棗樹，鄉情

我的故鄉是魯西北平原上的一個小村莊，它屬於黃河故道，是黃河沖積平原上的一個縮影。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有著品種各異的樹木在展示著它秀美的姿態，其中的棗樹便是這裡的特色樹，也是我故鄉的人民倍加喜愛的樹。

故鄉的棗樹，隨處可見。房前屋後，溝坎河畔，路旁村口，田間地頭，到處都有它的影子，到處都是它生長的家。

陽春三月，春暖花開。冬眠了數月的楊柳最先迎來了它新命運的起點，它的枝條由皴裂、乾枯和老態的醜陋，不覺間又返老還童似的竟悄然變成了嫩嫩的淺綠，那溼潤潤的神情似初戀時害羞的少女。而故鄉的棗樹卻是一個做事好遲到的寵兒，它需要進入四月份才開始考慮自己的使命，經過陽光輪番的衝擊，它才不緊不慢地悄然露出了幼嫩的新葉。之後，在新葉的間隙，由起初星星點點的小小的淺黃，經過幾日害羞的萌動，終於蛻變成了滿樹淡黃色的似繁星般的小黃花，這就是所謂的棗花。

滿樹的棗花在微風中飄溢著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的美。花香引的蜜蜂來，“嗡嗡”的小蜜蜂在花香間流連忘返、駐足親吻，一邊炫耀著它甜潤的歌喉，一邊吮吸著甘美的汁液。辛勤的小蜜蜂們把這醴酪般的汁液忠實地交給它的主人儲存，攢多了，便成了最原始的蜂蜜。蜂蜜含有多種天然的維生素，是營養中的佳品，它不但具有美容養顏的功效，而且還有一定的醫用價值，而棗花蜜是其中的上品。

棗花在微風中飄零，漸漸的衰落退去，而嫩幼的新葉也慢慢地變得大了起來，顏色由起初的淺綠逐漸地變為深綠。這時，棗枝上綠葉掩映的小莖上便會伸出層層綠色的圓潤的小腦袋，似襁褓中的嬰兒探頭探腦的，正好奇地打量著這個新鮮的世界。這就是小棗，是大棗童年時代的雛形。這雛形的小棗是極為不成熟的，不能吃的，若吃起來，硬而生澀，艮的咯牙。

故鄉的棗樹經過數月陽光的洗禮和在風雨中的磨鍊，小棗終於演變成了大棗。當進入陽曆九月份的時候，棗樹上的大棗便開始進入一個新的轉折期，棗的氣色由原來的深綠變成了淺紅。這起初的淺紅，開始時並不是紅遍整顆棗的全身，而是從棗的一頭先紅一小圈，這種棗，我們小時候常稱之為“紅眼圈”，這紅眼圈的棗再慢慢地蔓延成紅遍全身的成熟的棗。

故鄉的棗，從形狀上來說，有圓形的和橢圓形的兩種。圓形的棗在沒有紅的時候大都是沒有甜味的，直到紅了的時候才脆甜可口，但也有一個特例，那就是小酸棗。這種棗的棗樹長不大，可惜數量也不多，它的棗在青澀不紅的時候就有絲絲的甜味，還夾雜著淡淡的酸味。等真正成熟了，半紅或全紅的時候，尤其是有微微裂口的棗，尋一顆放入口中，輕輕一咬，那又脆又甜的美兼含著淡淡的酸味早已碰醒了那滿腔的津液！橢圓形的棗，我們叫它長棗，也叫菱棗，可能是因為它的形狀像菱形而得名的吧。這種棗不用等紅了便脆甜可口，而等到紅了的時候，有的又常會裂開一道縫，就像用小刀劃過的一條細痕。放入口中，“嘎巴”一咬，更是脆甜到了極致，那甘甜的津液頓時溢滿了整個口腔，而雙眼也早已變成了笑眯眯的線，接著便會是第二顆、第三顆的貪婪的享受。

記得小時候，我們村乾渠以東的莊稼地裡有一些棗行，可能是疏於管理的原因吧，棗並不多，只有可憐的一些零星的小棗隱藏在枝葉間或高懸在樹梢上。那時，我們這些頑皮的孩童便把目標鎖定在鄰村，村北玉米地的北頭有一條小河，那是我村與鄰村的界河，河北有鄰村的幾棵棗樹，樹上的棗不少。我們常會趁中午大人歇晌的時候，偷偷越過河去，在地上尋一些小碎磚頭，瞄準目標奮力砸去，那時的心情緊張極了，恐怕被看護棗樹的人發現，因此一邊慌里慌張的揀棗，一邊往衣服口袋裡裝，還不時地張望著看是否會被人發現。這時常會從不遠處冒出一個人來，大喝一聲，“你們這些熊孩子又偷我的棗哩，看你們往哪裡跑！”我們心中一驚，立馬撒丫子就跑，一邊跑，一邊用手捂住裝滿口袋裡的棗，但還是仍有一些不爭氣的棗架不住顛簸不時地從口袋裡跑出來撒到路上。看棗人並不真的追來，只是把我們嚇唬跑了而已，而我們緊張的心情也就漸漸的平緩了下來。是的，故鄉的棗裡記錄著我們童年的貪婪，洋溢著我們童年的歡笑，也有著我們甜美的回憶。

白露過後，中秋節前後，地裡的玉米快成熟了，而故鄉的棗也到了收穫的季節。棗樹上紅彤彤的棗像滿樹的紅瑪瑙點綴在綠色的枝葉間，展示著它豐收的成果。這時，棗農們便會手持一長長的竹竿，瞅準目標，一杆子打去，那顆顆紅色的“瑪瑙”便如驟雨般紛紛地“叭叭”落下，棗農們便會欣喜地揀拾起來，或放入籃子裡，或放入簸箕裡，或放入筐子裡。他們一邊拾，一邊打，心裡樂開了花，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就像這甘甜的棗！

故鄉的棗，多的吃不了，棗農們就設想出各種花樣再去享受它內在的美。有的棗農把選出來的優質棗放在陽光下晾曬，等曬乾了便儲存起來備用。或在熬米粥時加入幾顆以增加粥的甜味；或等到過年的時候，用來蒸棗卷子、棗窩窩、棗糕等。還有一種儲存鮮棗的製作工藝，也就是製作甏棗的工藝。首先是先選擇一些質量好的無瑕疵的大棗，而選用的品種大多是長棗，因為這種棗本身就很甜；其次就是把這些棗洗淨晾乾，當然是不能有一點水分的，否則效果就會不好；然後就是把這些棗放入一個乾淨的瓷甏（瓷壇）中，並倒入適量的高度白酒作為發酵的催化劑；最後就是封壇口了，用瓷罈子蓋加封緊密，然後用塑膠油布裹在蓋子上並用細繩勒緊。上述工序完了以後，就把這罈子放到家裡的陰涼處靜等就可以了。盼著，等著，掰著手指算著，即使再留口水，也要堅持等到半個月或一個月以後才能開啟罈子。開罈子那天，也是我們全家人期待已久的日子。擰開罈子蓋的那一刻，清淡甘甜的棗香含著醇正幽幽的酒香似看不到的炊煙裊裊飄溢，逐漸得瀰漫了整個房間並飄溢到院子裡的上空。那時，家人們早已迫不及待了，那賽過仙桃的醴酪般甘冽的美，久久地，久久地，浸潤著我的心田！

故鄉的棗啊，故鄉的情，那是留在我心中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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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棗樹，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