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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副刊·專欄」蓴菜

2022-12-04由 杭州日報 發表于 漁業

蓴菜哪裡產地最好

|煙火明滅|

“蓴菜鱸魚方有味,遠來猶喜及秋風”是歐陽修對江南秋天風物深深的掛念。除此之外,對於蓴菜的最高致敬還有“蓴鱸之思”這封名垂千古的辭職信,為了這口吃食,連官帽兒都可以不要了,一下子把蓴菜的地位拔高了。杭州是蓴菜的重要產地之一,據說每年最頂尖的部分都用來生產罐頭,出口國外,是換取外匯的一個途徑。可惜,詩人的讚美和創匯的意義都沒讓蓴菜成為杭州老百姓餐桌上的常客。

我第一次喝蓴菜湯是上世紀80年代初在樓外樓。一位旅居海外的親戚終於有機會回杭州探親,滄海桑田,物是人非,最後化作了一頓豐盛的宴席。

在看到一個外國人,能引來群眾圍觀的年代,這位燙長波浪、穿一襲玫紅色連衣裙的阿姨讓幼小的我驚訝到合不攏嘴。從照片上看,當年我的母親頭髮微微卷過,紮成兩個球形的辮子,這髮型好像是模仿女排運動員的,穿著白色隱小方格的的確良短袖衫。這身造型在當年也是很時髦了。

叫花雞、東坡肉、西湖醋魚、龍井蝦仁是在樓外樓必點的名菜,唯獨這蓴菜湯是大家頭一回喝。白瓷湯盆裡盛著清水一般的湯,上面漂浮著小小的卵圓形小葉子和一些金華火腿絲,小葉子外面有一層滑滑的粘液。蓴菜湯真的是非常清淡,只有淡淡的鹹味。與飽含脂肪,味道濃郁的叫花雞、東坡肉,酸甜鮮美的西湖醋魚相比,這蓴菜湯真的沒有給我留下任何印象。估計當年正值盛年的父母輩也不怎麼喜歡這道菜,因為我記得裝在搪瓷杯裡帶回來的剩菜裡沒有蓴菜湯。那年月,人們的肚子裡缺油水,生怕不油膩。

讀中學的時候,看了《紅樓夢》。寶玉捱打之後,賈母問他想吃什麼?寶二爺答說想吃小荷葉小蓮蓬的湯。鳳姐笑說口味倒不算高貴,只是太磨牙,要備幾隻雞,做湯的模具也找了半日。最後,寶二爺是在冤家玉釧兒的手裡喝下了這碗湯,屁股都打爛了,也沒忘記和丫頭調情。我莫名覺的這湯裡的小荷葉就是蓴菜,小蓮蓬是純銀模具做的麵食。鳳姐雖粗,但世事洞明,一句話就給出了答案:藉著小荷葉的清香,全仗著好湯,究竟沒意思,誰家常吃他了。

菱角、蓴菜、雞頭米這幾樣小清新風格的水八仙實際上都是非常磨人的,種植和採摘都異常辛苦。它們都生長在水面之下。炎熱的夏季,農婦們必須坐在菱桶或小船之中,划行在密不透風的植物間,徒手採摘。掌握不好平衡就連人帶貨打翻在水塘裡了。採摘之後,還需要人工進行分揀整理,爭分奪秒地送到市場或工廠裡,差幾個鐘頭,顏色發黑,價格就有天壤之別。這個常識還是我上班之後,聽來自轉塘的一位同事告訴我的。她的家鄉是杭州蓴菜的主要產地,少年時期可沒少吃蓴菜的苦頭。

我有一個習慣,每次出門遠行,都要去老字號喝一次西湖蓴菜湯,覺得它是最能代表杭州的,西湖水養育的蓴菜啊。如果在異鄉吃不習慣,至少出門前我喝過西湖水了。雖然,餐館裡的蓴菜湯永遠是盛在那隻舊舊的大湯盆裡,裡面滿是湯匙留下的劃痕,不像賈府,餐具、酒具、茶具都有專人保管,出庫都要登記的。我們的蓴菜和火腿絲是毫不含糊的,貨真價實,味道清爽。東南西北,上海菜的扎足、蘇州菜的精緻、廣東菜的講究、西安菜的淳厚、東北菜的豪放,我都不拒絕,可是吃過一個禮拜,就情不自禁地想吃片兒川、炒蝦仁、東坡肉,當然要是能喝上一碗蓴菜湯就更到位了。

不解渴、不解餓、不解乏,古人太聰明瞭,蓴菜的“無用之用”是定義思鄉之情的。

「西湖副刊·專欄」蓴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