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那一條小溪

賀劍強

帶著一絲疲憊和幾分歡喜回家，走進門，妻表示祝賀：你成功啦！

雖然是一件微不足道的芝麻小事，於我，也算是了卻了一個心願。

幾十年漂泊在外，常憶家門前小溪，那麼明亮、那麼清澈、那麼豐盈。可前幾年回家，見到的卻是一條髒兮兮的溪流——溪岸的灌木叢荊條上掛著塑膠布、垃圾袋，溪水邊亂堆著碎磚瓦、玻璃瓶。嘗不到溪水甘甜，聞不到香醇，看不到魚蝦嬉戲，小溪成了一條沒有生命力的汙穢淺溝。

去年回老家，村莊的衛生狀況大為改觀，每個屋場都設定了垃圾桶，有垃圾車定期收集垃圾。但仍有一個問題：垃圾車不收玻璃瓶、碎磚瓦、破銅爛鐵，不少人依然把這些東西往小溪裡扔。

那一次去村口趕集，和老黨員定貴同行。他說，活到八十多歲，做夢也沒想到世界會變得這麼好，不愁吃不愁穿，自由又自在，也不要到溪裡擔水了，自來水都接到了灶上。

說到小溪，我心有慼慼：原先擔水吃，大家都愛護她，沒有人往裡面扔垃圾。現在呢，好像冇得用了，遭到嫌棄，大家都可以糟蹋她。可是，小溪汙了，村莊還是村莊嗎？我說，想挖個垃圾池，專門扔磚瓦玻璃，再也不要丟到溪裡了。

定貴說，那好啊，最好是在大路邊上。

我問，哪個地方合適一些？

他邊走邊默神，嗯——只有巖山腳下有一個小荒坡腳，是組上的，沒有分到戶，看行不行？

走到了小荒坡邊上。坡不是很陡，坡下有十幾個平方，就在水泥公路邊上，倒垃圾很方便。我比較中意。

定貴又指著二三十米處一戶人家，說，那戶人家原來講過，要把這地方挖平擺曬簟。

我問，他什麼時候講的？

有幾年了。

那就不管它了。我在心裡確定了這個地方。

晚上，到組長再新家。再新是個熱心人，很贊同我的提議，也支援選址。我對他說，那戶人家是不是要事先講一下。他說，是組上的荒坡，與他無關。

第二天，在村部找到黨總支書記建山，向他彙報。聽了我的想法，他說，你這是做好事、做公益，很感謝。他還說，村裡支援你，有什麼困難、麻紗，他會出面。

再新聯絡了一臺挖掘機，約好下午兩點到，我站在荒坡旁的水泥路上等待。三點多了，還不見影子，難道有什麼變化？天氣陰沉沉的，飄起了麻麻細雨。我心裡很忐忑，如果今天不能來，垃圾池是否會成未知數。再新在附近做工，趕了過來，和師傅聯絡。

四點，響起“突突突”的機器轟鳴聲，挖掘機出現在村口。近了，近了，經過那戶人家，真擔心他阻止。如果他不讓挖，我已想好了“辯詞”。第一，這地不是你的責任田、責任土，是組上集體的，你無權干涉；第二，環境保護是大事，是好事，人人都要支援，你為什麼要反對？第三，這麼多年，你都沒有在這裡曬東西，說明不會誤你的事，你也不應該反對。“辯詞”沒有機會說出口，那戶人家半句聲都沒作。“咔嚓”一聲，挖掘機尖銳的牙齒倏地咬破地皮，鏟進泥土，拉桿伸長，掘進，掘進。隨著拉桿收短，收短，一大斗泥土鏟上來，地面出現了一個大坑。

鏟子懸空移到坎上，“嘩啦啦”倒出泥土，伴隨著這動聽的聲音，我心裡的石頭也砉然落地，重重地吁了一口氣：垃圾池終於順利開挖。

【來源：益陽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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