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丁茄

圖/路邊青草

文圖/路邊青草

假期回老家，和朋友去數公里外的鄰鎮爬一座山，在一條山澗邊的上山小徑旁，忽地發現：一棵大樹下生長的雜草叢中，幾株連葉子帶莖幹上都長滿小刺的植物身上，掛著幾十顆或橙色或紅色或綠色的有三、四釐米直徑的圓果子，顯得甚是好看。

我不禁有些驚喜，這不是丁茄嗎？

常常從各類報刊或者新聞中看到聽到某某物種滅絕了或者瀕臨滅絕的訊息，但一向覺得那都是離自己很遙遠的事情，因為那些可能並不是自己平時能經常接觸到和去留意的動植物，但是丁茄卻是實實在在的聽一位身邊人——奶奶數次提過的。丁茄，也有人叫它為癲茄、野顛茄、野番茄、山馬鈴、刺丁茄，多生於村旁、路旁、園邊、半陰溼肥沃的地方，是一種莖葉和果實都很像番茄的植物，與番茄樹不同的是，它的莖幹枝葉上都長滿了小刺，果子也比番茄小。

圖/路邊青草

昔日，老家的村子周圍，在某條小徑邊、某處舊屋牆角、某處菜園籬笆腳下，都能見到它的影子。鄉村人大都有些去野外尋找各類植物當作藥材治療各種疾病的土方法，丁茄也是人們常去尋用的一種草藥。誰家跌打受傷腫痛了，去野外拔來丁茄，把它的根搗碎敷在腫痛的地方；天冷時手腳長凍瘡的鄉村人有不少，找來丁茄果用水煎湯擦洗患處；小孩子不講衛生體內長寄生蟲、厭食偏食、面黃體弱，摘來新鮮的丁茄剖開，把切小塊的豬肝夾入其中蒸熟，然後剝去丁茄食用豬肝，都很有療效。

我尤其還記得一個溫馨的畫面：丁茄果實的內部是滿滿的一囊小籽，可以用來喂小雞吃，奶奶時常在附近摘來一捧丁茄果，坐在屋前小院裡的一張矮椅上，呼喚幾句，身邊很快就跑過來一群她餵養的剛孵出不久的黃毛小雞，小雞跟著老母雞一塊圍在奶奶的身邊嘰嘰喳喳地叫著，奶奶剝開丁茄把裡面的小籽散落在地上，母雞小雞便一齊歡快地啄食。這樣的情景我見過很多回。甚至有時候我放學的路上，遇見路邊野生長的丁茄也會摘幾顆，拿回去餵雞。

然而不知什麼原因，也許是人們的鋤草割伐，也許是小村裡新建房屋的人家越來越多，也許是人們的農藥化肥使用，也許是小村裡大規模養殖禽畜的人家增多帶來的汙染，村子是越變越新了，但不知什麼時候起，這個原本村旁路邊和舊屋牆角常見植物的影子越來越少了，進而完全地在村前村後都消失了。

圖/路邊青草

當然，我是不會留意到它的消失的，何況我去拔摘它的機會並不多，也離開小村子多年了，但印象裡記得這個野長在戶外的綠橙紅色的漂亮果子，而且這幾年裡還曾數次不經意地聽到奶奶提：“丁茄滅絕了，附近哪裡都見不到了，想拔它做點藥的，都找不到了！”語氣裡顯得很是惋惜遺憾的味道。

多年不曾見到的植物，此刻意外地在這小山澗邊碰到了，還生長了滿滿的一大片。這裡離老家的小村子並不遠，只是數公里距離而已，在這方圓周遭的小範圍裡，也許並不止這一處地方有見丁茄，其它地方想必也還有，只是奶奶沒有走遠，她只侷限在我們一個小村子的小範圍裡而已，在自己的村子裡不見了它的蹤影，雖然只是一個野生的植物，並不是什麼莊稼作物，奶奶心裡居然一直唸叨著它。

圖/路邊青草

我心下忽地想起了幾句不知是從電影還是哪裡看來的詩：“你見，或者不見，它就在那裡，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它就在那裡，不來、不去。”自己的村子裡不見，那也許在別處，它就靜靜地生長在那裡。時常看到什麼動植物瀕臨滅絕、要加強保護的新聞報道，不去討論那些大的主題，僅說一點小的：大概是對一個自己曾經熟悉的事物，忽地消失不見了，想必誰的心下都會有失落和遺憾的感覺的，從奶奶對丁茄的唸叨也許可見一斑了。

我摘了幾顆成熟的丁茄果，準備把它的籽撒到村子的小路旁、舊屋牆角、誰家菜園的籬笆牆邊，也許有一天，奶奶高興地對我說：某某處，忽地長出來了幾顆丁茄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