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社會的韶山：討米棍子用三代，紅薯芋頭吃一冬

讀《韶山志》，看到一段：

1990年底，農村人均收入703元，城鎮職工人均年工資收入1870元，分別比1978年增長7.8倍和3.1倍。韶山人民正由溫飽走向小康。舊中國韶山人民“討米棍子用三代，紅薯芋頭吃一冬”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這句俗話，但，窮，既從老人那聽來，也是親身感受過的。

討米棍子用三代，講的是，幾十年間，某些家庭的生活，都沒有好轉，雖為農戶，卻似丐戶。

（老照片）

紅薯芋頭吃一冬，大概就是比討米的好一點，雖然缸中空空，好歹還有紅薯芋頭可吃。

紅薯雖甜，吃多了總在放氣；

芋頭難剝皮，能讓你癢到懷疑人生。

又聽母親說過，有些人吃芋頭，蠢吃，脹得要命，跑到田裡打滾，名為“碾消”。

奶奶常言，你太公死得早，爺爺沒有兄弟姐妹，我和你太婆，就著煤油燈，紡紗到半夜，拿紗換錢，生活才稍微轉變。你太婆得病，腳腫得像吹蘿蔔一樣，也沒什麼錢治，針一刺，就流膿……

現在想來，太婆可能是尿毒症吧？

後來本家伯父拿著家庭資料讓我整理，方知，太公生於清光緒十七年（1891），民國十五年（1926）去世，年僅35歲。

娶妻周氏，同歲，生一子殤折。周氏於民國元年去世。

太公續絃湯氏，也就是我的太婆，生二子二女，唯我爺爺成年。

太婆光緒二十六年生（1900），民國三十五年去世，得年46歲。

太公去世時，爺爺才8歲，住在一公里外河南衝的奶奶，7歲。

一兩年後，湯家小女孩深刻地記下了這些事——

她的父親，是地下黨，參加起義，拿著梭標去戰鬥。後來回鄉，躲避軍閥的抓捕，經常半夜逃出門……而一位鄰居，運氣則沒那麼好，被捕犧牲……

湯家叔叔前幾天講，湯家亦窮苦，有爺爺輩的去世後，草草埋葬，有了點錢，才遷入祖墳。祖墳之地也不寬裕，埋得密密麻麻，新墳就像塞進去的……

我家及奶奶家的境遇，在當時，應該是普遍的，我又找了下資料，很著名的毛家飯店老闆湯瑞仁，也是苦出身。

2005年，新民晚報刊載《韶山媳婦湯瑞仁的悲歡人生》，寫道：

湯瑞仁苦大仇深，5歲時就隨母親、哥姐一起討米要飯，被狗咬過，被車撞過。至今她仍不忘討飯時的

“贊土地”

（討飯歌）。她說，

唱得聲淚俱下，唱得人家心動，方能討得米要到飯

。她挨村挨鄉地討，有時出門一討就是四五天。她8歲時，到人家家裡幫著搖搖孩子的搖籃混口飯吃。以後，又斷斷續續討飯，一直討到14歲出嫁。

幾十年後，獨子爺爺的後代，已有數百之多，幸福安定。

奶奶的兄妹們，開枝散葉，十分繁茂。

湯家叔叔兄弟在廣州開了幾家大飯店，傳播湘菜文化，招待四方嘉賓。身居嶺南，心繫桑梓，重視家庭，常於微信群裡撫今追古，享今日之甜而不忘祖宗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