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梅邊在柳邊：令人著迷的崑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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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嫋嫋的曲笛笙簫輕奏，低迴婉轉的唱腔漸起。就是這樣的一種柔若無骨，似有若無，令崑曲在歷史的長河中激盪了六百多年。

崑曲是百戲之祖，源遠流長。她起源於元朝末年的崑山地區，是中國乃至世界現存最古老的具有悠久傳統的戲曲形態。她以清麗悠遠，旋律優美，而被稱為中國戲曲百花園中的一朵蘭花，不張揚但永遠散發著沁人的馨香。

因為喜歡《牡丹亭》而愛上崑曲，因為喜歡崑曲，便更覺到了《牡丹亭》的雅緻神韻。

我平時並不怎麼喜歡聽戲曲，總是認為戲曲的節奏太慢，但崑曲餘音繞樑，細膩婉轉的聲腔和優雅似舞蹈般的表演卻總能輕易地將我的心俘獲。

就在欣賞崑曲的過程中，我才漸漸明白，戲曲的慢節奏，看似不能讓很多像我這種可能還沒入門的青年所輕易接受，但不可否認，慢節奏，正是其優勢所在，因為慢，我們可以看到很多經藝術放大處理過的人物細微的心理和不易察覺的細節。

在這個快節奏的社會中，我們需要時不時地放慢自己的腳步，靜靜地去欣賞那些在日常的生活中容易被我們忽略的細節，感受人世間的真善美，從而陶冶情操，培養藝術欣賞的品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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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曲以鼓、板控制演唱節奏，以曲笛、三絃等為主要伴奏樂器，主要以中州官話為唱說語言。

崑曲的“水磨腔”珠圓玉潤，像細細打磨過的明式傢俱，是那樣的纏綿婉轉、柔漫悠遠、滑膩精緻、婉麗嫵媚，她可以柔弱到無骨，就像春天漫天飛舞的絲絮，置身其中，只覺纏綿飄渺，飄飄然恍若進入瑤池仙境一般。優美的唱腔慢慢流進耳中，整個人便也覺得酥了，軟了。

崑曲的表演風雅，舞臺上崑曲演員的一舉手，一投足，無不透著清麗端莊、儒雅風流。如果摒去他們的唱詞，只看表演，我們便會發現崑曲其實更像是舞蹈。唱唸做打之間，無不彰顯著一個演員的功力。這在崑曲經典劇目《寶劍記·夜奔》中，表現得尤其突出。

故事主要講述宋徽宗時，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因為朝政腐敗、權臣當道，上表諫諍童貫、高俅，因而和太尉高俅失和結仇；高俅之子又看上了林沖的妻子張氏，圖謀霸佔，於是父子二人設計陷害林沖，將他刺配滄州牢城充軍，看守大軍草料場，繼而又派陸謙火燒草料場欲置之死地。林沖幸運逃過一劫，連夜投奔柴進，後聞朝廷派遣徐寧帶兵追捕，於是在柴進的推介下，連夜投奔梁山。

在林沖夜奔一折，唱詞很少，多為舞蹈。偌大的舞臺之上，只有林沖一人，聚光頂的光線全部集中在林沖一人身上，周遭被無情的黑夜吞沒，舞臺上舞著的林沖，深刻地展現了林沖心中的焦躁不安和一個忠君之人不能效忠聖上而被逼上樑上時內心的激烈掙扎。看著臺上盤旋著的林沖，一股蒼涼之氣便不覺衝出舞臺，直逼人的心扉，讓人忍不住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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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亭》以夢為線，展現了杜麗娘和柳夢梅的生死戀情。雖然最終也以大團圓結局，看似是個敗筆，但她絕非傳統的才子佳人式愛情故事，她的美麗已經足以達到讓我們忽略她是何結局的地步。

杜麗娘遊園驚夢，與柳夢梅在夢中幽會，可待她大夢方醒，一切都還如舊，古樸的書桌，迂腐的經卷……只是她那如一潭清水般的少女情懷卻如平湖起風般被撥亂，她的心落在了夢中，再也難以找尋。哪裡是夢境？哪裡是現實？二者的界限如此模糊，杜麗娘分不清，相信觀眾也很難分清吧。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因為得不到可能只有夢中才會出現的愛情，杜麗娘如花的生命終於漸漸凋零，以致玉體飛隕。死前，她囑咐丫鬟春香把春容裝在紫檀木匣裡，藏於花園太湖山石下，又囑母親把她葬在花園牡丹亭邊的梅樹之下。及至後來柳夢梅在梅樹邊太湖石下拾到杜麗娘生前的寫真，經過一番辛苦的叫畫，杜麗娘的香魂才終於從畫中走出。

二人第一次相見是在夢中，而第二次的相見卻是陰陽永隔，這是一種何等悽楚悲涼的境地啊。而他們並沒有放棄追求自己的愛情，經過二人上窮碧落下黃泉的一番艱難鬥爭，杜麗娘終於如願還陽，與柳夢梅結合。這一切的動人唯美，催人淚下，杜麗娘的因愛而死，因愛而生，似乎都是湯老在向我們詮釋演繹著什麼才是他所謂的至情。看似荒誕不經的情節，卻能讓很多人為之動容，這使我理解為什麼古代會有一些崑曲演員因演唱《牡丹亭》而傷心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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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皇和楊貴妃的愛情故事，歷來褒貶不一，在崑曲《長生殿》中，洪昇並沒有迴避李隆基的“佔了情場，弛了朝綱”，但他更多的還是對二人愛情的歌頌和讚美。

故事描寫唐唐明皇寵幸貴妃楊玉環，終日遊樂，但後來唐明皇私召梅妃，楊玉環是深愛著唐明皇的，怎容明皇此舉？可她不知，她深愛著的人並不是平凡的男子，而是有著三宮六院的皇上。最終，經過一番曲折，二人又和好如初，於七夕之夜在長生殿密誓永不分離。

由於唐明皇終日和楊玉環遊樂，不理政事，寵信楊國忠和安祿山，導致安祿山造反，唐明皇和隨行官員逃離長安，在馬嵬坡，軍士譁變，強烈要求處死罪魁楊國忠和楊玉環，唐明皇不得已讓高力士用馬韁將楊玉環勒死。身為皇帝，卻連自己心愛的妃子都保護不了，相信此刻的唐明皇內心也是極端悽苦的。

唐明皇回到長安後，日夜思念楊玉環，便派方士去海外尋找蓬萊仙山，最終感動了天孫織女，使兩人在月宮中最終團圓。

馬嵬驚變，葬送妃子花容；梧桐樹下，鰥居夜雨聞鈴。

人間天上，比翼連理難在；金釵鈿盒，七夕盟誓長生。

這就是崑曲創造出來的悽美意境，不需聽唱詞，只需一眼，便足以賺盡世人的眼淚。

在崑曲的舞臺之上，情可以穿越生死，可以忽略現實與夢境，可以超越天上人間，可以衝出海島仙山。在這裡，我們不必尋根究源，只需用心去靜靜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