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情愫

中國人講的故鄉確切的說是某種情愫，是往日時光你記憶中的家鄉。不像填各類表格，有需要填祖籍，那是你父親的或爺爺的家鄉，還有可以填出生地。我特別喜歡填出生地東陽，其實那是我母親的家鄉，我的外婆家。準確的說，我外婆是巍山人，不是大理的那個巍山，而是浙江東陽的那個巍山，如今也是千年古鎮，巍山大多數人姓趙，據說是宋朝皇家後代，但也有一個六村人姓應，我猜他們可能才是當地人。我小學在巍山鎮小，讀四班，班上同學大都姓應，就我姓林，林姓全校就我一個，林是福建大姓，我的父親是閩西客家人。

我外婆嫁到離巍山五里外的施家田，施家田的人都姓奚，施家田的人長的都很好看，男的女的都好看，我母親就比我好看，古稀之年仍然可以稱作美人，彷彿印證了江南出美女。我從7歲讀小學到18歲高中畢業都在巍山，那時巍山那些親戚同學對我很好，他們覺得我和我爸是福建人，18歲那年高中畢業我回到父親的故鄉上杭，上杭人對我也很客氣，他們把我和我媽一樣當成浙江人，20歲銀校畢業後來到龍巖，從此，東陽和上杭就都成了我的故鄉。雖然我一直像個外鄉人，但因為感受到周圍的人的善良寬厚，也就感受到家鄉的情愫。

我只會說東陽巍山話，我小時候的假期基本上在外婆家度過。撿稻穗、撿雞糞，渼沙溪裡游泳戲水，過年家家戶戶爆米花，切年糖，外婆用一把苕子在鍋裡炒各種豆子，花生，粟米，火候的把握永遠講究不增不減剛剛好，過年是記憶中故鄉最溫情的甜蜜的味道。當年的巍山是一個四季很分明的地方，渼沙溪就足以證明，渼沙溪從巍山流向施家田，溪兩岸竹林茂盛，古樹參天，再外面村莊被田野和池塘包圍，隔一斷就有梅李桑葚樹。春天的溪水特別靈動，跳躍似的一路歡唱，彷彿從冬的冰雪中甦醒過來，敲擊每塊河裡的石頭，夏天的水流聲更湍急，到了暑假，溪邊下樹下會形成一灣水池，深淺正好是兒時我們的身高，適宜我們游泳，秋天的水漸漸變得從容安靜，直到冬天，它彷彿是靜止的。我小時候冬天的巍山年年下雪結冰，很多小孩生凍瘡，生了凍瘡用白蘿蔔煮水泡塗可以止癢。

故鄉的味道還有一個個用粽葉包裹糯米的香味，豆沙，紅棗，肥肉的噴香，住在巍山上街頭的大姨家是我週末蹭飯的地方，記憶裡大姨家包的粽葉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糯米要用清泉水浸泡一夜，包前一粒粒圓潤飽滿，白胖白胖。豆沙粽，故名思義包的就是包的是豆沙，每個豆沙餡捏的非常緊實，足有我的拳頭那麼大，肥肉粽包的也就是包肥肉而已，可每次從蒸籠裡拿出剛蒸好的肉粽卻有著棕葉也包不住的香，肥肉的油滲透到糯米里，整個肉粽變得象水晶般透亮，入口粘滋滋的豬油和糯米的香讓人三日不忘。

2020年，女兒把工作定在福州，這座當年讀銀校時並無留下太多印記的省會城市在這個特殊的年份我去的最多，每次去都會帶上一些家當土貨，添置鍋碗瓢盆，漸漸的家裡有一半分置在女兒在福州的家，從單身公寓到三房兩廳的租房，福州的家漸漸滿滿當當。

時間總是不知疲倦的往前衝，回望故鄉早已滄海桑田，記憶中的人情和記憶中的味道留在腦海中成為記憶，有一天，我的女兒會想念龍巖清湯粉的味道，會記得她奶奶炒油飯的香味。吾心安處是吾鄉，故鄉這一種情愫，只有離開過才會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