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馬丁·坎貝爾：黑人女演員，007？別信滿天飛的訊息

第五屆成龍國際動作電影周7月27日晚在山西大同落下帷幕。作為本次電影周的評委之一，紐西蘭導演馬丁·坎貝爾無疑是評委陣營中最耀眼的“國際明星”——實際上，2015年首屆成龍電影周在上海舉辦時，坎貝爾便是發起人之一。今次在大同，不論是開、閉幕式，還是26日在雲岡石窟舉行的，以“世界動作電影的融合與突破”為主題的論壇，只要有他出場，主持人的例行介紹前，都會冠以“007導演”的盛名。

“007導演”之於馬丁·坎貝爾，可謂名副其實。作為冷戰後兩任邦德飾演者皮爾斯·布魯斯南、丹尼爾·克雷格接過“00”字頭“殺人執照”後首部電影的導演，坎貝爾先後執導了《黃金眼》與《皇家賭場》——想想皮爾斯·布魯斯南開著坦克在聖彼得堡大街追逐俄國將軍的畫面，再想想丹尼爾·克雷格在開場不久就制止了一起撞機事件——前者觀照到繼承蘇聯“衣缽”的俄羅斯同西方關係的再塑造，後者則清晰無誤地觀照到“9·11”恐襲後，全球反恐的大勢所趨。有念及此，便不得不令人慨嘆這位現年已經76歲的紐西蘭導演，不僅先後提攜了兩位憑藉飾演邦德而榮登一線的巨星演員，更之於新時代、新時期007電影主題基調的確定，有著“開山”之功。

本屆成龍電影周兩位評委合影：馬丁·坎貝爾（左）、徐帆

其實，作為影壇一棵“常青樹”，馬丁·坎貝爾在上世紀60年代便拿起了執導筒。上世紀90年代初引進的“英劇”《CI5行動》曾在國內風靡一時，如果細究該系列龐大的導演陣容，他便是其中之一。而在大銀幕上，回首內地自1994年開啟的“十部大片時代”（1994-2000年） ，很多國人第一次在大銀幕上觀看到以極限攀登為主題的大電影，也要從他執導的《垂直極限》算起。更不要說同中國觀眾情緣頗深的另一位銀幕英雄，“佐羅”的兩部重拍版也是他的作品。尤為值得一提的是2006年底在國內公映的《皇家賭場》，是第一部在華公映的007電影——當年馬丁·坎貝爾攜兩位主演丹尼爾·克雷格、伊娃·格林在上海影城走首映紅毯的情形，國內很多鐵桿007影迷至今還記憶猶新。

隨著新千年後中國電影收復票房失地，以及中國資本在全球電影市場上話事權的提升，不少國際著名影人都曾在近些年間多次來華出席各色電影活動，並同中國電影人一道合拍作品。2017年在內地公映的《英倫對決》裡，成龍飾演的前特工人員同皮爾斯·布魯斯南飾演的愛爾蘭背景英國官僚鬥智鬥勇，而該片導演正是馬丁·坎貝爾。

7月26日晚，本屆成龍國際動作電影周“雲岡論壇”上，馬丁·坎貝爾就以當年的合作經歷為例，坦言像成龍這樣的動作演員，早已在呈現眼花繚亂與驚心動魄的動作場面之外，學會了“專注於角色本身，不論要做出怎樣的動作，都會時刻保證處於角色框架之內”。

在接受澎湃新聞專訪時，馬丁告訴記者，自己非常佩服成龍及其團隊的敬業精神，“我在片場經常會對他說，‘你不是Jackie Chan，你是關玉明（戲中成龍飾演的角色）。’實際上，他非常好地完成了這個角色，讓我們不僅看到他的身手，更看到了一位痛失愛女的父親。”

《英倫對決》裡馬丁·坎貝爾給成龍講戲

【對話】

“電影本身就是跨越國界的語言”

澎湃新聞：

作為一名資深的動作片導演，你如何評價成龍的動作風格？在《英倫對決》中，二位有何交流？

馬丁·坎貝爾：

作為一名動作演員，我想沒有誰可以超過他的成就。過往我們看到了太多不可思議的動作場面，但是成龍竟然都做到了，而且就是他親自完成的！在《英倫對決》中成龍飾演一位參加過越戰的退伍老兵，所以我希望他能剋制一下過往的習慣性表演，而更多地走向人物內心。我在片場，即便是拍動作戲的時候，有時也會大聲提醒他一下，“你不是Jackie Chan，你是關玉明。”

澎湃新聞：

這二十多年來，成龍、李連杰、袁和平、張晉等，不少中國動作片影人都來好萊塢發展，並帶來了新的動作創意與經驗，作為本屆大同成龍電影周的評委，你怎麼看待這種文化的交流與融合？

馬丁·坎貝爾：

電影本身就是跨越國界的語言。和不同國家的同行交流，你會獲得很多不同的靈感，我喜歡在一種多文化氛圍中工作。成龍的團隊敬業精神令人尊敬，他們從來不會遲到，非常有紀律。

澎湃新聞：

今年成龍電影周移師中國中部城市山西大同，山西曾是中國非常崇尚商業文明以及尚武精神的地區，你此行對於當地文化有何感受？

馬丁·坎貝爾：

哦，我知道這裡有雲岡石窟，有建在懸崖上的寺廟，但我實在沒有時間去實地探訪了，這些天來我們這些評委都被關在電影院裡一部部看參賽影片。

澎湃新聞：

本次成龍國際動作電影週上放映了1999年的007電影《黑日危機》。其實，你執導的《皇家賭場》才是當年第一部引進中國公開放映的007電影，對此有何置評？

馬丁·坎貝爾：

這當然是件很棒的事，能看到那麼多影迷喜歡這個系列的電影，而且我當年來中國做首映宣傳還免費遊玩了三天。但有些時候我也會有點迷惑，比如都在東亞（文化圈），《皇家賭場》以及整個邦德系列電影在日本並沒有那麼火。可能是文化差異吧，《星際迷航》在北美是那麼火的電影，但在亞洲也反應平平。

《皇家賭場》

“每位邦德演員都是截然不同的”

澎湃新聞：

你怎麼評價第一部007電影《諾博士》？

馬丁·坎貝爾：

哦，那是1962年的事了。這部電影是我和媽媽一起看的，她本來就是007小說粉絲，也是電影的重度迷戀者。我當時對007的故事一無所知，但那部電影的確給我印象很深。《諾博士》的投資據說是100萬英鎊，現在不覺得如何，在當時可是筆大投資。總之，那是個完美的開始。

澎湃新聞：

第一任007肖恩·康納利，你對他在哪部戲中動作場面印象最深刻？

馬丁·坎貝爾：

第二部《俄羅斯之戀》中，他和羅伯特·肖飾演的殺手在東方快車的車廂裡打鬥。那場戲太棒了，你知道車廂空間是那麼逼仄，打鬥設計卻那麼驚心動魄，讓人根本沒有喘氣的時間。

《俄羅斯之戀》

澎湃新聞：

肖恩出演的007電影中，你最喜歡哪一部？

馬丁·坎貝爾：

當然是《金手指》，不管什麼時候它都會是最棒的邦德電影之一。這部電影令我印象最深的首先是配角Oddjob（Harold Sakata飾演），他是一個有如神助的角色，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打手，後來007電影中總是會有類似的“莽漢”。再有就是霍納爾·布萊克曼飾演的Pussy Galore，她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邦女郎，而是個有主見的女人，性格強悍也很強壯，邦德一開始甚至拿她毫無辦法。

澎湃新聞：

第二任邦德飾演者喬治·拉贊貝，和你一樣都來自英倫三島之外的英聯邦國家。他只演過一集007電影，你是否覺得他的表演被低估了？

馬丁·坎貝爾：

不，我並不認可他在《女王密使》中的表演。

澎湃新聞：

《黃金眼》中的皮爾斯·布魯斯南，《皇家賭場》中的丹尼爾·克雷格，冷戰後兩任007飾演者的第一部007作品都是你執導的，這無疑是極大的挑戰和肯定。怎麼評價這兩位演員的風格？

馬丁·坎貝爾：

實際上，每位邦德演員都是截然不同的。索性從頭說起吧，肖恩·康納利奠定了邦德的形象，他是位了不起（Terrific）的演員。羅傑·摩爾就和他完全不同，他很愛開玩笑，並不強悍，他是位非常有趣的“邦德”。蒂摩·達爾頓是位出色（Great）的演員，演技曾在莎劇舞臺上得到錘鍊，但他出演的邦德卻不是很出色。皮爾斯·布魯斯南是位完美的（Perfect）“邦德”，看起來性感英俊，拍動作戲也很瀟灑，其實他的風格很像肖恩·康納利。丹尼爾·克雷格，他更加硬朗（Much Tougher），個性中也有黑暗的一面，最像原著小說中的邦德。

澎湃新聞：

但不管是一米八零以上的身高標準，還是他的一頭金髮（小說中邦德的頭髮是褐色的），和原著並不相符。

馬丁·坎貝爾：

哦，英國人總是喜歡抱怨，丹尼爾·克雷格當年被官宣將出演邦德後，可能遭到了007飾演者們所從未遇到過的質疑聲浪，很多人說他一頭金髮或者身高如何如何，但事實證明他非常出色地勝任了角色，他的形象和氣質是符合這個時代的審美的。

“007電影的秘訣就在於與時代同行”

澎湃新聞：

明年《邦德25》後丹尼爾·克雷格就將卸任，新任007是一位黑人女演員，你如何評價這一變化？

馬丁·坎貝爾：

那並不準確，忘記這些媒體的報道吧。再者，按照007電影的慣例，只有在一部公映之後，才會明確下一任邦德演員是誰，但現在《邦德25》還在拍攝期間。

澎湃新聞：

正像你所說的，下一任邦德演員還未確定，但現在一位黑人女演員接過了007的“殺人執照”。未來會不會出現這樣一種情況：007和邦德剝離開來，007電影是007電影，邦德電影是邦德電影？

馬丁·坎貝爾：

007和詹姆斯·邦德是一體的。但誰說得準呢，多元化是世界的潮流，沒準下一任007是位華人演員呢。但在一部邦德電影正在拍攝期間的時候，別相信那些滿天飛的訊息。

《黃金眼》皮爾斯·布魯斯南

澎湃新聞：

《黃金眼》是007系列第一次使用電腦特效的電影，你怎麼看CGI與真人動作場面的結合？

馬丁·坎貝爾：

相較於現今的超級英雄電影，我在《黃金眼》中對於電腦特效的倚重還是非常小的。即便用到了電腦特效，我也希望它能同真人演繹完美地結合在一起，而不要讓畫面看著太誇張，這一直是我拍戲的原則。

澎湃新聞：

《黃金眼》《皇家賭場》中都有帶有SM意味的“懲戒與酷刑”的情節，這是不是你個人在電影上的一種趣味？

馬丁·坎貝爾：

哦，那真的是巧合。劇本是編劇寫的，我只是導演（大笑）。

澎湃新聞：

很多邦德的影迷和書迷其實很懷念，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時邦德電影的冷戰格調，你怎麼做到既能讓年輕的影迷滿意，同時又不讓系列電影失卻太多老粉絲的支援？

馬丁·坎貝爾：

其實007電影縱橫半個多世紀的秘訣就在於與時代同行，每一位邦德飾演者的銀幕風格，都同他所對應的時代主題與特色相關。如你所說，皮爾斯·布魯斯南飾演的是冷戰後的007，丹尼爾·克雷格是“9·11事件”後的007，現在這個時代更加雲波詭譎，人們對公共政治普遍懷有一種批判和質疑，這幾部007片子也帶有這些特質。

《邦德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