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煙野蠻生長：標準缺失的隱患，更復雜的有害物質

2004年電子煙在中國問世，十餘年裡經歷了從牆內開花牆外香到國內市場熱度快速上升的變化。根據世界衛生組織（WHO）統計，在過去的幾十年間，全球吸菸人口正在緩慢而穩定地減少，與此同時，電子煙使用者在數量的年化增長率超過25%。全球電子煙市場正在迅速增長，目前全球電子煙市場規模為247億美金，而在五年前該資料僅為42億美金。

根據Statista 資料顯示，2008年全球新型菸草市場（電子煙為主）規模僅0。2億美元，到2017年該規模已達到約120億美元，年均複合增長率達103。56%。根據歐睿國際估計，2018年新型菸草製品的消費者超過4000萬人，至2022年有望增長到6400萬人，新型菸草製品銷售額同比增長45。8%。

電子煙市場的快速擴張，生產銷售者的大量入局，伴隨著關於產品良莠不齊、電子煙有害物質風險、行業標準缺失、監管不明等爭議。

宣傳自我矛盾 有害物質更復雜

電子煙又名電子菸鹼傳送系統，是一種將電子煙液經霧化器霧化向呼吸系統傳送菸鹼及其他物質的產品。根據世衛組織的資訊，電子煙是電子尼古丁傳送系統最為常見的典型形式，透過加熱一種溶液傳送氣霧供使用者吸用。所有電子尼古丁傳送系統/電子非尼古丁傳送系統均加熱溶液產生氣溶膠，其中經常包含香料，而電子尼古丁傳送系統則含有尼古丁。

值得注意的是，市場上有些電子尼古丁傳送系統的形狀看起來像常規的菸草製品，有的也可能像日常用品，比如鋼筆、USB記憶棒以及較大的圓柱形或長方形裝置。

深圳市無煙城市專案技術官員熊靜帆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不同電子煙的香料、新增劑成分各異，有些含尼古丁有些不含尼古丁，可以滿足不同人的需求。最開始面向市場的時候，電子煙宣傳可以幫助戒菸，這是一個誤導。電子煙含有很多已知的有毒有害物質，並不安全。因為進入市場的年限比較短，對健康的長期危害尚不明顯，所以公眾對電子煙有害的認識不如傳統菸草那麼深。

記者在採訪中瞭解到，電子煙產生的已知有毒物質數量和含量，通常低於或遠低於傳統捲菸煙霧，但會產生一些電子尼古丁傳送系統特有的新的有毒物質，如乙二醛。不同品牌和同一品牌中不同產品產生的有毒物質含量可能有巨大差異，有些甚至比菸草煙霧中的含量還要高。電子煙作為一種吸食類產品，煙液成分的組成及含量與消費者的身體健康密切相關，電子煙液成分安全如果不能得到有效監管，會增加消費者的健康風險。

根據英國衛生部的一項研究，電子煙霧化的後相比傳統捲菸的氣體，少了95%左右的有害物質。全球電子煙巨頭雪加snow+首席產品官Justin Li對第一財經表示，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電子煙確實一個減害產品，只是要如何推動電子煙行業健康有序發展是目前各方需要重視的。“我們很希望這個行業有更多的人關注，相關法規得到完善，這樣才能創造出更多機會，讓行業得到更好的發展。另外，其實電子霧化器這樣一種形式的產品還有更多的可能性，不一定要作為一種攝取尼古丁的裝置。”

低門檻的野蠻生長 缺乏頭部玩家

在全球範圍內新型菸草市場快速發展的同時，中國的新型菸草市場也呈現出快速發展的態勢，越來越多的電子煙公司成立。根據啟信寶資料顯示，近五年來，每年都有上千家電子煙企業註冊成立，並在2017年達到巔峰，該年度電子煙行業新增1834家。

國內最大電子煙展之一IECIE電子煙展市場部相關負責人向第一財經透露：“這幾年電子煙展的規模不斷擴大，以IECIE電子煙展深圳站為例，今年深圳站各項數值均創下新的紀錄，過去三年深圳站展會面積從從3萬平米增加到了今年的4萬平米，預計明年將達到6萬平米。吸引的企業也從三年前的1000多家增至今年的1500多家，來參觀的觀眾從2017年的3萬多人增加到今年的7萬多人。”

值得注意的是，全球電子煙生產中心在中國深圳，Justin Li向第一財經表示：“目前全球90%以上的電子煙都是在深圳生產的，珠三角地區相關產業鏈非常集中，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加上出口清關等服務很發達，這也讓深圳成為全球電子煙生產中心。”

電子煙核心技術主要體現在哪些方面？Justin Li表示，電子煙具有電子產品以及快消品的屬性。從電子產品的角度看，相比手機/耳機等純粹的3C電子產品，電子煙的技術相對簡單，主要的技術核心是霧化芯。作為一個快消品，主要技術核心是煙油的效能和口味。這也是目前主要兩個大的技術方向，目前霧化芯主流的方案有陶瓷芯/棉芯等不同的方案。“最近電子煙行業的興起和煙油技術的革新有很大的關係，原來的煙油中直接新增的遊離尼古丁，呈鹼性，霧化以後對口腔和咽喉有一定的刺激。”

Justin Li稱，尼古丁鹽技術的問世，就像是手機行業裡面的電容屏，尼古丁鹽整體上呈中性，更不刺激，使得這個行業發展很快。

不過，由於國內行業標準缺失，給一部分不夠規範的企業留下鑽空子的空間，導致電子煙行業目前魚龍混雜的現狀。同時，國內電子煙行業起步早於歐美國家，但市場一直沒有得到足夠的教育和覆蓋，導致行業缺少有實力的長期頭部玩家。

國家標準缺失 監管機構不明

世衛組織建議考慮禁止或監管電子尼古丁傳送系統，包括作為菸草製品、藥品、消費品或其他類別產品進行監管。但與正在野蠻生長的龐大市場形成對比的是，電子煙的相關國家標準尚未出臺，電子煙產品的監管也處於真空狀態，真正的“無產品標準、無質量監管、無安全評估”的三無狀態。

中國控煙協會公益法律專業委員會副主任委員兼秘書長李恩澤在接受第一財經記者採訪時表示，沒有國家標準的原因首先是沒有明確的監管機構。

李恩澤進一步解釋，電子煙分為兩部分：煙具和煙彈。有些煙彈不含菸草成分，有些則含菸草和尼古丁成分。如果把電子煙納入菸草專賣法，按照專賣法，電子煙不能在網際網路上銷售；按照廣告法，電子煙不可以在網上釋出推銷資訊。但不含菸草和尼古丁的產品不屬於捲菸，不能按照菸草專賣法來監管。

記者在採訪中瞭解到，早期電子煙主要銷往國外，不對內銷售，國內有也多為私下購買帶回國。而最近一兩年，電子煙在國內火爆起來，因為門檻低，大量企業迅速湧入這一暴利行業。

“含有菸草成分和尼古丁的煙彈主要由菸草公司在生產。菸草公司這兩年也在大力發展電子煙，想把電子煙納入他們的經營範圍和管轄範圍。”李恩澤認為，菸草公司介入電子煙時，市場已經很成熟，尤其是深圳的一些企業，已經形成了規模，這種情況下很難把電子煙納入菸草專賣。

針對目前電子煙行業的監管空白，李恩澤表示，電子煙應該由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和國家衛健委應該對電子煙進行研究、評估，並依照食品藥品、醫療器械和菸草製品等進行嚴格監管。

原因主要是：電子煙在市場上銷售，面臨消費者權益保護問題，該項職能歸屬市場監督管理總局；電子煙在網際網路上釋出廣告，根據廣告法，也屬於市場監督管理總局管；電子煙宣傳有戒菸功效，但電子煙煙油的成分複雜，產生的有害物質也很複雜，關係公眾健康，應該按照藥品或醫療器械來管理，需要國家衛健委來評估，要做臨床試驗。

李恩澤以自己在網上購買的電子煙為例子，介紹道：包裝上寫著未成年人禁止使用、電子煙對健康可能有害、尼古丁是成癮性物質，成分上亦標明含有天然植物甘油、醫用級丙二醇、尼古丁鹽、食用級香料。“電子煙的宣傳本身就自我矛盾，成癮性物質跟戒菸是衝突的，而且成分裡含有醫用級和食用級的東西。”

他建議建議，國家衛健委和國家市場監督管理局應該制定電子煙的標準，並將電子煙的生產和銷售納入行政許可範圍，未經過評估符合標準和未獲得行政許可之前禁止銷售。

對於國內標準缺失，Justin Li則認為對於正規的企業目前沒有太大影響，他表示：“目前電子煙作為一個新興事物，雖然沒有明確的國家標準，但是對於我們來說並不是無標可循的，歐洲美國都有相關的法律法規，國內針對食品等入口等東西也有相應的標準，我們在平常的生產過程是要求的。”需要擔心的是，“一些不夠規範的企業則可能利用標準尚未建立，對產品質量管控不嚴，我們在前期調研的時候，還遇到過一些廠商把所有的工作都丟給OEM廠商，非常敷衍。”

不過，Justin Li也坦言：“據我們所知，相關標準在制定過程中難度大的原因，是因為和任何其他要入口的東西類似，需要謹慎。”

記者在國家標準化管理委員會官網檢索發現，電子煙相關的國家標準計劃已進入“正在批准”階段。

國家標準計劃《電子煙》和《電子煙液 菸鹼、丙二醇和丙三醇的測定 氣相色譜法》均由TC144（全國菸草標準化技術委員會）歸口上報及執行，主管部門為國家菸草專賣局。其中，前者的主要起草單位包括上海新型菸草製品研究院、中國菸草總公司鄭州菸草研究院、雲南菸草科學研究院、中國菸草標準化研究中心等；後者的主要起草單位為中國菸草總公司鄭州菸草研究院、廣東中煙工業有限責任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