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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育:開啟記憶中的房子

2022-03-09由 人民資訊 發表于 林業

楝樹葉怎麼讀

謝志強

每個作家都有一間屬於自己的房子。作家建好房子,讀者怎麼進入?每個讀者都能發現屬於自己的門,而且,找到開鎖的秘鑰。我認為《紅卡》是幹亞群散文集《帶不走的處方》之門,其中的一個場景是秘鑰。

作為衛校畢業的助產士——14個人組成了衛生院最年輕的醫生。報到的第一天,院長代表14個人表示歡迎——把她也算進了,這就是鄉村的人際關係。接著,院長領著她去鎮政府認識計生辦三個人。先認識“上邊”領導,再熟悉“下邊”的群眾,整部作品的傾向、重心是怎麼一步步熟悉群眾和環境,由此展開一個熟人為基礎的鄉鎮世界:鄉村的物事、鄉村的圖譜。

鄉鎮的人際關係動力學,開場是默片;作為敘述者親歷者的幹亞群,之後也默默地融入了“熟人”世界。那是默契的默,直到最後一篇《大年三十熄燈》,她值班,外邊淨是熱鬧的聲音,而她置身於靜默,已經淡定自在地融化於鄉村生活。

這部散文集,使我想到《芒果街上的小屋》(相配套的還有《尋找芒果街的小屋》),和《米格爾街》《慄樹街的回憶》等,均屬於成長故事。《帶不走的處方》也可納入這種譜系。模式是:融入了,離開了,兩點一線,之間的過程是成長。留下的是“處方”,帶走的是成熟。而且,每一章(篇)都獨立成篇。由第一人稱的敘述者兼親歷者貫穿全書,串起各種物事,猶如串珠成鏈。

幹亞群的《帶不走的處方》表現出這種文學特徵。由“我”貫穿,以衛生院為中心,穿起了鎮域範圍物事,展開了“鄉村敘事”,有環境的氣氛,有生活的氣息。我視其為長篇散文。表面看,許多物事與醫院無關,但總會牽扯出醫療,引發出“孕育”。也可見,“我”的視野逐漸開啟、接納。一棵茶花樹,一棵楝樹,一棵桃樹,一棵梨樹,一個老南瓜,一片油菜花,一根豆莢,甚至,一個稻草人,一條機耕路,一片雪花,不經意間跟“孕育”連線上了。作品不僅僅限於節育、懷孕、分娩的生理層面上展開敘述,更在乎顯示鄉村生活的肌理質地和文化心理。這種鄉村經驗的回憶,表現出作者審美的感悟能力和表達能力。幹亞群記下了相處、接近的那些小人物,包括門衛、清潔工,要是不記,那些平常百姓就消失在時間的長河之中,這就是文學的價值與源頭。我讀出了一縷縷情感:忍耐、承受、執著、嚮往、同情、悲憫。

此前,幹亞群已出版了五部散文集。《帶不走的處方》,已由線型敘事轉變為網狀敘事,結構上頗似一棵樹,逐漸枝繁葉茂,主幹隱在其中。怎麼看生活,怎麼寫散文?背後隨著作家的眼光和狀態變化,她不再求奇異,而在意平常——發現平常日子的形態,這正是人生和文學成熟的標誌。敘述方法的變化,題材深度的挖掘,其實關係到作家為人處世的成熟。

這部書的主題詞是孕育。有各種各樣的孕育體現在有意味的細節裡。醫生的層面是孕育生命,文學的層面是孕育精神。現在的“我”(作家)回憶過去的“我(醫生),雙重的視角,“我”在被“我”看,被“我”憶,過去的“我”在回憶中向現在的“我”接近。一個人的一生,有不同的“我”,就像一個老人,回憶過去,由小到大,記憶裡的屋子裡會出現一群“我”。

作家的記憶,就如同一間擺滿物件的房子,尋找到屬於自己的房子,然而,怎麼開啟?什麼時候開啟?得有一個契機。早了晚了都不適宜,就像陷入一種迷失。已是中年的她經由一次機緣,“孕育”出了《帶不走的處方》。那處方已存入庫房,一張處方一個病人,裝訂成冊,像一本本書。經過回憶,她把“處方”曬出來,讓讀者認出了她熟悉的鄉鎮物事。於是,就成了隱喻,有了象徵,和一種文學的賦予。我回憶童年、青年的物事,不也會灌注當年所缺失的精神嗎?幹亞群讓記憶有了“光”。

於是,作家和讀者進入同一間屋子。讀者從書中的某個場景,某個細節、某個形象、某種氣氛,激起了想象,喚起了共鳴,——《帶不走的處方》,就由讀者“帶走”,那裡生活和生命(人和自然)仍在“孕育”著。

(《帶不走的處方》幹亞群/著,寧波出版社)

本文來源:文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