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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化劇”與“風趣劇”之考進

2021-12-27由 梨園雜志 發表于 林業

金松屬於什麼科屬

我們花錢聽戲,由向“看座兒”的手裡討座位,而進化到“先期售票”和“對號入座”,這

其間

很經過一種極大的改革。“廣和樓”也由“不賣堂客”進化到現在一律了。舞臺上的技藝也是如此。為什麼我們能看見《新玉堂春》、《新十三妹》、《新天河配》的出現,並不是又另外出了一位女人,事蹟種種都和玉堂春差不多,而名之為《新玉堂春》乃是舊劇新編。也猶之於《沙陀國》經譚鑫培改為老生戲,名為《珠簾寨》,後來伶人均倚之為走紅運之拿手。是舞臺上的技藝,往前邁進了。

“風化劇”與“風趣劇”之考進

餘叔巖之《珠簾寨》

不過像尚小云的《摩登伽女》的西洋裝,與從先紅極一時的《七擒孟獲》中間的“祝融夫人”作跳舞裝,未免有些不合理,這一俟將來有暇再談。舞臺技藝在邁進途中,我們要時刻注意到舞臺與觀眾的關係,因為戲是要觀眾看的。生、旦、淨、末、醜五行雖然各有難易,但是醜行最難,因為使人哭容易,使人笑就比較難一點了。

在舞臺上的戲,可以分為若干類,像《天官賜福》、《百壽圖》等,皆為“吉祥戲”。開場吉祥,故又名為“開場戲”。《龍鳳呈祥》一類,名為“歷史戲”。而以佳人才子為主體,像《武家坡》、《紅鸞禧》又謂之為“言情戲”。而以插科打諢逗人一笑是為醜戲,現在可以謂之為“風趣戲”。風趣戲在戲的中間力量很大,能緩和“緊張”與“柔靡”的空氣。至於描摹故事上的邪僻與淫兇、賤惡,及其他種種故事上的放蕩的描寫,則又非“風趣”,而變成與“風化”有關,是謂之為“風化戲”。

考“戲劇”,是謂之為鼓舞諧謔以破岑寂的。《

商書

》上說:“恆舞於宮,酣歌於室,時謂巫風。”上古之時,原為樂舞以祭神,使神而樂之,然後可以降之福。《列女傳》又說:“夏桀既棄禮義,求倡優侏儒狎徒,為奇偉之戲。”而《左傳》曾說:“宋華弱與樂轡少相狎,長相優。”《杜注》亦說:“優,調戲也。”《毛詩》也曾說:“善戲謔兮,”是舞臺上的戲,總以快意怡神為主。雜耍中能把“相聲”看做改胃口的材料,那麼,丑角一類的“風趣戲”是要佔很重要的地位。因之,風趣戲中又不能與“花旦”相離過遠,蓋有花旦與醜同臺,則科諢盡致。一方面是紅顏配以望之發笑之丑角,於是由風趣戲而牽制到風化戲,是兩者不可相離。而丑角之出場,多半是以花旦為物件而去逗笑。最著名的《小放牛》,即是一老例。設換一老旦,或是正工青衣,則此劇既無劇情,角色又屬板直無味,那麼,一定不能傳之悠久。然而我們看到《海慧寺》一劇,“甘子千”為醜,其與“王龍江”要錢一場,能使人笑,而“趙玉”謀夫一場,甘為陪襯暗視以為佐證,雖與花旦同臺,但甚有關於風化問題。又如《拾玉鐲》,孫玉姣之種種做派,而劉媒婆之如何親見而騙其實話,醜貼亦屬一臺,

其間

有關於風化者也不少。

“風化劇”與“風趣劇”之考進

陳永玲之《小放牛》

依已往之例項,證以將來舞臺上的趨勢,可以知道凡是“笑片”,一定是受人歡迎的。可是笑片中間也要有些斟酌,這中間不能不容我們有一些意見來發表,對於這“風趣劇”及“風化劇”作一個討論。

在前有武戲,後有唱工戲,中間夾以滑稽百般之風趣劇,是必使人百觀不厭。但是移風趣之力量而為風化劇方面,那就立時發生不平衡的弊病了。

《小放牛》乃鄉間一種郊野童男稚女風情表演,真是恰到好處,若使其延長,而動之以情,“小娘行”與“牧童”同逃,那就太索然了。

《打櫻桃》一劇,先不述明小姐與書生之意旨何若,只是“醜書童”與“平兒”之先隔牆戲謔,繼之以入室談笑,此場種情則可,若平兒以玲瓏剔透的女孩兒家當真勾引書童行奸犯法,那就無上舞臺的價值了。依此種論斷來說,是“風趣劇”實有延綿其生命而加進言之必要,若“風化劇”,則——

“風化劇”之易引起不堪入目的原因,就是過度的趨於香豔,於是便極易流入過火。《紅鸞禧》一劇,其經過恰到好處。若《寶蟾送酒》、《海慧寺》、《挑簾裁衣》、《鳳陽花鼓》就有些地方太使觀眾在似乎醒脾之中,要加以批評了。

角色方面,正旦需要端莊,彩旦需要流麗,至於故意為之,欲藉“肉麻”博人一笑的,也未免太下流了。

戲劇上之合於風化風趣的,可以說有一半。其餘一半卻有些不合適。因為扮出一醜一貼來,若以幾句風趣臺詞,如《紅鸞禧》之金松與金玉奴之種種科諢,無不美善,《翠屏山》中之潘老丈與潘巧雲幾句戳心俏皮,也恰到好處。小說中這類材料,比戲劇上不在少處。現在舞臺上拋開花旦丑角另步一路的風趣戲,《清風寨》李逵的男扮女裝也殊值一笑,《花田八錯》中只以旦角與大花臉相對,成為一種特殊風趣。此類另途的風趣,小說中更是不少。

“風化劇”與“風趣劇”之考進

荀慧生之《花田錯》

我們知道的《紅樓夢》的“劉姥姥逛大觀園”,是一段可笑的故事。採精汰冗,可以使這段故事出現在舞臺上面。那麼,劉姥姥一角極富於風趣,比之其他彩婆子,當然在上。

至於《挑簾裁衣》本事以前,有一段“王婆貪賄說風情”之故事,則此種彩婆子萬不能使之上舞臺。縱事蹟妙到毫巔,亦不能稍事原諒。此與《拾玉鐲》之劉媒婆,大有過之無不及。是以風趣戲要不失為博人一笑而已。王國維《曲錄》序中曾雲:“雖雅頌之博徒,亦滑稽之魁桀。”也就是這個意思。

元曲中此類風趣劇本幾乎俯拾即是。如元高文秀撰《黑旋風斗雞會》雜劇,《黑旋風詩酒麗春園》雜劇,《黑旋風窮風月》雜劇,《黑旋風喬教學》雜劇,元李直夫撰《風月郎君怕媳婦》雜劇,元楊顯之撰《黑旋風喬斷案》雜劇。以黑旋風之動輒可笑,而使之表演此種故事,那麼,不一定非以花旦為主才能激成風趣。

風化戲在今日,以觀眾之目光改變,所以描摹盡致的風化戲日多一日。如《宣化府》桑氏九花娘帳中一幕,因有其他襯托,已證明其為妖淫之物,則此幕可以減縮。孫玉姣以未出閨之少女思春則不必顧忌,但舞臺上形容得孫玉姣如偷情老手,與傅朋之眉目傳情不似初會面的,這一節也是要注意的。但是時伶方以此等做派身段享盛名、走紅運,那麼,即如蕭恩對李、倪二位所說的:“這就難講了”。

“風化劇”與“風趣劇”之考進

陳永玲、艾世菊之《小上墳》

小說與戲劇,因其立場不同,小說尚有“淫書”存世,戲劇可沒有完全淫戲存在。然而像花旦一類戲,雖不能盡屬於情邪一種,但以其跡近,就不免愈演愈似了。這在擅演花旦的角色們,是要斟酌劇情,迎合觀眾,使其不即不離則可。否則只顧討好,而不顧身份,古人曰:“戲者,即像真也”。那麼,人情兩方,也許有點不大合適吧!

我們為了考進舞臺上的種種,先注意到這許多人所喜歡的風化戲及風趣戲。注意到這一層以後,我們當然要對什麼歷史劇、言情劇加以研究。不過,在這風化風趣兩種戲裡,有不少演員還要加工描摹,如曾經禁止的《殺子報》、《也是齋》等等,恐怕還要出現。固然老戲不能使之失傳,但也要選擇是否宜於現實社會。恐怕現在的社會里面,比這任何一種之風化劇還要高深若干倍。時代伶人,自有往上去的,不要以此為出風頭的捷徑。那麼,戲曲音樂,也自有他自存的價值。

小說的中事實,固然多一半是戲劇的藍本,可也有的輕輕一筆,卻衍出大段戲曲文字。如明凌初《初刻拍案驚奇》卷之七“唐明皇好道集奇人”,中間因與葉法善於正月十五夜,雲行千里往西涼看燈,而又引起八月十五日月色皎潔,參觀了“廣寒清虛之府”,才衍成《唐明皇遊月宮》雜劇,後人翻成皮黃。但是小說也有不能演的事情,崑曲《牡丹亭·驚夢》中〔山坡羊〕一曲,則為杜麗娘思春之表演,皮黃中此等地方絕沒有如此蘊藉。不是過火,即是不及。那麼《紅樓夢》中的林黛玉在瀟湘館“春困發幽情”的故事,即無法搬上舞臺。

我們可以知道風趣劇與風化劇在戲裡是十分重要,而且更難。雖十分擅演這兩種戲的伶人,也有時失去了顧忌,但是進步卻是進步了,不過有的地方有些太左了。因為這兩種戲要處處照應事實,糾集臺下的眼光,不要以做戲的變成看戲的,那就一定可以做到好處。

拉雜地隨便談到戲劇裡風化與風趣的問題,百忙中難於修辭,中間難免有辭不達意的地方。先進賢達,多為賜正!

(劉雁聲 《立言畫刊》1938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