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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寫遊記】春天裡,黃榆錢能吃嗎?北京的春天,滿目芳菲!

2021-08-27由 雪絨花原創文學 發表于 林業

黃榆錢能吃嗎

榆錢情愫

文/趙宏嶺

趙宏嶺:榆錢情愫

北京的春天,總是比塞北的家鄉來得早。

三月,家鄉有兩場春雪飄過,依然春寒料峭,北京卻已是春光無限、滿目芳菲了。

公園裡,道路兩旁,迎春、玉蘭、海棠、榆葉梅……這些在春風裡次第開放的花兒,芳香四溢,燦爛奪目,讓新時代生活富足的人們駐足流連,用相機和手機留駐這爛漫的春色。

週末,我拿著相機在奧體大院裡拍攝梅花。在東邊靠近安定路的柵欄處,無意中發現了一棵老榆樹。春光裡,陽光下,老榆樹生機勃勃,一樹密密匝匝的榆錢,在春風裡不住地搖曳,似乎在深情地注視我、呼喚著我。水靈靈、嫩油油的一串串榆錢,實在是誘人,也著實讓我驚喜。這一樹鮮嫩的榆錢,讓我瞬間好像回到了童年,仰頭站在榆樹下,眼巴巴地望著肥碩的一串串榆錢,直咽口水。翹首期待攀到樹上的小夥伴,把折下的榆錢給我扔下來,一把一把捋下來塞進嘴裡……

趙宏嶺:榆錢情愫

這棵榆樹,樹幹粗壯,直徑有三十多公分,樹齡一定不小了。我猜想,這棵榆樹一定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奧體初建,這裡的村莊拆遷時留下來的。這棵樹下,一定有過許多人對於榆錢的美好回憶。在水泥的森林裡,這棵榆樹,儘管再也不能像從前一樣惹人注目,但是依然茁壯,生長茂盛。樹上的榆錢已經長到了指甲蓋大小,一串串嫩黃似玉的榆錢,在陽光下泛著幽幽的光,沉甸甸地壓彎了枝條,在微微的春風裡顫動著。鮮嫩、渾圓、飽滿的榆錢,想象充滿了我的味蕾,勾起了我飽餐一頓的慾望。我的鏡頭對準榆錢,前後左右不同角度拍個遍,然後迫不及待地把相機掛到脖子上,踮起腳尖來,伸手拽下垂得最低的一枝榆錢,摘下幾片,放在嘴跟前吹了吹,就急不可耐地塞進嘴裡。霎時,榆錢淡淡的清香,充盈了我的唇齒之間。還是小時候那種熟悉的味道,淡淡的清甜味,嚼一嚼清香可口,嫩嫩的滑滑的,回味無窮。如果眼前有水可以清洗,或者這棵榆樹不在公路邊,我一定會把衛生不衛生之類的拋到一邊,大把吞吃,飽餐一頓,好好過把癮!

趙宏嶺:榆錢情愫

這樣的榆樹,在家鄉司空見慣,是最普通最常見的一種樹木。兒時的家鄉,記憶中的房前屋後、坍塌的老城牆和野外的溝坡上幾乎都是高低粗細不等的榆樹。每年的四月,和煦的春風裡,緊隨楊柳的舞步,榆樹悄無聲息地透露出勃勃生機,暗褐色的枝條柔韌起來,不經意間就悄悄生出米粒一般大小的芽苞,密密匝匝,褐紅色的芽苞,親暱地附著在枝條上,一串串隨風搖曳。用不了十天半月,枝條上的褐紅色米粒就像開了花,一簇簇,一團團,你挨著我,我靠著你,親暱地擠在一起。薄薄的,圓圓的、嫩嫩的青綠色的榆錢,一嘟嚕一嘟嚕地低垂下來,沉甸甸地在風中晃動著。那一串串的榆錢,好像串起來的溫潤的碧玉墜兒,在溫暖的春風裡搖啊搖,吸引著從樹下走過的村人,讓人們駐足垂涎。記得小時候,當榆錢開始隨風招搖的時候,會招惹得孩子們成群結隊地來到樹下。這時的榆樹下,是村裡最熱鬧的地方,是小夥伴們的樂園。有榆樹的人家,大人們或攀爬上樹,或登著梯子上牆,或將鐮刀綁在長杆之上鉤,想盡一切辦法,把一枝枝榆錢弄下來。樹下的孩子們你爭我搶,從折斷拋下的大樹枝上,折一小段榆樹枝拿在手中,把榆錢大把地捋下來,塞進嘴裡吃,吃得心滿意足。臨了,還會把吃剩下的榆錢扛回家,送給比自己小的弟弟妹妹吃。

榆錢自古以來就是人們的盤中餐。這清甜爽口的榆錢,其實就是榆樹的種子,因為它的形狀和古代的銅錢類似,外形似圓,薄如錢幣,所以人們稱之為榆錢。榆錢又由於它是“餘錢”的諧音,為了圖個吉利,因而我國民間就有吃了榆錢可有“餘錢”的說法。在家鄉,榆錢不但可以生吃,還有許多美味的吃法。每當密實、澄黃的榆錢一串串綴滿枝頭,鄉親們會趁著榆錢鮮嫩,把榆錢採摘下來,用水洗淨後,同白麵、玉米麵或莜麵和在一起,或蒸或煮或烙,窩頭、烙餅、餃子、包子、榆錢飯、榆錢粥等等,可以做成各種美味的飯食。麵粉的清香,榆錢的野味,渾然一體,香甜可口。那種甜滋滋、清悠悠、滑溜溜的口感,別有滋味,令人回味無窮。有的鄉親榆錢採摘多了,就會洗淨晾乾儲存起來。成熟的榆錢兒飄落了,也會把風颳聚到一起的掃起來,曬乾留作以後或在冬日裡慢慢食用。在極端困苦的饑荒年代裡,榆錢用來貼補糧食的不足,被視為供人們果腹的救命之物,曾經拯救過無數飢餓的生命。

趙宏嶺:榆錢情愫

在家鄉,人們說起榆錢來,總要與飢餓和困苦的一段日子聯絡在一起。所以,儘管榆錢的吃法多種多樣,在生活富裕了,日子好過了以後,母親卻從來不給我們做著吃。母親說,早先吃榆錢已經吃傷心了,吃榆錢會勾起對艱難歲月的痛苦記憶。母親所說的艱難歲月,我未曾經歷過。但是,說起榆錢,父老鄉親都有自己關於榆錢和那段歲月的記憶和情結。對於人到中年的我來說,對榆錢除了一份少年情懷的記憶,也有一份獨特的情感和滋味縈繞在心頭。

很小的時候,我就經常聽奶奶絮絮叨叨地說“四兩關”餓肚子、吃榆錢、吃野菜和樹皮的事情。我記得很清楚,說“四兩關”的時候,清瘦的奶奶盤腿坐在炕頭上,用手握著一雙針尖小腳,不住地揉搓著,口中哼著只有自己懂得的詞,眼角流著淚水,似乎想起了苦難的日子,沉浸在痛苦的回憶裡。聽爺爺奶奶和鄉親們不止一次說過,在60年代初,我們國家正處於極端貧困的年代,人們的口糧是有定額限制的,每天每個勞動力就配發四兩糧食,經常吃不飽,還要在田地裡幹生產隊安排的很重的農活。那時候的人們,每天天不亮就拿著乾糧出工,到了晚上才能頂著星星迴家,拉扯的孩子兩頭都見不著自己的父親,有的孩子與父親生疏得很。更有小一點兒的孩子,把自己的父親認作陌生人,見了面還哭著不肯讓父親抱一抱。餓著肚子的人們,大都飢不擇食。地裡能吃的野菜、樹葉都被劫掠一空,榆錢飯還是最可口最好下嚥的。村裡和野外的榆樹,就連榆樹皮都被剝得精光。奶奶說,尤其是榆樹皮,可以在曬乾後,磨成粉加工成麵食,吃起來雖說粗糙難以下嚥,但畢竟可以填飽肚子。為了充飢,人們又都不得不吃,由於營養不良,鄉親們一個個面黃肌瘦,皮包骨頭。聽祖父輩的村民回憶,那個年代,因為吃得太過粗糙,人們大便也非常困難,憋得臉紅脖子粗,半天都拉不出來,痛苦得很!

趙宏嶺:榆錢情愫

後來,隨著我的長大,從相關書籍和資料上知道,1959年到1962年,是我國三年暫時困難時期,那時每人一天就四兩糧食的分配指標。造成三年困難的原因,一是1958年的“大躍進”,二是1959年的人民公社運動“浮誇風”,三是償還蘇聯外債共同作用下造成的。那個年代的口號是“人有多大膽,地有多高產”,各地都虛報和浮誇,事實上是連續三年糧食減產。同時,被稱為“老大哥”的蘇聯和中共決裂,撕毀簽訂的150多項援華合同,撤走了援助建設的專家,加上十年動亂的文革也已開始蔓延。就這樣,在多重作用下,我國內外交困,在國內糧食連續三年減產的情況下,還要勒緊褲腰帶償還蘇聯外債,最終導致我國出現三年暫時的極度困難時期。這一時期,每個成年的勞動力,一天只分配給四兩糧食作為口糧。在許多偏遠的農村,糧食不夠吃,人們都忍飢挨餓,是吃野菜、樹葉、樹皮充飢,度過了最為艱難的歲月。因此,這段歲月被鄉親們稱作“四兩關”。“四兩關”的一個“關”字,就足以說明那是一個怎樣艱難的“關”口。

每天四兩糧食,的確是個難過的關。說是四兩指標,在老家塞北這個土地貧瘠的地方,人們的家中根本就沒有存糧,四兩指標有時候也難以保證,每一戶人家都過得是吃糠咽菜的艱難日子。鄉親們忍飢挨餓,大都缺乏營養。聽母親說,那時飢餓的大哥大姐,經常一起去野地裡挖野菜或在土裡撿拾穀糠和高粱殼。於是天天盼著春天,在大哥大姐幼小的心裡,盼來春天,榆樹就會早早地發芽,就會吃上香甜的榆錢,就能吃上母親做的榆錢飯。大哥大姐覺得,榆錢飯要比野菜、樹葉好吃,吃上榆錢飯就和過節似的。那年月,兄妹倆經常餓得頭昏眼花,身子骨瘦得能看清肋條骨。母親經常回憶說,因為家裡的成分高,拉扯的孩子也多秋後隊部場院裡分糧食時,生產隊會計藉口說我家成分高,故意剋扣我家應該分得的糧食。軟弱的父親,只能拿著分到的一點兒糧食回家。一生要強的母親,見父親的口袋裡分回那麼一點兒糧食,就拿著口袋,去隊部場院裡與小隊會計據理力爭,“大鬧”生產隊,在小隊長和大家的支援下,才勉強分得全家人賴以餬口的糧食。在餓著肚子、每天起早貪黑勞作的情況下,為了那點兒有限得可憐的糧食,為了自己的孩子填飽肚子,母親不顧一切去抗掙,也贏得了鄉親們的尊重。母親幹農活乾淨利落,在生產隊裡是出了名的能手,在場院裡剝麻、切穀穗、鍘高粱等等農活,都是速度最快、掙工分最多的。為了多掙工分,在秋後多分糧食和年底多分紅,母親說生下我來還未滿月,就把我抱到看場院的窩棚裡,母親則在場院裡與婦女們幹活兒,聽到我醒來餓著哭叫,就匆匆去窩棚裡餵我吃幾口奶,然後就扔下我,獨自撲騰著小腿躺在窩棚裡,母親則急著出去繼續幹活。母親說,我自小就身體好、不感冒,是因為從月子裡起,就早早地在外經受了風雨的淬鍊。每當回憶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母親總是感慨萬千,唏噓不已,經常難過得流出淚來。在那個食不果腹的艱難歲月中,榆錢無疑是父老鄉親最為可口的“美食”。榆錢,不僅填飽了鄉親父老的肚子,也銘記和溫暖了人們心頭的記憶。

趙宏嶺:榆錢情愫

人的生命,有時脆弱得很,但是有時也頑強堅硬得如鋼似鐵。生活在那個年代的人們,四兩指標,野菜充飢,餓得把能吃的都吃了,不能吃的也吃了不少。尤其是榆錢和榆樹皮,拯救很多人於飢餓之中,挽救了不少人的命。那時的人們,生存意志發揮到了極致,咬牙堅持,不屈不撓,迎受了考驗,戰勝了困難,越過了生死線。從那個特殊時期過來的人,對那個年代都銘心刻骨,成為一生難以磨滅的記憶。我雖然沒有親歷,但是爺爺奶奶、父親母親、大哥大姐和鄉親們都經歷了那段歲月,他們關於那段生活的回憶,讓我對艱難困苦有了比較清醒的認識,對可以填飽肚子的榆錢格外多了一份特殊的情感。

榆錢的食用期很短,至多也就十幾天。“草木知春不久歸,百般紅紫鬥芳菲。楊花榆莢無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飛。”隨著天氣愈來愈暖,榆錢很快就會變作淺黃淺白,中間的種子也會鼓脹起來。暖風吹過,泛黃的榆錢四處飄落,猶如飄灑的雪花,到處都能看到榆錢的身影。隨風飄落的榆錢潛入土壤,來年春暖就會發芽生根,無聲無息地繁衍生命,開啟一段新的旅程。榆樹斑駁皸裂的樹幹,記載著滄桑歲月,刻滿了時光的印記,見證了鄉親們度過的艱難歲月和我的美好童年。它耐旱,耐寒,耐瘠薄,不擇土壤,適應性很強。在我的印象中,榆樹似乎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生根發芽。而且生長快,壽命長,生存能力極強,這都凸顯了榆樹頑強的生命力。這些榆樹的品質,如同家鄉憨直熱情、淳樸厚道的鄉親,不懼雨雪風霜,不懼艱難困苦,頑強地繁衍生息,世世代代,屹立於塞北這方古老的土地上。

趙宏嶺:榆錢情愫

春和景明。四月的塞北,杏花開得正旺,家鄉一定春意盎然。我想,此時的家鄉,榆錢兒一定可以吃得了。那一串串飽滿鮮亮的榆錢兒,一定吸引了人們的目光,泡在蜜罐里長大的孩子們,和過上幸福生活的鄉親們,又可以用榆錢調節生活的味道一飽口福了!

放下手中的筆,嚥下垂涎的津液和舌尖的回味,我開始懷念家鄉,懷念清香的榆錢,懷念回不去的少年美好時光。

趙宏嶺:榆錢情愫

作者簡介:

趙宏嶺,籍貫張家口,文學、攝影和書法愛好者。執筆天涯,用心靈發現美好,用真情書寫心靈。作品散見於各級報刊雜誌、文集和網刊,偶有獲獎。系徐特立教育研究所特約研究員、張家口市民間文藝家協會楹聯專業委員會會員、中國校園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