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刺客身份暴露後，我竟成為了當朝第一寵妃

【一】

夜闌人靜，只能聞見極細微的腳步聲。

她提著忽明忽暗的宮燈，小心地繞到偏僻無聲的清苑。此刻已是半夜，確信除了她不會有人到這荒地裡來。

她帶著些許敬畏，朝著清苑內黑黢黢的一處宮殿祝禱：“小女子錦寧，江南人氏，此次應詔入宮選秀，望無顏大仙垂憐……”

似乎有些不對。

她的話尚未說完就住了嘴，惶然地四處去看。

黑夜裡似乎什麼也沒有。但她心內的不安卻愈來愈重。總覺得有一雙駭人的眼睛在盯著她。她越想越怕，不敢出聲，只能一步步往後退著——

結結實實地撞到了人。

宮燈啪的一聲掉在地上，熄滅了。藉著黯淡的月光，依稀可見撞到她的是個戴著面具的黑衣男子。他逆著光，有種森然可怖的氣息撲面而來。

“你是什麼人？！”他的聲音低沉沙啞。

錦寧不自覺地退了好幾步，可眼前一花，他已欺身上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隔得這樣近，她終於能看見他的眼睛。

清冷鋒銳的眼神，似乎能將她心內所有的心思盤算都看得清清楚楚，然而更奇怪的是，其中似乎蘊含著隱隱的殺意。

他想要置她於死地！她定是撞破了什麼宮內的隱秘，這神秘人才想要殺她滅口……脖子上的力道越來越重，她只覺得呼吸困難……

卻突然有一縷奇異的香鑽入她的意識裡。

那香味淡淡柔柔，似還含著一絲暖意，好聞得令她甚至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她突然有些清醒過來，有人要殺她！她怎的會無動於衷！慌亂之中突然捏到袖子裡攏了一支釵，咬了牙，反手狠狠將釵刺入黑衣人的手臂上。

那人低低叫了一聲，手果然鬆了不少。

錦寧一把推開他，拎著裙子就往外跑。一路跌跌撞撞，慌不擇路，幾次都差點跌倒。等確定身後再無人追來，她才就著迴廊裡的宮燈一路摸回了今屆秀女所居的宮所。

宮所裡似乎出了事，其內燈火通明，亮如白晝，教引姑姑和一眾女官都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冷冷地看著錦寧。

“大膽細作！竟半夜偷出私遞訊息！”

一聲呵斥，驚得錦寧不自覺地跪倒：“姑姑明鑑！錦寧絕不是細作！”

“來人，先將這個不知好歹的賤婢關起來，明日再發落！”教引姑姑一聲令下，不由錦寧再作分辨。她被幾個力氣極大的宮女推搡著關入房內。

聽得落鎖之聲，錦寧深深嘆了口氣。才入宮第一天，她便陷入了這般境地。仔細想來，這一夜變故不斷，她卻沒有絲毫頭緒，滿腹的委屈更無處訴說。

她頹然倒地，幽幽地嘆了口氣。

【二】

天亮的時候，很快就有訊息傳遍六宮。說昨日夜裡捉到一個藩國派來的女細作，竟就隱藏在今次選入的十六名秀女之中，但究竟是哪一個秀女，卻並無人知曉。

錦寧蜷縮在又冷又硬的地上睡了一夜，一早醒來只覺得渾身痠痛。幾個宮女又將她從黑屋中拖出來，竟並非帶去審問或受刑，而是為她梳洗打扮起來。

她心中驚疑不定，卻又不敢多問，老老實實地跟在宮女身後，繞來繞去，被帶入一間偏殿之內。

香菸氤氳，密密簾布之後似乎坐有一人。錦寧強自鎮定著跪下，不敢抬頭去看，卻感覺到座上那人一步步走了下來。

一塊手帕從半空中掉落在錦寧身前。手帕上繡的是並蒂蓮，一角上還繡有一個小小的“寧”字。錦寧心中大驚，這手帕是她昨日帶在身上的，卻不知何時遺落。

“小小一個秀女，竟敢夜半私通訊息。”那人的聲音不緊不慢，卻隱隱含著一種壓迫人心的力量。錦寧駭得忙分辨：“錦寧並非細作！錦寧夜半私出宮所是……”

“是如何？”一雙明黃色龍紋緞面鞋停在她身前。

她是被人騙去了清苑。

昨夜剛用過飯，就有兩個與她交好的秀女藉故來與她閒聊。“錦寧妹妹可千萬別忘了去拜會無顏大仙。”今屆秀女之中長相最為美豔的名叫旖紅的秀女說。

“什麼無顏大仙？”

“妹妹怎麼連這個也不知。”另一個說話的名叫木槿，容貌雖不及旖紅，卻是她們之中最有才情的大才女，“聽聞這宮中有個無顏大仙，供奉在西北角的清苑之內。數年來凡是入宮女子，必定要深夜前去拜會，方有機會得蒙聖寵。”

“這是什麼緣故？”

“聽說，那個地方曾住過第一寵妃。”她們推說自己前一日已經去拜過，騙錦寧夜半之時前去清苑。誰知她回來之後便被捉了起來，關押至今。

聽了她的解釋，趙清持面色不定，他突然彎腰將地上的手帕拾了起來，拿在鼻尖仔細嗅了一下。錦寧忍不住抬頭，卻剛好對上他探究的目光，忙俯身低頭。

“你可在清苑見到了什麼？”

他不問見到什麼人，或者見到什麼東西。這讓錦寧不知他究竟意欲如何，略微斂神，她語氣平穩：“回皇上，錦寧什麼也沒看見。”

天擦黑的時候，錦寧聽見後窗似乎有輕微的響動。

她匆匆跑去看，卻只見到窗戶半開著，桌上放著一支金釵。那是她前一夜用來刺傷黑衣人的釵。釵入手中，心中卻有些悵然若失。索性爬上桌子，從窗戶裡跳下去。

可窗外什麼人都沒有。

似乎又聞見了那隱隱的淡香，她禁不住大喊出聲：“你躲在什麼地方？為何不敢出來？你……你究竟是什麼人？你出來……你——”

“恭喜錦寧姑娘！”一聲又尖又細的叫喚從前門傳來。錦寧這才驚覺，一向循規蹈矩的自己竟在耳目眾多的宮所之內大喊大叫。她急急地重新爬窗戶入了房內，將窗戶關好。

金釵小心收入錦盒中之後，她才理衣服開門。

她看見，接宮妃侍寢的步輦就停在她的門外。

【三】

誰都沒想到十六秀女之中最先蒙聖寵的人，竟然是姿色與德才都僅算中上的錦寧。

第一次侍寢那夜，趙清持吻上她的唇，她怕得渾身都在顫抖。誰知趙清持不怒反笑，眼神之中更似有幾分捉弄人的味道。

之後，每隔三五日，趙清持便要召她一次，一時之間，錦寧成為後宮之內炙手可熱的人物。

可她在御書房內隨侍的時候又走神了。盯著一旁的小太監換薰香的時候，不知怎麼想到了記憶中的某種香味。淡淡淺淺的，偏又有些蠱惑人心……

“都下去！”耳後一聲怒斥，緊接著嘩啦一聲，剛上的茶盞摔得粉碎。

錦寧嚇了一跳，一邊抬頭去看趙清持的眼色，一邊打算隨宮人退出。誰知趙清持看她一眼：“你留下。”

原來秀女之中混入細作之事並非空穴來風。

立朝之初，君主之下分封有八大藩國，其中以齊國勢力最大。數年來雖然諸多防範，齊國卻反而肆無忌憚起來。

趙清持自然也安插了細作在齊國，如今正是有細作傳遞訊息出來，說剛入宮的那批秀女之中，齊王安插了一名訓練多年的細作。

“你也是秀女，可知誰較為可疑？”趙清持面色淡淡，難辨喜怒。

“錦寧……不知。”她連忙跪倒在地，心中卻另有計較。這十六人大多資質平庸，唯有旖紅貌美，木槿聰慧，細作定是她二人中的一個。

“起來。”趙清持輕輕走至她身前站定。

她才起身，他便一把抱住她。他手上太過用力，抱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錦寧，你素來單純無邪……”

“這後宮雖大，朕卻只願信你一人。如今朕遲遲不冊封你，便是想你為朕在秀女所多加留心，若有異動，盡數向朕稟報。”

趙清持溫熱的呼吸彷彿尚在耳邊。

錦寧一路走一路想，許是剛入宮就被人騙著去了清苑拜什麼無顏大仙，趙清持才會信她單純無邪吧。加之她生性謹慎，的確是最適合探查的人選。

誰知她還沒去找旖紅和木槿，她們就先來找她。

“錦寧妹妹，當初你我一同入宮，說好互相提攜，如今妹妹攀上了高枝卻不管姐姐們了。”旖紅挑著眉，滿臉憤然。

“錦寧不敢。”

“那你倒是告訴我們，你究竟是如何得寵？”旖紅不依不饒，非要她說出個所以然來不可。見她不答，木槿卻淡淡一笑：“若是些見不得光的手段，我不聽也罷。”說完，她竟不再多待，轉身就往屋外走去。

第一夜相安無事。

隔日，秀女旖紅便在御花園內偶遇趙清持。錦寧遠遠在假山之後看著，嘴角不自覺地彎起一絲笑來。可似乎有些奇怪……

香味！她又聞見那道香味！

猛然間回了頭，果真見到他。他無聲無息地站在她的身後，仍戴著面具，只露出兩隻的眼睛和有著漂亮弧度的下巴，他的嘴唇略微有些單薄，卻漂亮得仿若精緻的花瓣。

雖然看不到他的真面目，可依據這些也可推測出面具之下的人，一定有著驚為天人的美貌。

她呆呆地看著他，原本一肚子的問話卻一句也問不出口。

他到底是誰？為什麼總是莫名出現在這後宮之內？為何總戴著面具……為何……錦寧這才發現，他的眼神定定地看著遠處正扶起旖紅的趙清持。

原本清冷的眼睛裡，似乎含著淡淡的……憂鬱？哀傷？痛苦？抑或是別的什麼。但那情緒只一閃而過，錦寧想再看仔細一些，他卻轉身便走。

“喂！你究竟是誰！”錦寧索性豁出去，大聲叫起來。

“青陽。”沒想到他回了頭，冷冷丟下兩個字。

“你是刺客？影衛？殺手？還是……”她連珠炮似的追問。

“你最好不要知道太多。”他一個躍身，飛過矮牆便不見了。

知道太多，會難過嗎。

【四】

剛過午時，錦寧獨自一人坐在房內煮茶，心中卻還在思索著那個奇怪的面具人。原來他叫青陽。但知道了名字又如何？她還是不知這個青陽究竟是什麼人。她反覆念著他的名字，總覺得曾在哪裡聽過，可竟一點也想不起了。

“上官錦寧！你好狠毒！”門砰的一聲被推開。木槿站在門外，怒氣衝衝地看著她。

“姐姐好大的火氣。”她淺淺一笑，先福了福身子才道，“不知錦寧如何得罪了姐姐，還望姐姐多多見諒。”

“昨夜旖紅去清苑拜無顏女，突然有禁衛軍衝進來說她是齊國細作，將她亂箭射死！她手中……手中拿著的就是你給她的符咒！可他們說那是通敵的罪證！”

木槿言辭激動，整個人都有些不自然的顫抖，“真正的細作莫非是你……你害死了旖紅！”錦寧聽了這些，並不驚訝，只是淡淡問道，“昨晚錦寧好好地在房內休息。今日若不是姐姐，還不知道這些事。只是此事無人公告，敢問姐姐是如何知道的？”

“我……”木槿面色變幻不定，頓了頓才介面說，“當日我偷聽了你和旖紅的談話，分明是你騙她說清苑真的有什麼無顏女，讓她半夜帶著你給的符咒去那裡燒了就能得寵！我一路尾隨她去，就……就……”

“事實是，錦寧的確是拜了無顏女才得寵的。”錦寧意味深長地看了木槿一眼，“至於什麼齊國細作之事……錦寧不知道，也不知木槿姐姐是如何知道。”

當天夜裡，趙清持的面色並無好轉。

齊國傳來訊息，安插在後宮的秀女細作並未被除掉，反而傳遞了平安的訊息出去。這麼說來，真正的細作並非是旖紅。

錦寧靜靜地替他斟茶，良久，終究忍不住問了一句：“皇上當真信錦寧？”

“當然。”趙清持並無遲疑，只揉了揉太陽穴，吩咐道，“此事暫且放下，朕還有許多奏章要批。”錦寧靠坐在一旁的軟榻上陪坐到半夜，昏昏欲睡。突地不知為何猛然驚醒過來，她仔細嗅嗅，房內似乎多了一縷暗香。

原本緊閉的窗戶不知何時變成了半掩。

錦寧連忙追了出去，可外頭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一旁值夜的小太監略帶遲疑地上前，她揮了揮手，轉身又進了房內。

趙清持趴在書案上睡著了。

只是，他身上不知是什麼人為他披上了一條薄被。她才想伸手，卻聽見他迷迷糊糊嚷了幾句什麼。俯身去聽，只模糊聽見幾個字。

“朕信你，朕信你……”

她手指輕顫，心底莫名湧上陣陣暖意。

【五】

早朝之後，突然有極隱秘的訊息傳遍六宮。說是皇上安插在齊國的細作已經查出那名秀女細作的出身來歷，晚間便可傳遞到宮內，到時與宮中秀女的文書一對照便知誰是細作。錦寧聽到這個訊息，自然猜到是趙清持設的一個局。

夜半之時，誰去庫房偷秀女文書，誰就是細作。

她站在廊下，靜待著趙清持的到來。卻不料，她此刻最不想看見的一人闖入了庫房，雖只黑影一閃，她卻幾乎能肯定，是青陽！

心中莫名有些焦躁起來，她也不知自己為何對這個奇怪的神秘人心存好感，若說只因為他身上帶著的那種香味蠱惑了她，倒真是個笑話。

沒時間來理清思緒，她已衝入了庫房。

戴著面具的黑衣男人正在翻閱著書架上的文書。錦寧心下一涼：“你到底是什麼人……你怎麼會……”她站在暗處，青陽似乎看不清楚是誰，略微遲疑了一下，抽出一管長笛朝她襲來。錦寧並不避開，反而直愣愣地朝他衝去：“青陽！快逃！”

“是你！”青陽驚詫萬分，使出的招數已然收不回，只好伸手將她拉入懷中就地一滾。

她第一次靠青陽這麼近，雙手忍不住抱緊他，那種柔柔淡淡的暖香沁入心脾，令她一時之間有些忘了神。可她很快感覺到有些地方不太對。

“你……”她駭然瞪大眼睛。

殿外隱隱傳來腳步之聲，透過門窗依稀可見遠遠而來的燈火。錦寧不再猶豫，一把推開了青陽，起身滅了一旁的燈。

“快走！從後窗逃出去！”她壓低聲音對他說。

“那你……”他有些許的猶豫。

“我自有辦法脫身。你快走！”她狠狠一把推開他，眼見他一個躍身翻出窗戶，才又不緊不慢地點亮了一旁的油燈。

庫房的門被禁衛軍狠狠一腳踹開。門外站在眾人之首的是趙清持，以及不知道為何會在此地出現的木槿。她一步步走向錦寧，滿臉都是得意：“皇上，小女早就發現她有問題，旖紅就是被她害死的！”

趙清持看著錦寧，滿眼都是不敢置信，良久都未說出一句話。

“皇上！她才是真正的細作！求皇上為旖紅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