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專家談三星堆：精美的銅器好比畢加索的畫，另創一派超越了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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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文明探源工程寶安講壇第一期主講嘉賓高大倫

高大倫畢生紮根考古事業。他先後在四川大學任教，在四川省博物館、四川省文物局和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任職。

在四川的三十餘年間，他與三星堆結下不解之緣：

從三星堆遺址發現的旁觀者，變為參與者，最後於2003年至2018年期間，擔任三星堆調查、發掘及保護規劃的組織者。

2018年，他加盟南方科技大學社會科學中心，繼續踏遍全國，上電視、辦講座、寫文章，孜孜不倦地向社會大眾科普三星堆的知識與發現。

本次講座採取線上線下相結合的方式進行

2021年9月，三星堆新挖掘的6座祭祀坑的考古成果公佈，又掀起一輪熱潮。高大倫打趣道，願意自發做宣傳，每年幫助三星堆博物館增加12500名觀眾，“因此，今天我來了。”

考古堪掘離不開幾代考古人的接力。“

每當有重大考古發現，大家都關注哪座坑出土了什麼文物，好像沒有人，這不對。

”講座伊始，高大倫介紹對三星堆考古研究有突出貢獻的專家。

李學勤

清華大學的李學勤是其中一位繞不開的人物。他生前擔任夏商周斷代工程首席科學家，一錘定音，斷定三星堆應歸類為文明而非文化，在學術上將三星堆拔至更高的層次。

馮漢驥

四川大學的馮漢驥是另一位奠基人。1963年，他帶隊挖掘三星堆遺址，便已預見此處為古蜀文明的核心區，是其都城所在地。而童恩正、俞偉超等知名學者，也分別對三星堆發表真知灼見，影響一批又一批考古人。

三星堆國家考古遺址公園

1929年，農民燕道誠在四川廣漢的燕家院子掏出了一塊精美的石頭。隨後近一百年裡，歷經各時代考古專家鍥而不捨地追尋，

勘定三星堆遺址面積有12平方公里，核心區佔4平方公里，而實施挖掘的區域達2萬平方米，共出土8座祭祀坑。

幾十年來，這些遺址受到大範圍保護。“四川平原寸土寸金。”他說，“你們想，文博界的幹部抗壓能力要多強。”他提及，文物不僅有歷史和文化價值，也有經濟價值，帶旺當地的旅遊和文化產業，“從這個角度講，三星堆考古的投入產出是最可觀的。”

從前人挖出的累累碩果中，人們對三星堆知曉多少，破析了什麼謎團？高大倫整理歸納聽眾最關心的問題，一一作答。

三星堆文明的歷史橫亙千年，遺址內大城套小城等點滴痕跡，刻畫了文明孕育、繁盛至衰落的歷程。綿延上千年的文明，對應中國的哪個朝代？高大倫指出，三星堆遺址分為四期，

其中

一期的存續時間與龍山時代相若，文化內涵豐富的二至四期則橫跨中原夏商周三個朝代

。

縱目面具

因所鑄銅器造型奇特，三星堆向來引眾人矚目。有人憑其文物造型上突出的藝術造詣認為，三星堆文明的發展程度遠超中原。據此，高大倫澄清，無論從青銅器的出現時間、工藝技術亦或出土數量，中原文明均領先三星堆。他打了個比方：

三星堆的銅器好比畢加索的畫，另創一派才超越前人。

青銅神樹

青銅神樹、縱目面具、銅大立人像等一批奪人眼球的文物，代表三星堆文明極富想象力。

人們可見微知著，窺探先人的價值觀。高大倫講解道，古人以十日為一個迴圈，而鳥每天馱著太陽跑。該宇宙觀在《山海經》有記載：“湯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相關的描述與三星堆的青銅神樹形態極為相似。高大倫解釋道：“青銅神樹只留存九隻鳥，可以說第十隻鳥本應該在頂層，殘缺了，也可以說它飛走了，去馱太陽。”

在傳統學說中，人類進入文明階段有三個標誌，即文字、青銅器和城市。然而，至今為止，考古學界未從三星堆遺址中鎖定文字存在的證據。“這可能有一個誤會。”高大倫認為，

一個文明的文字未必需要自發創造，也可借用其他文明的成果，

且在山東、江西、內蒙等地，與中原同時代的青銅器上也沒尋得文字。

三星堆晚期的玉璋刻有船型符號

部分三星堆晚期文物刻有符號，例如在倉包包遺址出土的玉璋上雕著類似船型的圖案。這令不少考古愛好者感嘆：三星堆的文字總算找到了。但是，高大倫不這麼看，“專家們編撰的考古報告從來沒有說明這些是文字。”他補充道，

破譯文字有條件，要比照其他文明的文字才能理出頭緒，

“目前我們都不認識。”

三星堆遺址出土大批象牙

三星堆的遺址中出土大批象牙，惹來世人驚歎：四川居然有大象！1972年，歷史氣候學奠基人竺可楨在《考古學報》發表題為《中國近五千年來氣候變遷的初步研究》的文章。高大倫引述指，三四千年前的黃河流域溫度比現在要高，再結合早期文獻記載，可推斷當年動植物的生存環境和範圍也與今日有較大差別，“

我們考古人在三星堆挖出那麼多象牙，一點都不稀奇。

”

由於三星堆遺址的考古發掘，古蜀國的歷史由傳說變成了信史，解開史學上關於巴蜀文化最大的迷。不過，部分謎團解決了，又衍生了新的謎題。

中華文明探源工程寶安講壇聽眾

高大倫在接受南方日報專訪時指出，社會對三星堆的目光集中在祭祀坑，但理解三星堆文明的演進，需要跳出框限。三星堆考古史上有兩次重大發現。首兩座祭祀坑在1986年揭開面紗，另外六座在2019年11月至2020年5月期間重見天日。他形容，

首兩座坑是石破天驚，後六座坑是錦上添花、花團錦簇，

“從器物的種類、造型和埋葬的方式來說，沒有大的突破。”

三星堆裡面究竟住多少人？那麼多人住在哪裡？三星堆之外，有沒有二級城市？它和中原隔著這麼遠卻發生聯絡，中間的節點在哪裡？這些是高大倫想追問的問題，“

只看八個坑，太簡單了。

”他表示，不同考古遺址間的發現相互關聯，期待將來有更多關於三星堆文明的學術突破。

鄭州商城貴族墓葬發現的黃金面具

2021年，國家文物局公佈鄭州商城貴族墓葬的考古成果，其中金面罩為首次發現。

有學者認為，三星堆大量使用黃金製品，並在青銅人臉上覆著黃金面具，很可能受中原文化影響。

“河南的博物館打電話跟我說，三星堆的源頭找到了。”高大倫回憶道，“是不是源頭我不知道，我準備去看看。”

【中華文明探源工程寶安講壇】

中華文明探源工程寶安講壇是寶安區委宣傳部與寶安區文化廣電旅遊體育局聯合打造的灣區文化品牌活動。講座將陸續邀請知名專家學者，帶著考古學的最新發現和最前沿的研究成果到訪寶安舉辦講座，透過線下互動和線上直播的形式，為寶安以至大灣區居民帶來一場酣暢淋漓的文化盛宴。本活動旨在營造傳承中華文明的濃厚社會氛圍，增強居民朋友們的家國情懷，涵養文化自信，為推進寶安“三城”建設貢獻源源不絕的文化力量。

【撰文/影片】李嘉耀

【攝影】何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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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何俊

【來源】 南方報業傳媒集團南方+客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