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奇案：處女懷孕竟是老嫗洩憤報復，知縣昏庸烈女堂上剖腹明誣

導語：這是發生在清代的一個故事。江蘇江陰縣縣城有一個茶商，姓賈，名行芳，宇士香，三十多歲的年紀。家境雖說一般，並不十分富足，卻經常賙濟貧窮人家，很得鄰人的好評。他性格清廉耿介，不畏豪強，批評時政，對於貪官汙吏，常常在眾人面前揭露他們的隱私。因此，有些人既怕他，又恨他，伺機糾合在一起報復他。果然，由於幾粒珍珠，導致他心愛的小妹剖腹自殺。

賈士香有一嬌妻，為本縣尤家的女兒。尤氏知書達禮，十分賢惠。夫妻兩個相敬如賓，百般恩愛。賈士香父母早逝，只有一個小妹，名荃，字秀雲。這秀雲隨哥嫂長大，受哥嫂的薰陶，性情耿介，容貌美麗，擅長誦讀詩文。不僅兄嫂十分疼愛她，縣城裡的許多青年人都十分仰慕她，更盼望與她結為百年之好。由於賈士香性情剛烈，抨擊時弊，所以，他反對婚姻大事父母包辦，對於小妹的婚事，賈士香極力縱恿秀雲自己做主。凡有給秀雲提親的，必須領著男方前來賈家，讓秀雲見上一面，才能互換庚帖。

對於賈士香這一行為，許多人大加抨擊。那些長舌婦，特別是那些媒婆們，常常聚在一起，添枝加葉，繪聲繪色地宣揚秀雲與男方會面的情況，內容汙穢，語言下流，爆發出一陣又一陣的大笑。

賈士香兄妹對此不屑一顧。秀雲剛滿十六歲，便與本城鹽商江金奎的兒子江詩濤訂了婚。自然，在訂婚之前，秀雲與詩濤少不了要見上幾次面。

又過了一年，秀雲出嫁的日期將近。有一個以賣珠為業的姓汪的老婦人，聽說賈秀雲出嫁的日期快到，便帶著珍珠前往出售。秀雲謝過老人的好意，見人家主動送上家門，不便一粒也不買，便敷衍著買了幾粒，又從自己的嫁妝中拿出幾十粒珍珠，交給老婦人，讓她紮成一個珠鳳頭飾。汪老婦人見了，萬分高興，捧著這上好的幾十粒珍珠，笑盈盈地走了。

不久，老婦人就將珠鳳頭飾紮好，雙手捧著給秀雲送來。秀雲見了，自是十分愜意。汪老婦人見秀雲把玩了許久，愛不釋手，便奉承說：“你這個畫中人穿著這般樸素的衣服都如此漂亮，如果用明珠翡翠一裝飾，還不知有多俊氣呢！真是，汪家的小子有福氣啊！”秀雲笑著把工錢付給她，汪老婦人這才千恩萬謝地走了。

不一會兒，嫂嫂尤氏帶著自己的鏡匣前來替秀雲描花樣，看見茶几上放著一個新紮的珠鳳頭飾，拿起來一看，吃驚地說：“這一定是走家串戶的汪老婦人扎的吧？小妹不知，這個老婦人表面上笑面佛似的，可心術不正，專一拐騙他人上等的珍珠，小妹今天受騙了！”

秀雲聽了嫂嫂的話，心中一緊，急忙把珠鳳接過來仔細觀看，才知自己交給她的幾十粒珍珠，全被換掉了，急得眼裡都落下淚來，追悔莫及。

尤氏說：“這個老婦人提上褲子就不認賬！不必去找她，她絕不會承認的。不過，小妹也不要把此事太放在心上，嫂嫂給你幾十粒上好的珍珠，也就是了。”

秀雲雖說十分感謝嫂嫂的撫愛，但總覺得憋在胸中的一日怒氣，難以發洩出去。這幾日，竟鬱鬱不樂，不思飲食。哥哥見了，追問所以。尤氏只好把經過說了出來。

賈士香一聽，火冒三丈！豈能容忍這等騙子騙到賈家門上？

他找到汪老婦人家。汪老婦人一見賈士香手中拿著珠鳳頭飾，立刻明白了來意，慌忙跪在地下，哀求不要聲張出去，她用秀雲的上等珍珠再扎一個好的就是了。不然，滿城的人都知曉了，就砸了她的飯碗，再沒人找她做珍珠活計了。

賈士香哪裡肯聽？

他覺得，今天抓住了切實的把柄，如果不及時在眾人面前揭穿，說不定今後還有多少人要上當。他拿著汪老婦人扎的頭飾，拿著汪老婦人交給的上等珍珠，把老婦人推到了大街上，當著眾人的面，指著實物，認認真真地數落了一番，要大家切防上當。平時，那些被坑害的人家，紛紛拍手稱快，都覺得賈士香乾得好，為大家出了口怨氣！

汪老婦人羞愧得無地自容。自此，買她珍珠的人日漸稀少了。

其實，這汪老婦人也不是好惹的。她23歲守寡，二十多年來，或明或暗關聯了不少野男人。她不僅用偷換珍珠弄來的昧心錢買回墮胎藥，隔二三年就偷偷打掉野男人給她留下的種，而且也頗有隻管縱情玩樂而不致懷孕的妙法。因此，她與一些壞女人說起偷漢子，頭頭是道。眼下，雖已年近五十歲，仍然和著一個奸詐的老光棍經常來往。

晚上，她將賈士香羞辱她的情況說了一遍，那光棍說：“這好辦。他賈士香叫你在人前抬不起頭，你不會也叫他在人前抬不起頭？別的本事咱沒有，咱還不會在賈秀雲這個黃花閨女身上做點文章？她不是自恃清高，瞧不起咱俗人嗎？讓她也嚐嚐這清高的滋味！”於是，就如此這般地給老婦人出了一個鬼主意。

第二天，汪老婦人便慌慌張張跑來江家，對江金奎的妻子甄氏說：“你知道昨天在大街上為什麼賈士香當眾羞辱我嗎？還不是因為你們那來過門的兒媳賈秀雲！天底下的女人誰像賈秀雲？找個男人不聽父母之命，偏要自做主，還要親眼看一看，不看一眼不換庚帖。這事兒都壞在‘看一眼’上了！‘看一眼’就要見一面，見一面就免不了生是非！和你家兒子定親之前，曾和東街的一個後生見過三次面——明說見過三次面，實際上不知偷偷見過多少次面！賈秀雲還讓她的鄰居金媽給東街的後生傳過信，不久這後生就由金媽領到了秀雲的繡房。金媽返身出來，把門掩好，隔著窗向裡一看，你猜怎麼著？這兩個年輕人早貼在了一起。”

說到這裡，老婦人手腳並用，做著極為不雅的動作，說：“別看這丫頭沒出閣，辦這事還是很在行，說是相好一百回也懷不了孕的！不過，年輕人火力壯，賈秀雲不知哪一次不慎，還真的懷上了，肚子都大了！那天，我去給她送珠鳳頭飾，她見我只瞅著她的肚子，便氣惱了。這才叫她的哥哥在大街上羞辱了我一番。”

甄氏聽了，急忙把丈夫找來，學著汪老婦人說了一遍。

江金奎知道汪老婦人不是一個規矩人，對她的話半信半疑，便勸妻子不要疑神疑鬼，說： “賈家兄妹的為人，縣城裡的人誰不知道？不要昕這個專找野漢子的老寡婦胡說八道！”

常言說：耳不聽心不煩。江金奎雖然日上解勸妻子，自己心裡反而忽忽不樂。

過了幾天，江家門口來了一個賣花的婆娘，徘徊來徘徊去，久久不肯離開。甄氏聽得心煩，便叫傭人把她喚了進來，招呼自己的幾個女兒前來買花。不一會兒，女兒們挑完花，各自回繡房去了。這賣花的婆娘收了錢，也不著急離去。甄氏便問她的姓名，住在哪裡。原來這婆娘正是金媽，自言與賈士香是近鄰。甄氏一聽，便領她來到自己的內室，細敘家常，並慢慢地問到賈氏女兒的情況。

這金媽貼著甄氏的耳根說：“不要看賈士香表面上清廉耿介，實際上怎樣？他的小妹賈秀雲，更是外表斯文，內中全不是正經貨！借和男人相看的機會，動手動腳！還親自讓我給東街的後生捎過信呢！我將那後生領進她的繡房，返身出來隔著窗一看，兩個人早把衣服脫下，這麼著才取樂呢！”說著，又像汪老婦人那樣極其不雅地比劃了一番。還未比劃完，便仰頭呵呵大笑。

甄氏急忙向前一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金媽自知失態，便立即吐了下舌頭，一本正經地起身告辭。甄氏扯住她又悄悄問：“聽說賈秀雲有孕在身，可是真的嗎？”

金媽說：“千真萬確，肚子都挺出來了，腰也硬了，走起路這麼著。”金媽學著走了幾步。甄氏一聽，真是涼透了心，急忙塞與她點碎銀，打發她走了。並反覆告誡：“今日的話千萬不可與外人透露。”

原來，金媽到江家賣花，是受汪老婦人指使的。

金媽的確是賈家的近鄰，多年以來與賈士香兄妹關係融洽。因為金媽丈夫早逝，又無子女，只以養花賣花餬口，賈士香看她生活艱難，便經常賙濟她一些碎銀。秀雲與幾個男人相繼相看，也都要嫂嫂和金媽在場陪伴。也的確曾讓金媽陪伴東街的一個後生來到賈家面談。但賈秀雲絕非心術不端的少女，而是一個剛剛烈烈、大大方方的正派人，在自己的婚姻大事上，絕不草率相就。對此，金媽雖然看不慣，覺得這少女做得有些過分，但又不得不暗中佩服。

為什麼這一次受了汪老婦人的指使，喪了天良，中傷一個清白的少女？

根子都在她貪圖蠅頭小利之上。賈士香家境一般，但又十分要臉面，小妹完婚，自然要備下像樣的嫁妝。他平時手頭稍微寬鬆一些，便賙濟了貧寒小戶，所以手中並沒有什麼積蓄。所以，近來金媽雖然幾次暗示，賈士香一錢碎銀也未賙濟過她。這金媽的為人是：

你過去賙濟過她九十九次，只要有一次不周濟，她便翻臉不認人。

正巧，正當她暗中埋怨賈家不肯賙濟之時，汪老婦人知道她近來斷了接濟，便悄悄塞給她一兩碎銀。這金媽，平日哪有過一兩銀子的進項？有一錢碎銀就樂得屁顛屁顛的了，何況這一兩！當下，兩個老婦人耳語一陳，大笑一陣，便把往日的情義拋到九霄雲外，以賣花為名到江家中傷秀雲去了。該說什麼話，要當面比劃什麼樣的動作，全按汪老婦人口授的去辦。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不久，滿城的人都知道一向清高的賈秀雲玩過男人，而且肚子挺出來了！

汪金奎和甄氏一商議，覺得即使傳聞的這些事情都是假的，也不能再與賈家結為姻親了。賈家的臭名聲已經傳遍里巷，跳進黃河也是洗不清的。江金奎的兒子江詩濤聽了，大為惱火，他絕不相信這是事實。因為在正式訂婚以前，他曾在金媽的陪伴下，與秀雲見過兩次面。秀雲心胸坦蕩，才華橫溢，與他在一起談詩作畫，十分投機，從未耍笑取鬧，更未動手動腳。他覺得自己命中有福，得到了一個知書識禮的絕代佳人。他找到父母，苦苦勸說父母不要聽信那些流言蜚語。併發誓：

今生今世，非秀雲不娶！

江金奎和賈士香正好相反，是個父道尊嚴極其嚴格的家長，兒女的婚事一定要聽從父母之命的，他大罵兒子是“逆子”，不該多嘴！便不顧兒子的苦苦哀求，派一個僕人把秀雲的庚帖退回賈家。

賈士香見江家把庚帖退了回來，大惑不解，便追問原因。江家僕人吞吞吐吐，不敢直說，最後拐彎抹角地透出一點實情。賈士香大怒，堂堂的賈家豈能令他人如此侮辱？便把庚帖往江家僕人的腳下一扔，喝道：“快滾！叫你家主人前來見我！”僕人沒有辦法，只好拾起庚帖，又悻悻地回報主人。

江金奎就寫下一紙狀訶，來到江陰縣衙，狀告賈士香縱妹納奸，帶有身孕強與他人訂婚，並指賈士香的鄰居金媽為證。

縣令周子春傳賈士香到堂聽審。審訊時，賈士香大罵江金奎糊塗迂腐，聽信謠傳，從而敗壞賈家的名譽，言詞十分尖刻激烈。周縣令索知賈士香性情耿介，專好揭露弊政，所以也懼怕他幾分，最後只好退堂，告訴賈士香：“你暫且取保回家，明天可以帶著你的妹妹一起前來聽審。”

賈士香回到家中，馬上與妻子尤氏商量。尤氏只有痛哭流淚，想不出好的辦法。她埋怨丈夫道：“都是你惹下的大禍。常言道：得饒人時且饒人。你事事認真，專一揭人家的短處，特別是不該當眾將汪老婦人羞辱一番，以致使人懷恨在心，藉機報復。事已至此，也顧不得許多了，只有小妹到 ，堂，請官家收生婆略一過目，謠言便會自穿。”於是，帶領丈夫來到秀雲繡房，細細備述因由。

江家退婚以及哥哥被傳到縣衙的原因，秀雲早已知道了，她憤慨至極，而又不甘受人侮辱，便決心親自上縣衙，當著縣太爺的面自辯明誣。

嫂嫂尤氏說：“江家已經狀告到衙，定要妹妹明日到堂聽審。事已至此，怎麼辦好呢？竟使小妹遭此摧殘！”說罷抱住小妹痛哭起來。

秀雲反而為嫂嫂拭去眼淚，說：“兄嫂但管放心。謠傳一戳即破。我早已想妥，即使官家不傳我到衙，我也要前往公堂當眾明誣。只是我自幼蒙受哥嫂的撫養和愛護，曾想努力效法郝夫人和鍾琰 報答哥嫂的養育之恩，來告慰安息於九泉之下的父母。不想今天遭此侮辱，還能允許我姑息忍耐嗎？我決心已定，哥嫂不要為我惋惜。”說罷，放聲痛哭。

第二天天還未亮，賈秀雲即將自己的繡房收拾得乾乾淨淨，又把自己的衣服摺疊得整整齊齊，然後坐在梳妝檯前精心梳洗打扮。把平日喜愛穿的豔麗的衣服放入箔奩，換成一身素衣，把鞋子也按成白的，草草吃了點飯。臨出門，給嫂設下拜說：“小妹薄命，不能和嫂嫂終身相守，對不起嫂嫂了。”嫂嫂這時只顧傷心抹淚，也無暇體味她話裡的含義，就眼看著秀雲快步蹬上車，隨著哥哥一同到縣衙去了。

來到公堂之上，賈秀雲向上略施一禮，絕不下跪。周縣令大怒，道：“好你個刁民，見了本縣為何不跪？”

秀雲回答說：“小女賈秀雲，一身潔白，平自遭受他人誣陷；一縣父母，不僅不替小女明冤雪恥，將誣指他人的罪犯捉拿到堂，反而首先審訊小女。面對如此昏官，小女自然不跪！”賈秀雲指天為誓，滔滔不絕地為自己辯解。

縣令說：“你作為一個待嫁的少女，處在閨房，卻有孕在身，現有你的近鄰金媽為證，怎能允許你強為自己辯解？”說罷，立即令人夾住她的十指。立時，鮮血順著十指滴在堂上，秀雲昏死過去。

待秀雲甦醒之後，縣令喝問：“招也不招？身中是哪家的骨血？”

賈秀雲憤然說道：“如此大刑，弱女子怎堪忍受！勢必含冤屈服。與其含冤屈服，不如一死以辨清白。縣官大老爺，你為什麼不拘來誣指我的汪老婦人，也給她拶住十指，讓她將內情招認出來呢？又為什麼聽信金媽的一面之詞，而不加詳查呢？莫非大老爺受了他人賄賂不成！”

縣令聽了，惱羞成怒，立即將官家收生婆叫來，將賈秀雲拉入後堂，扒光衣服，詳加檢驗。驗畢，收生婆來到大堂回稟說：“所驗結果此女已非處女，並已懷孕四個月。”

賈秀雲一聽，立時昏了過去。縣令大笑，追問賈秀雲：“現在你又怎麼解釋？”

秀雲甦醒過來，慢慢說道：“不對。我說收生婆後堂檢驗，不如父母官大堂親自檢驗為實。”

話還沒說完，她已從袖中抽出利刀一把，解開衣服直刺自己的肚子。還沒剖到一半，身子就倒在了堂上。

賈士香跑上去奪小妹手中的刀，刀已剖到小腹，肝腸流了一地。賈士香氣憤地將刀向父母官擲去，吼道：“請父母官褶驗！”縣今急忙喝令制止，已經來不及了。

賈士香掀翻縣令的公案，出衙向上控告去了。

原來，縣令周子春早已痛恨賈士香揭露官衙徇私舞弊的內幕，多年以來伺機報復他，只是他兩袖清風，難以抓住把柄。沒想到這一次有人狀告賈秀雲未婚先孕，所以覺得有了搞臭賈家的極好機會，絕不放過。便一味聽信金媽的偽證，要將賈秀雲這個弱女屈打成招，從而使賈家再也抬不起頭來。

知府親自審理賈秀雲公案剖腹明誣一案。將江陰知縣周子春及江金奎、金媽等一干人犯押解到府衙。一用刑訊，金媽便全盤招認，並供出了汪老婦人。立即拘押汪老婦人到堂，一經審訊便如實供認。江金奎才如夢初醒，但誣告他人，致死人命，為時已晚。周縣令故意出入人罪，甘願領罪。官家收生婆將汪老婦人送與她的二兩紋銀當堂交官，具結領罪。

案情大白，知府宣判：

江金奎、汪老婦人和金媽都處以斬首，縣令周子春以故意出入人罪處以絞刑，將官家收生婆杖打五十，永不錄用。同時，為賈秀雲建造烈女祠，以表彰她貞烈的品德。

江家兒子江詩濤在父親被斬首之日，拒不前去收屍，官家只好將江金奎的屍體拋於荒郊野外。江詩濤跪倒在妻子賈秀雲的屍體面前，抱回家中隆重埋葬。自此，真的終生不再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