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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談兒時被遊街示眾的經歷

2022-09-12由 開開心心的畫渣渣 發表于 林業

破鑼是什麼意思

別看郭成有些佝僂腰,可他在這些孩子裡,個子最高。有什麼活動,如果需要按大小個排個隊,自不必說,他都排在第一位。

馬上要去遊街,這時候,誰也沒有掙搶,郭成慢條斯理的站在排頭,其他學生都自覺的站在他身後。學生們都有些興奮,站在隊伍的後面打打鬧鬧,有的孩子揹著的草散了捆,弄了一地。

田老師高中畢業後,回村裡當了小學民辦老師。他參加工作以來,一直表現的都不錯,經過鄉中心校的任命,現已是村裡小學的校長。若說起來,挺不簡單的,最起碼,在我們這些小孩眼裡,校長可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他不但管著我們這群孩子,而且管著老師,要不,河東村的那個叫園燈的老頭,今天到了學校,沒找別人,直接找田老師,因為他心裡明白,田老師是這裡最大的官。

圓燈說明了來學校原因。他的漢語不太流利,是用漢語摻雜蒙語來交流的。田老師聽明白了,圓燈是來學校告狀的,大概意思是說:我們村裡的這些小孩,偷了河東村地裡的草。田老師聽園燈說完,自己覺得都憋不住樂,不得不裝著嚴肅,對圓燈說:

“你不用著急上火,這些調皮搗蛋的小孩,真有些不像話,我會收拾他們的,給你出氣。”

田老師在這個老頭的面前不得不說這番話,這趟川的人都知道圓燈的脾氣,說白了就是極其犟種那夥的,今天如果不給他出了氣,他是不肯善罷甘休的。怎樣才能做些樣子,表示對這些孩子進行了的懲罰,讓老頭把氣消了呢?打他們一頓?肯定是不行的,這點事還犯不上。罵一頓吧,都是一個村子的,沾親帶故,讓家長知道了,當老師沒有什麼好果子吃,還是不行。不懲罰一下他們,這個老頭,坐在辦公室裡不走。

田老師急得抓耳撓腮,左右為難。經過一番縝密的思考,他終於有了辦法。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文化大革命期間,紅衛兵搞運動,整治被劃成黑五類地、富、反、壞、右分子的時候,有一整套的治人的方法,其中一項就是遊街示眾。田老師想,現在我們也可以拿來用一用,表現一下,對,就讓這些孩子去遊街。

其實,說是遊街示眾,也就是給圓燈做個樣子看。村裡人知道,都是些小孩子,弄兩捆子羊草,家裡大人表揚還來不及,遊街給誰看啊!再說了,社員這季節多忙,哪有功夫看他們遊街玩。

圓燈在辦公室等著,根本沒有走的意思。田老師讓一個稍大一點的學生把這些孩子都招呼過來。孩子們聽說田老師叫他們,還要遊街示眾?這個活動誰都沒玩過,“呼啦”一下,來了一幫,其中還有一些一二年級的小嘎兒子,他們不管啥事,凡事哪兒人多,就去哪兒湊熱鬧。田老師說:

“這樣那行,咋還都來了呢?你們知道叫你們來幹啥嗎?這叫遊街示眾。偷人家草的回家,把偷的草都背來,沒有從人家窩棚上偷草的學生,別跟著瞎起鬨。”

河東的圓燈看到來了這麼多小孩,頓時也來了精神,用不太流利的漢語說:

“你們這些孩子,太不像話了,我們弄的草,多不容易,我們的勞動,你們都偷走了,你們得給我拿回來,要不,我們的馬子吃什麼?”

田老師說:

“去吧!偷人家草的學生,回去把草背到學校來,動作要快,要實事求是。”

沒有去河東地裡偷草的孩子,特別是那些跟著看熱鬧的小嘎子,聽說田老師讓回家去背草,都給整蒙圈了,他們沒去偷草,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看來,今天這個熱鬧是湊不成了,遊街示眾可真難,唉!沒有辦法,蔫啦吧唧的回教室去了。

這些去河東糜子地裡偷草的孩子,聽說揹回草來就可以遊街,都跟得了獎狀似的,撒歡尥蹶子的跑回家,一袋煙的功夫,把從窩棚上偷來的草弄到學校。

河東村是由十幾戶人家組成的,一個以牧業為主的生產隊,飼養著牛、羊、馬等牲畜,跟我們村同屬一個大隊管轄,兩個村子之間僅隔一條小河。看到河東村的生活困難,我們村的社員主動把村西面的一百多畝水澆地讓出來,無償地劃撥給河東村,讓他們在這塊地上種植糜子,用來加工炒米。

笑談兒時被遊街示眾的經歷

成熟的糜子

西邊那片一百多畝水澆地劃撥給了河東以後,因河東的牧民不會種地,春天種地的時候,我們村幫助他們種上了糜子。種完地以後,隊長特意囑咐:你們生產隊的社員要抓好田間管理,好好的收拾這片地,到了秋天就可以吃上自己產的炒米。誰知道,他們隊這些社員,養牲畜放牧可以,種地的確都是外行,到了該除地的時候他們不除地,到了該拔草的時候又不去拔草,弄得地裡荒草遍地,而且都是“野胡”,這種草長得跟糜子一樣,他們不是正經八百的莊稼人,根本就區分不開,另外,害怕把糜子苗一同拔掉,他們更不願意去拔草。

我們村子,家家都養了毛驢,為了經營好這些毛驢,晚上要喂些青草。家裡大人們白天下地幹活,晚上回來還要忙活家裡的活計,一個比較辛苦。另外是沒有時間,這樣,給驢割草的活基本由家裡的孩子來完成。村裡這些小孩,那裡草多就去跑到那裡去割。他們看見河東糜子地裡那麼多草,而且大多數都是毛驢最愛吃的“野胡”,興奮的不得了。孩子們自從發現了這塊割草的寶地以後,每天放學後都約好了同伴,去河東的糜子地裡割青草,而且一連去了好幾天。

河東的糜子地在機關農場的西大地中間,距離河東村比較遠,為了防止牲畜進地吃莊稼,安排了看地的人,就是那個倔犟的老頭,圓燈。他們村是一個以畜牧業為主的生產隊,對於這個村的牧民來說,青草好像比莊稼還金貴,他看見了機關農場的小孩每天去他們地裡割草,認為這些孩子是禍害他們的地,他感覺非常痛心,所以就來到我們隊長那這裡告狀,話語中還帶有極度悲傷的意思,他說:

“你們小隊的小孩,到我們小隊的地裡,割野胡,我們心疼啊!”

隊長心想:

“那是你們小隊的地裡草長的太多,也沒人拔草,我們小隊的小孩幫你們割草還不願意?你還來這裡告狀,這個老頭真有意思。”

但是,心裡想的這些話,隊長不能跟圓燈直說,說了之後,憑圓燈對於漢語的理解能力,他未見得能聽懂,弄不好還以為隊長袒護本村的孩子,鬧出不必要的民族矛盾,那可不得了。隊長說:

“你別生氣,我晚上開會通知村子裡的那些大人,管好自己的孩子,不讓他們去你們小隊的地裡,割“野胡”,另外,話又說回來,你們小隊真應該找人把那些草拔掉,這樣,糜子才會長的更好。”

圓燈回到河東,把我們隊長的話轉達給了河東的隊長,河東的隊長又私下找了我們村子裡平日跟他關係比較好的社員,對種地方面的事情進行了解,印證我們隊長說的話是對的,對他們來說是有好處的,應該按著我們隊長說的去做。

河東的隊長邀請我們村的兩名社員去地裡,指導他們村的社員到糜子地裡拔草,防止把糜子和“野胡”一同被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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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地的窩棚

園燈看地時住的居所,是一處用木頭搭的、馬架子形狀的窩棚。他們這次拔草的時候,特意把草捆成小捆,就像用草苫房子一樣,碼放到窩棚上。

這天下午放學,一群孩子又一起去糜子地裡割青草,看見地裡的草已經拔完了,這在農村屬於正常現象,並沒有多想,轉身要去其他地方。突然,他們看見那個剛剛用草苫好的窩棚,幾個孩子愣在那裡,他們心裡琢磨:河東還在這片地裡搭個窩棚,咱們村子那麼多地都不用搭窩棚,不用人看著,這他媽明顯就是防咱們的村裡人用的,他們把咱們村的人都當成啥了?他們也看到窩棚上的青草,更是來了火。有個大點的孩子說:正好不用割草了,有現成的,誰還費事?一幫孩子都上來了,七手八腳,把窩棚上的草全弄下來。這些青草是為了搭窩棚才捆的,草捆的不大,好背,一個人六七捆,全部揹回家。

這天下午,看地的園燈回河東的家裡吃飯,沒有在地裡,等他回來,窩棚就剩個木頭架子。老頭這回更加來氣,知道是機關農場的那些孩子乾的好事,直奔機關農場小學而來,對田老師說了那些話,田老師才決定遊街示眾的事。

偷過草的孩子從家裡把草背到學校,大部分孩子都只拿一捆,只有我們村老馬家的孩子小武鬥把從地裡弄得草全背了過來,一共六捆,上身讓草都包裹住了。因園燈在一旁看著,田老師也沒法說別的,誰背多少就算他們偷了多少,等這些孩子都回到學校以後,準備開始遊街的事。

田老師和他的這些學生們,對遊街示眾的事都略有耳聞,以前聽別人講過,有的也從廣播裡聽說過,對遊街的過程有一些瞭解,田老師認為:遊街得弄出些動靜來,他聽說過有敲鑼打鼓的,咱們弄點啥呢?咱們也敲鑼打鼓?學校裡,倒是有一面鼓,但是沒人會打。他想:今天在家門口,不能整的太複雜,敲鑼就行了,整出點動靜就得了唄。

田老師從辦公室的旮旯裡找來一面“沒底的破鑼”,為什麼說是“沒底的破鑼”呢?

冬天,風雪交加,天寒地凍。幾個老師在辦公室烤火爐,取暖嘮嗑。不知道哪個老師從家裡拿過來兩個“玉米棒子”,想在牛糞火上燒著吃,這時候的“玉米棒子”已經老了,太硬,燒不成。他們又想炒棒子粒吃,便把棒子粒搓下來。學校裡沒有鍋,他們看見辦公室的旮旯裡放著一面銅鑼,正好,可以拿來當鍋使。爐子裡的牛糞火燒的很旺,棒子粒吵的“劈哩叭啦”的直爆,爆出來很多爆米花,一股誘人的香氣也在辦公室瀰漫開來,到了馬上就要全部熟的時候,突然,只聽到“咔嚓”的一聲,銅鑼從中間炸裂,棒子粒全部掉進爐子裡。

從此以後,我們生產隊,唯一的一面銅鑼成了“沒底的破鑼”。

誰知道,這次遊街示眾,“沒底的破鑼”卻派上了用場。田老師讓站在第二排的那個學生幫助郭成扛草,他把“沒底的破鑼”栓了個麻繩,掛在郭成的脖子上,找來一支敲鼓的鼓槌,遞給郭成,讓他負責敲鑼。隊伍還沒走,郭成先試一試那面鑼,他使勁敲打一下,只聽見“啪嚓、啪嚓”的動靜,這幫孩子終於知道什麼叫“破鑼”的聲音。

這個季節,正是棒子抽穗,穀子上漿的時候,是北方農村最忙的季節,村子裡沒有多少人。各家各戶,除了在家看門的老人和他們哄得小孩外,大部分勞動力都上山幹活去了。田老師知道,這時候大場院裡還有十多個人,他們在清理場院。對,就上那裡去,田老師決定,就去大場院。

遊街的隊伍在田老師的口號和“沒底的破鑼”聲中來到了生產隊的大場院。看吧!這些孩子,有的用胳膊夾著一捆草,有的在肩上扛著草,隊伍排的很整齊,樂樂呵呵的往場院裡走去。剛走到場院的大門口,學生們感覺到田老師已經落到後面。他不在往前走,他在後面觀察者社員們的反映,畢竟很多孩子的家長都在裡頭。郭成看見場院裡的社員,“沒底的破鑼”敲的更是來勁,一幫孩子也是大踏步的走著,挺直了腰桿,表現的氣宇軒昂。小武鬥扛著六捆草,步子漸漸的慢了下來,汗水順著額頭往下流,但還是倔強的扛著。

這時候,老於家大嬸子看見他家的孩子也在隊伍裡面,又聽說這些孩子是上場院裡遊街示眾的,氣不打一處來,快步走出幹活的人群,一個手拎著個糞叉子,另一個手插著腰,高聲罵道:

“他馬勒戈壁的,這是誰整的事,犯了什麼王法了?讓孩子游街示眾,你們都回去,我看他媽的誰敢攔著你們,馬勒戈壁的。”

田老師本來就沒打算進生產隊大場院的院門,他見著這些幹過的社員也打處,但是,老於家大嬸子的話他全聽見,轉身,第一個跑回了學校。

第二天,我們班的老師上課時說了:

“昨天的事情都過去了,都擺平了,以後誰也不能再提了,誰說我就要剋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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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村大媽鋤草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