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的二度

清人曹庭棟的《粥譜》是本很薄的小冊子，裡邊的內容是隻講粥，各種的粥，似乎什麼東西都可以用來做粥，大可給現在的粥店用來做開店指南。

其中有一則，是講用梅花做梅花粥：“《採珍集》：綠萼花瓣，雪水煮粥，解熱毒，按：兼治諸瘡毒。梅花凌寒而綻，將春而芳，得造物生氣之先。香帶辣性，非純寒。粥熟加入，略沸。《埤雅》曰：梅入北方變杏。”這則小文字的好，是前幾句話只管講粥，而最後一轉彎，卻說：“《埤雅》曰：梅入北方變杏。”梅和杏花其實是同一個科屬，同屬杏科。而南方的粉梅和北方的杏花看起來又幾乎是一模一樣，只是在香氣上稍有區別，梅花香濃，杏花卻相對淡一些。但杏花的花朵卻要比梅花更豐肥飽滿。宋人的詩句：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是有據可查的古時有賣杏花的事，而梅花卻沒有這方面的記載。

今天早上，貴陽的朋友老謝把路邊的梅花又拍給我看，想不到還不到三九，貴陽的梅花便已開至幾乎大放，恐怕到不了春節便要開謝了。只可惜是重瓣梅，而畫梅花則一定是要畫單瓣的才好。

從庚子年開始，每年年初不知為什麼鄙人就想畫梅花，幾乎是天天一幅，到了辛丑年依然是這樣。而辛丑年一過，壬寅年的年初這幾天又是這樣，赭石不知用去了有多少，想想也想不清楚是為什麼？但也並不覺得可笑。而且一入壬寅年居然還得了一幅與梅花有關的好聯，當然是集聯而不是我的獨創，上聯是“不借東風力”，下聯是“偏向冷處開”。而上下兩句又都查不出是誰的詩句，便被我寫了兩聯掛在一幅老梅的兩邊。

說到畫梅，其實北方人是無梅可看的，比如這幾天，即使是室內的盆梅也還沒有打出花骨朵來。北方的盆梅如果開花太早，是要出大問題的，那就是，梅花一開完就要長出葉子來，而葉子長出來的時候恰又是天已經暖和了，天一變暖，梅花就要出房，從室內把梅花搬到室外，剛剛長出來的綠葉照例便會落掉，梅花的生長習慣是，只要葉子一落，便又要接著開花，一年裡開兩次花的梅花會大傷元氣，這也就是人們常說的“二度梅”，所以說梅開二度並不是什麼好事，往往第二年它就不會再開花，如果開花，到了第三年也許會死掉。這簡直就像是另一種的“連任”，本來開一年歇一年，而它偏要開了一次馬上再開一次，或者再開第三次，結果便是死掉。梅開二度其實是可悲的，連任地開第三次的結果是它從此永遠無法再開花。

梅花的花瓣可以用來做粥，而梅花的樹幹據說也可以用來燻臘肉，而且風味絕佳，想一想，是不是有點煞風景？梅花和臘肉像是永遠扯不到一起。雖然這幾天是做臘肉的好時候，同時梅花也在紛紛地開放著。（王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