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他本是清心寡慾修仙之人,第一次下凡就被一個姑娘五花大綁
2022-08-16由 簡書故事會 發表于 林業
解剖兔子是什麼課
修仙下山,沒想到第一劫就需要凡人來救我。
(一)
我從山上來。
師傅說,山上是山上,山下是山下;山上的人叫神仙,山下的人叫凡人。
山上的人一眼看山下人幾十年,山上人一日過山下人一生。
師父說,我不能下山,做神仙的,誰都不能下山。
曾經聽說過山下流傳到山上的一句話:“用山下半輩子換山上半天。”師傅為此大罵山下人的貪婪。
他說,山下的半生,只是山上的一眼。
山上有名器,有瓊樓,有玉宇,有茫茫雲海,有極樂。有數不勝數的美酒和仙丹,有著凡人用一輩子去追溯的大道。
至於山下,我不知道。
師父說,要我練好劍便可,武學的最高境界是一劍破天,一腳碎地。成為大天神。
我問師傅,成了大天神有什麼用。
師父說,我要是真的成了大天神,我就能聽他叫我作師傅。
我說我不玩亂倫。
他罰我翻一千個跟頭。
師父說,大天神是山上人和山下人一致的信仰,成為大天神,能享受得無上的榮光,大天神是天驕之子,是萬物的主宰!
我問師傅,無上的榮光,萬物的主宰有什麼用。
師傅直接關我禁閉,還讓我想好我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我認真想了半天,答案還是那三個字:“不可知。”
我好像一隻螻蟻,很渺小,在這片蒼穹中微不足道。但師父說,我是神,生命因我而渺小。
我沒有找到答案,師傅也沒有放我出去,我們僵持著,我不指望贏了師傅,只是想為一些不明白的東西堅持。
其實我知道他要的答案,但我知道那不是我要的答案。
我逃走了,我逃離了師傅,最後,我揹著我的劍,下了山。
(二)
我聽說過凡人上山的,沒聽說過神仙下山的,想到我便成了這個惟一,內心竟然有些竊喜。
山上人都是有不同天賦的。
對於看穿山下人生死的這件事上,我天賦異稟。
我可以一眼看透山下人的結局。
其實結局是一樣的——死亡。
山下人對於死亡是恐懼的,誰不是呢?連山上人都會死,山下人怎麼不會死?
山下人對死亡有很多種叫法,譬如“去世”、“走掉”啊等等,我喜歡“走掉”這個叫法,很溫柔。
(三)
山下,我遇見了一個姑娘。
這是我這輩子見過的第一個凡人。
她正在自己的院子裡用青菜喂兔子,兔子三瓣嘴一抿一抿的,青菜一點一點地被送入口中。
兔子的眼睛是血紅色的,兩隻耳朵長長的,皮毛是純一色的白,腦袋連著身子,宛如一大一小兩個雪球。
她的眸子是一閃一閃的,正警惕地盯著我的劍,抱著那隻兔子,一點一點向後退去。
我身邊是小溪流淌,嘩啦啦的,蜿蜒到遠處。
薄荷色草地帶著淡淡的芬芳,小溪中幾尾游魚,陽光從水面躍出,好生刺眼。我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模樣:頭髮散亂,一身血汙,白袍硬生生染成了紅袍,劍刃上,鮮血順著流動,匯聚在劍尖處滴落,一滴一滴。
是啊,山可不會是那麼好下的,不過下了就成。
我強撐了半天,最後還是暈了。
(四)
醒來時,已經被五花大綁,我的嘴裡還被塞著青菜葉。
“說!你是什麼人,來這裡做什麼!”那姑娘語氣堅決。眼神不會撒謊,還是怯生生的。那隻小兔子不知道被她藏到了哪裡。
我皺眉,她就不見我的嘴裡還被塞滿東西嗎?
她察覺到了,趕緊伸手,揪出我嘴裡的青菜葉。我聞到了她手上的香味,我好像在哪聞過,很香。
“我沒有惡意,姑娘放了我吧。”我感受著身上的傷口,好像被處理過了。
“不行!我都不知道你底細,不能放你。”那姑娘態度超級堅決,“說,你是哪裡的人?”
“嗯,山上的。”
“你覺得我會信嗎,山上人怎麼會下山啊,除非是個二百五的半瘋。難道你認識我嗎?”那姑娘狠狠瞪著我,但殺傷力為零。
眼睛更大了,嘴抿起來,幾根頭髮被風吹得貼到臉上。現在的她和那隻兔子一樣可愛。
最後一句話問得我莫名其妙,我覺得她才不正常。
她舉起我的劍對著我,我才發現我的劍都被她拿去了。
劍應該也被她擦過了,那些血水都已經不在了,但血腥氣仍然濃重。
“連握劍都握不住,你還能殺我?”我嘲笑她。
她被嚇了一跳,可能她根本就不是想殺我,只是用劍嚇嚇我而已。
我不再掩飾,一下掙脫繩子的束縛,默唸口訣,催動我的劍。
一瞬間,劍從那姑娘手中脫離,劍芒調轉,直直刺向她。
她尖叫一聲,倒在地上。
我收了劍,劍上沒有一滴血漬,但血腥氣濃重。
我收劍入鞘。
那姑娘已經倒在地上,一動不動,臉色不斷蒼白下去,呼吸越來越微弱,嘴唇顫抖,變成暗紫色,眼神渙散,但仍然看著我。
(五)
我大驚失色,連忙扶起她,心想玩笑開過火了,本是想嚇唬她一下,誰成想真的能嚇死人。
我掏出師傅秘傳給我的保命丹藥,送入她的喉中,保住了她的命。
待她完全清醒過來,已經入夜。她的臉在月光下更顯蒼白,白兔不知從哪裡自己跑了回來,依偎在那姑娘的懷中。
她就呆呆地坐在矮石墩上,石墩上墊著一件毛絨絨的衣服。
冷風吹過,她打了一個寒顫,格外單薄。
良久,我終於等到她開口:“你真是山上來的啊?”
“你見過有山上人下來嗎?”我努力說得柔和一些。
“沒有啊。”她輕輕搖搖頭,彷彿再重一些就會扯動她的命脈,我想此刻她的心口應該是要命的疼,“那…那你…是從那裡來的?”
“你呢,為什麼獨自住在這林子裡啊?”我難以回答她的問題。
“我患有心病,越來越嚴重了。郎中說我要生活在六根清淨的地方,恰好我爹知道這個地方,他說這裡沒有野獸,且尋常人難以找到的林子,就把我安頓在這裡啦,我爹是個商販,需要到各地奔走,我娘也就隨著我爹了。所以我一個人。
“對了,你看到身後的那座山了嗎,真高,我都看不到山頂。”她的聲音很好聽,像是山上的銀鈴一樣,清脆婉轉。
對啊,你爹也真會找地方,山下與山上的交匯處,哪隻野獸敢來?而那山直通天上,肯定一眼望不到頭。我很想打斷那姑娘,但我只是嗯了一聲。
“對不住,讓你受驚了,我其實只是想嚇嚇你的。”我不知該說些什麼。
就站在那裡,靜靜聽著樹葉摩挲,溪流前走,和自己的呼吸。
月華傾瀉,可偏偏就在我腳邊的地方停住了,因為我旁邊正好有顆歪脖子樹,不偏不倚,擋住了本應屬於我的那份月華,有點可惜。
果然,我還是個山上人,不懂山下的人情世故,還弄巧成拙,在山下,我是個笑話。
“沒關係的,我經常這樣的,吃幾副藥就好了,不過你自己也要注意了,不該問的我不問,但你受了幾十處外傷,小心染了傷寒。”她還是隻給我一個背影,懷中的兔子似乎睡著,我唯一能慶幸的是,她並沒有把她心病發作的原因歸咎於我,雖然我明明就是罪魁禍首。
看著她的背影,觸目驚心,我突然發現,她的壽命就剩下了三天,她的結局是死於心病發作,透過她的背影,我看到了她死時的悽慘情景:她倒在地上,一陣抽搐,十指緊緊摳著地面,連指甲縫都滲出血來。
其實我打算明日到一個人多的地方,領略一下山下的大美風景。但但那姑娘的心病是因為我才復發的,我必須留下來,在三日後她心病再次復發時用師傅的仙丹救她,幫她渡了這一劫。
不然我對不起她。
師傅說,山下事由山上掌管。
正好我是山上人,我要讓她平平安安的。
今晚月朗星稀,真的很美,我才知道原來山下的夜晚是有亮色的,深藍色。整個天底下都是朦朦朧朧的,有一種吃過酒後的微醺。
山上的夜空是漆黑的,不知是誰的墨汁灑了一穹頂,而那星星卻也是發亮的,如那黑布上的細縫透過了陽光。很難看。
她還在那裡坐著,我問她要個歇腳的地方,草草睡了。
(六)
第二天一早,便聽到她開門聲,我也跟著出了院子。
她正在生火做飯,我眼見著她的氣色越來越好,心安了幾許。
山下的女子當真比山上的好看。
她知道我正在看她,有意無意向後退了兩步,臉色不太好看,好像很緊張。
我不懂她為什麼這樣,就跟了她兩步,昨夜明明已經原諒我,今早就又翻臉。
她不再燒火做飯,反而隨手拿起一根上長長的木柴,又向後退了兩步。
我覺得她不懷好意,不知道她想做什麼,就又跟了她兩步。
她兩隻眼睛死死盯著我,眼神中竟然有一種鄙夷和恐懼的目光,再退兩步。
我一頭霧水,不明就裡,再跟兩步。
複復返返,反反覆覆,她退到了牆根,我便跟到了牆根,我和她只有一尺之隔。
我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凡人,明明一樣的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怎地就越看越耐看?
她緊握那根木柴,雙手顫抖,眼眶竟然紅了,昨日她心病復發時都不見她這般。
我竟有幾分難受,幾分憤怒:“喂,你幹嘛啊?”
“你又幹嘛!”我聽出她竟帶了一絲哭腔,“我告訴你,你再往前一步,我就咬舌自盡!”
我承認,我真的不懂凡人心思,一點都不懂。
我莫名戾氣上湧,就算在她昨日用劍對準我時都沒有這樣。
我拔劍,使了個手裡劍的技巧,挑開了那根木柴,右手兩根指頭輕輕托起她的下巴,讓她張不開嘴:“你咬啊。”
我看著她,她看著我,我甚至能感覺到她的鼻息,她沒有動,我也沒有動,天地間惟剩風動。
此時我離她特別近,我才發現她比我矮半頭。
我又問一遍:“你幹嘛?”
她迅速推開我,低聲說道:“不幹嘛。”聲音還是很好聽。
我看著她遠走的背影,良久。
(七)
一上午,她硬生生沒和我說一句話,甚至沒看我一眼。
下午,我把僅剩的兩枚秘製丹藥給她:“這個你拿著,覺得自己小命不保時就服用,一次用一丸。”
她沒有收,不聲不響。
“拿著。”
她只是看我。
“就當你給我處理外傷的酬勞。”
她眼眶又紅了。
我記得那隻兔子的眼睛也是紅的,現在她和那隻兔子一樣了。
師傅教我大道,教我無上神通,教我絕世劍法,甚至連衣服該怎麼穿都教了,可他老人家偏偏沒教我怎麼安慰人。
她眼睛水汪汪的,有山,有溪,有我。
“你家人為什麼把你安頓在這裡後就不管你了?”我費盡心機轉移話題。
她明明笑了,卻流下了眼淚:“定時會派人送些東西和錢的…我,因為一些事情,逃到這裡的,你懂嗎?”
說實話,我不懂。
“你拿著。”我把丹藥放在她手心,趕快逃離了那片是非之地。
我不懂,偏偏我很想懂。
(八)
那隻兔子不知何時竄到了我身前,趴到我的腳邊,絲毫不見外,滾圓滾圓的,像潔白的雪球。
可我不會抱兔子,想去撫摸它,它卻跑開了,天上的雲聚攏又飄散,抓不住的。
她在菜園子裡擇著菜葉,頭也不回,我這次不敢再看她一下,生怕她又做出什麼來。
晚上,她終於主動和我說了第一句話:“今晚離這裡最近縣城上放煙花,看嗎?”
我一陣疑惑:“你…不是不能出去嗎?”
她臉“刷”的一下就紅了,低著頭看著腳邊的螞蟻緩緩遊走:“偷偷出去過幾次。”
“好。”我想都沒想便答應。
到了那個縣城,有很多很多的人,一些人把自己的東西擺在街道兩側開始吆喝著售賣。
她看到我驚異的神色,給我解釋,這是夜市,供人們在晚間購買東西,她緊緊盯著我,不可置信:“你連這都不知道?你真是山上來的?”
幸好我聰明絕頂,僅用了四個字就讓她啞口無言:“我不知道。”
我看她翻了個白眼,慪氣一樣憤憤走在前面,我趕忙跟上,生怕走丟。
不得不說,山下的東西有些劣質,茶是一年一採的粗茶,椅子是十年木頭做的粗陋椅子,酒還好一點,也有個陳了十幾年、幾十年的老酒。但和山上比,還是差了太多。
唯獨有兩個勝過山上的地方:
一是這樣的喧鬧,這樣的溫度,山上從未有過,幾分煙火色,是我見過第二美的最美的風景。
二是山下有個姑娘,我很…很怕失去的姑娘。
想著想著,心中便多了一抹慶幸,芸芸眾生,光陰流轉,我就在那個時候下了山,早一步,這世上沒有你;晚一步,這世上失去你,而我正好不早不晚,就在對的時間點,來到了這天下。
越走人越多,前面越來越難走,她慢慢放下腳步,離我越來越近。
“噗~啪”一團火光沖天而起,隨後在天空中炸裂開來,形成花兒的形狀,一朵朵花兒在天空中綻放,連天空都發著光,紅的,黃的,藍的,璀璨奪目。
在一瞬間發光發熱,釋放出自己的所有能量。一瞬便是永恆了。
“這就是煙花了,傳說,這煙花是來叩擊天門的聲音,山下的凡人以此來告知山上人,告訴他們,我們過得很好。你說,山上人能看見嗎?”
縣城上的男女老少都出來看煙花了,街道上更加擁擠,人貼著人。有的父母親高高地把自己的孩子舉過頭頂,不管自己能否看見這份美麗,也要讓孩子來看。她此刻就在我的左側,意味深長地問我,一呼一吸卻弄得我發癢。
“嗯,應該能的。”我回答的很肯定,但我在山上其實從未見過山下的煙火。
人潮洶湧,我們被擠到了一起,無意間,我的手指觸碰到了她的手背,綿綿的,軟軟的,心中一陣顫慄。
我故意貼近她,左手指尖輕輕劃過她的手背。
她立馬回過頭來,嗔怒道:“流氓!”
可我卻發現她好像絲毫沒有生氣,而且還紅了臉,比煙花也好看。
我甚至能感受到她的體溫,她瞪了我一眼,仍然毫無殺傷力,仍然那般可愛,我看著她,她瞪著我,像交戰的兩軍人馬,就在那裡僵持,等待對方敗下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