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訊息:“莪”竟然是這種植物——人間歧義 我仍是我
2022-08-04由 詩經草木 發表于 林業
播娘蒿是茵陳嗎
河津-張彩紅 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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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植物“興”出迥然不同的兩種情感,在《詩》中,甚而在文學史上也極為罕見。
因而,對於“莪(讀如鵝)”,連疏證的人,也有些選擇困難,及其一而不及其二。
以“莪”為題的兩首詩,都在《小雅》裡,且都是“風”類不關乎政治的民歌。
一首是《菁菁者莪》,一首是《蓼(古讀作錄)莪》。
“君子三樂”其一 : 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
前一首,以毛詩為代表,傾向於“君子能長育人材”,傳統文化裡也以“菁莪”為培育賢才的典故;另一種解讀是現代才有的,說是戀愛中二人相見。
原詩直白易懂,摘錄如下:
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見君子,樂且有儀。
菁菁者莪,在彼中沚。既見君子,我心則喜。
菁菁者莪,在彼中陵。既見君子,錫我百朋。
泛泛楊舟,載沉載浮。既見君子,我心則休。
除了“中阿”是土山,“中沚”是小洲之外,跟現在的歌詞一樣簡單。
圖意:哀哀父母,生我劬勞
第二首,就有點意思了。
漢代的孔耽神祠碑,這麼寫:“竭凱風以惆悵,惟蓼儀以愴悢”。
怎麼講,凱風寒泉典出《邶風·凱風》,懷念“母氏勞苦”;蓼莪,則是講“哀哀父母,生我劬勞”。
兩首懷親之作,後者甚至被視同“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悼文。
歷代箋證不乏故事,晉時王裒、齊朝顧歡讀之思親涕淚,唐太宗生日哀嘆“承歡膝下不可得”,乃至嚴粲《詩輯》裡痛呼“讀此詩而不感動者,非人子也”。
抹淚稍待,解惑當先。
前後兩個“莪”,一個表欣喜,一個帶哀愁,這個“比物起興”的點,讓人有點捉摸不清。
起初還好,大家一致認為,莪是蘿蒿,陸璣添了句“生澤田漸洳之處,葉似邪蒿而細,科生三月,中莖可生食,又可蒸,香美,味頗似蔞蒿”,似乎人們知道為什麼比作“子母”,也知道何以比如“君子”。
唐代陳藏器的《本草拾遺》記,“廩蒿生高岡,宿根,先於百草,一名莪蒿”,明代李時珍繼續加碼,“抱根從生,俗謂之抱娘蒿是也”。
同時期的《救荒本草》也記載了抱娘蒿,但解釋卻有點跳離“宿根”,敷衍為根扎得緊實,像孩子被賣捨不得娘。
好了,來到實物上看看。
注重文獻的,說是“茵陳蒿之類,抱宿根而生,有子依母之象”。
不過,播娘蒿在現在是一個屬名,十字花科播娘蒿屬,雖非“宿根”,卻佔了名字。
這就有點麻煩了,茵陳是菊科,在我出生的晉南,是一種常見的野菜。
陳藏器所說的“宿根”“先於百草”,都能一一對應。
另外,詩文裡“蓼蓼者莪,匪莪伊蒿”“蓼蓼者莪,匪莪伊蔚”,顯然也是把它歸之於“蒿屬”的力證。
播娘蒿、抱娘蒿,更像是一個因名字而產生的誤會。
播娘蒿(抱娘蒿)
蒿,是個過於常見的詞,無論古今。
在今天的分類學中,菊科蒿屬,僅亞洲常見的種類,就有300餘種之多。
不管是“蒿”“蔚”所對應白蒿、牡蒿,還是艾蒿、水蒿,在有限的認知和分類能力下,古人能分清的大概也就那麼幾種,而且還隨著時間地點,不斷地混淆。
僅《詩》裡疑似可歸在“蒿屬”名下的,大概就有七八種之多。
綠色青篙(香篙)
當然,無論哪種蒿,這兩年都不如臭蒿,也就是黃花蒿,更有名。
鼎鼎大名的屠呦呦,正是在這種植株裡提取了治療瘧疾的成份。
雖然,許多文章用“呦呦鹿鳴,食野之蒿”來比興,但“食野之蒿”裡的“蒿”,按《爾雅》的解釋,卻是青蒿,也就是香蒿。
黃花篙(臭篙)
於草,何來香臭,何來抱娘播娘?
香與臭,是人的主觀感受,非是草的本願。
只是在使用的過程中,如臭蒿,因為被細拆到了分子級別,才有了雲泥之別——有的成了救億萬人命於病患的寶,有的仍是漫天遍野自由自在的草,當然,也有的,因為形象和別名,成了後人表達情意的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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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大學的詩經研究者劉毓慶翻譯《蓼莪》,這麼說,“高高的抱娘蒿,‘抱娘’變成了蓬蒿,可憐我的父母,養育我受盡辛勞”。
如果把它放進《菁菁者莪》,這個翻譯就有點趣味了——高高壯壯的抱娘蒿,看你長在高高的土堆,想起我心愛的人來真讓我歡欣。
算了算了,莪就是莪,不要人間歧名,就這麼讀吧,“菁菁者莪,在彼中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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