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道狸奴將數子，買魚穿柳聘衘蟬，4句詩3個貓如何避免重複

前言

陳師道在《後山詩話》中點評了黃庭堅的一首詩：

乞貓詩：“秋來鼠輩欺貓死，窺甕翻盆攪夜眠。聞道狸奴將數子，買魚穿柳聘衘蟬。”雖滑稽而可喜。千歲而下，讀者如新。

使用代字，是詩詞中常見的一種現象。但是一首絕句中，三次提到了貓，於是不得不使用了兩次代字，還是比較少見的。

一、代字的好處

唐朝詩人白居易在《金針》提到：

“一曰說見不得言見；二曰說聞不得言聞；三曰說遠不得言遠；四曰說靜不得言靜；五曰說苦不得言苦；六曰說樂不得言樂；七曰說恨不得言恨”。

大抵是指作詩已經要注意含蓄和委婉，不要一語道破。

宋朝沈義父《樂府指迷》中，專門指出了代字使用：

聯句下語，最是緊要，如說桃，不可直說破桃，須用“紅雨”、“劉郎”等字。如詠柳，不可直說破柳，須用“章臺”、“灞岸”等字。又詠書，如曰“銀鉤空滿”，便是書字了，不必更說書字。“玉筯雙垂”，便是淚了，不必更說淚。如“綠雲繚繞”，隱然髻發，“困便湘竹”，分明是簟。正不必分曉，如教初學小兒，說破這是甚物事，方見妙處。往往淺學俗流，多不曉此妙用，指為不分曉，乃欲直捷說破，卻是賺人與耍曲矣。如說情，不可太露。

這裡有名詞的代字，例如紅雨、劉郎代替桃。章臺、灞岸代替柳。又有動作，例如寫字是銀鉤空滿，流淚是玉筯雙垂。

而且沈義父還驕傲地說，不必解釋，如果看不懂是你學問不夠。 其道理和白居易類似，即不可太露，多一些委婉。章臺、劉郎等代字還有背後的故事，其內容也充實許多。另外這種用法也顯得文雅含蓄。

不過，代字使用過多過濫，也被人批評。

二、代字的壞處

錢鍾書的《談藝錄》中，專門有一章說道“代字”：

慶曆、元祐以來，頻見‘雲間趙盾’、‘淵底武侯’、‘青州從事’、‘白水真人’、‘醋浸曹公’、‘湯燖右軍’、‘平頭’、‘長耳’、‘黃嬭’、‘青奴’、‘蒼保’、‘素娥’、‘鵝黃’、‘鴨綠’、‘此君’、‘阿堵’。。。。

南宋詩人詩人陸游也在《老學庵筆記》中也批判說：

“國初尚《文選》，當時文人專意此書。故草必稱王孫，梅必稱驛使，月必稱望舒，山水必稱清暉，至慶曆後惡其陳腐，諸作者始一洗之。”

其中，有很多的代字並沒有提升詩的意境，無非是作者在“掉書袋”顯示其學問。對於普通的讀者來說，理解代字本來的含義就成了問題。畢竟，沒有學問的人，也想欣賞一下詩歌怎麼辦呢？

這就有些尷尬了，對於學問淺的的人來說看不懂，而對於有學問的人來說，這些又是陳詞濫調而已。

詩詞中使用代字，既有好處也有劣處，還是需要作者掌握好這個度 。代字的使用，儘量選擇淺顯易懂的詞語，同時又可以提升詩詞的境界。這就有些難度了。

三、黃庭堅詠貓

黃庭堅這首《乞貓詩》生動有趣，陳師道讚揚“滑稽而可喜，千歲而下，讀者如新”。不過對於現代人來說，還是有“隔”的感覺，看不太懂。

原因就是，這首詩中用了兩處代字：

秋來鼠輩欺貓死，窺甕翻盆攪夜眠。聞道狸奴將數子，買魚穿柳聘衘蟬。

前兩句淺顯易懂，黃家的貓死了，於是老鼠們翻了天，攪得人晚上都睡不好覺。

後兩句比較費解，何謂狸奴，何謂衘蟬？

其實這兩個詞都是指貓。雖然說的是貓，但是不能重複用一個詞來說，所以為避免重複，黃庭堅用了兩個代字。

狸奴、衘蟬都是貓的名字，清朝人黃漢在《貓苑》中作了研究，總結了貓的幾種名稱以及來源：

貓名烏圓（格古論），又名貍奴（韻府），又美其名曰玉面貍（本草集解），曰銜蟬（表異錄），又優其名田鼠將（清異錄），嬌其名曰雪姑（清異錄）、曰女奴（未蘭雜誌），奇其名曰白老（稽神錄）、曰崑崙妲己（表異錄）（漢按：以烏圓為貓，相沿久矣。考王忘菴題畫貓詩“烏圓炯炯”，責似專指貓眼而云然也）。

白而嘴邊有花紋的貓，叫做銜蟬奴，好像嘴邊叼了一隻蟬。《說文解字》介紹貓為“貍屬”，這個銜蟬奴也被叫做狸奴。

黃庭堅《乞貓詩》後面兩句的意思是，聽說別人家的貓要生子，所以我買了魚兒來準備討要一隻貓回去。希望這隻貓來杜絕鼠患。

結束語

四句的詩中，除了第二句之外，三句寫到貓。我家的貓死了，聽說別人的貓要產子，我準備去要一隻貓回來。

為了不重複，黃庭堅不得不用兩個代字狸奴、衘蟬來代替貓。另外，衘蟬有湊韻的嫌疑。

一般來說，作詩儘量避免重複的意象使用，何況出現三次。

@老街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