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事偶拾之華子的愚人節

腦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也不是伙伕，這是少年時華子的真實寫照。華子長我三歲與我同級，這不能證明他笨而我聰明，只能證明華子對學習不怎麼感興趣。華子對學習不感興趣，並非對學校不感興趣，相反，是很感興趣，因為學校是他的樂園。小時候還不知道每年的四月一日是西方的愚人節，可是對華子來說無所謂，因為他在學校每天都過愚人節，當然是愚弄別人！

華子具有愚人的資本：首先是他有健壯的體格和充沛的力量。上三年級時，華子的身高和體重幾乎是我們一般同學的一倍，用孔武有力來形容一點都不過分，在我們的眼裡華子就是個巨人，這是可以愚人的物質基礎。再者，華子的智商肯定不跟學習成正比，因為他的鬼點子變化多端，神鬼莫測，這是可以愚人的智力基礎。華子集兩大優勢於一身，我們這幫小不點想不被他愚弄都難。

每天早晨到學校，華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堵在教室門口，模仿國家領導人與我們男生挨個握手。只要華子說一聲列隊，大家就自覺地排成一列，用自己稚嫩的小手與華子的熊掌來個親密接觸。這時的華子態度好極了，眯縫著小眼睛一副笑容可掬的神情，而與他握過手的同學有的齜牙咧嘴，有的大呼小叫，有的涕泗交流。握完最後一隻手，華子會朝那傢伙屁股上一拍，打一個響亮的呼哨，然後來一句：接見結束，全體歸隊！為了減輕握手帶來的痛苦，我學會了演戲，只要華子的手握住我的手，還沒等他發力我就使勁喊：哎喲哎喲疼呀疼！華子便不再用力，而是寬容地罵一句：慫包！我也就借坡下驢，跑到自己的座位上繼續觀看他的接見儀式。

一旦上課鈴響過了，華子的力氣好像被剛才的握手活動給耗盡了，趴在課桌上像只肥貓很快就進入夢鄉，還不時地吧唧嘴打呼嚕。這種表現實在讓老師忍無可忍，即使是華子的親舅舅——我們的語文老師也會惱羞成怒，教鞭打得講桌啪啪直響，咆哮著：華子，你給我滾出去！一語喚醒夢中人，華子睡眼惺忪地朝舅舅憨憨一笑，又快速地朝我們做個鬼臉，就爽快地“滾”到外面曬太陽去了。我們教室是土坯房，牆皮也剝落了，土坯之間的縫隙被學生們擴大成了窟窿，整個屋子千瘡百孔，撒風透氣。華子在屋外從南牆根轉到屋後的北牆根，不一會兒靠牆的新亭同學看見牆窟窿長出一根青翠的柳枝來，新亭用力一拽就將柳枝繳獲了，接著又一根柳枝出現在牆窟窿裡，新亭又用力一拽……就這樣牆外的華子和屋裡的新亭做起了互動遊戲。一根蘆葦絮又從牆窟窿裡伸進來，新亭不假思索，一把攥在手裡。忽然一股惡劣的氣味瀰漫開來，還沒等大家找到氣味的源頭，就聽到新亭“嗷”地一聲從凳子上跳起來，氣急敗壞地罵：華子，你流氓不要臉，往葦絮上抹屎！老師和學生全呆住了……

光顧著說華子的惡作劇了，再來說說華子的好吧。我們這群農村娃娃進城上初中後，經常被城裡的壞孩子欺負。每當危機關頭總是華子挺身而出為大家解圍。鬼怕惡人，城裡的小痞子見到華子往往退避三舍，因此華子是我們的保護神，大家很尊敬他。可惜華子的學習毫無起色，讀到初二就輟學了。

二十多年過去了，每每想起華子的愚人節都會帶給我回憶的快樂，他的愚人樂而不淫，謔而不傷，無害大雅，無損令德。

腦袋大脖子粗，是大款不是伙伕，這是現在華子的寫照。華子創辦了一家煉油企業，前年為村裡修了一條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