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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官家小姐盛裝出嫁,大婚夫君卻留她守空房,與陪嫁丫鬟共寢

2022-01-18由 每天讀點故事 發表于 漁業

莨菪子有毒嗎

故事:官家小姐盛裝出嫁,大婚夫君卻留她守空房,與陪嫁丫鬟共寢

本篇內容為虛構故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1

長安城永安巷的裴都蔚府,隔三岔五就要弄個樂坊班子來,今兒琵琶,明兒蘆笙,在長安城的千家萬戶中,斛光交錯到深夜。

這樣的熱鬧與我卻毫無半點關係,我是裴家最下等的奴,日日圍著些汙穢雜碎打轉,進不得正廳。

但人總有些不甘心的時候,那日做完手裡的活,我貓著身子躲在牆角偷偷地看,一身素衣的秋娘,正低著眉頭輕攏慢捻,悽悽絃聲和著悠悠吟唱,映襯當日的秋景,再貼合不過,我一時迷魂就忘了時辰,待人散了,才想著往回走。

我是順著牆角走的,不想阿耶的聲音陡然入耳,壓得低低的,透著幾分蹊蹺。

“真的不能再多了?”

“哎喲,不能再多了,你不想想,她跟著我,若是日後學有所成,你總有賺頭的不是,要是再爭氣點,成了這長安城裡數一數二的秋娘,那你還不……”

尖嗓子的女聲漸漸壓低了去,我只聽見阿耶附和著發出陣陣竊笑,就像瑟瑟秋風掃在了我的心頭上,阿孃剛走一個月,他就迫不及待要發賣了我!

阿耶是裴家的花匠,在裴都蔚年少時就在裴府了,右眼天生殘疾,眼眶空洞洞的沒有眼珠,且是個駝背,身高僅三尺,背地裡人們都叫他四不像,但他這樣一副面孔,卻在四十歲時娶了正當貌美的阿孃,當年便生下了我。

如今我年滿十五,在裴家做著最下等的活,嫁人是指望不上,所以阿耶打算悄悄將我賣了,再跟裴家謊報是意外死了,能小撈一筆。

但我並未讓阿耶得逞!

我聽聞裴家的小娘子裴雪鳶有個難言的隱疾,她雖生得俏麗,呼吸之間卻臭不可聞,於人前,總要屏住呼吸,不敢開口,如今十七八歲了,還未找著合適的婆家,曾經還因此事被人退過婚約。

那日天黑以後,我偽裝迷路,進了她的院子,秋月朦朧,她正對著窗外哀嘆,見到我時,頓時起怒。

“哪兒來的下賤胚子,膽敢闖我的院子!”

雖隔著四五步的距離,可她在說話時,還是下意識地拿袖子半遮住了臉。

我恭恭敬敬喚了聲娘子,怯怯道:

“賤婢一時昏了頭,不知如何就闖進小娘子的院子了。”

她微微凝眉,明顯的不耐煩,揮手讓我退下,我卻躊躇在原地沒有動。

“賤婢聽說長安城曾有個國色無雙的秋娘名叫蓮香,據說她每出處之間,則蜂蝶相隨,蓋慕其香也,娘子可知其中蹊蹺?”

裴小娘子眉頭鬆了些,顯然是對我的話起了心思,於是我自問自答:

“聽說,她之所以如此之香,全是因為在舌尖下藏了沉香呢!”

話完,我便瞧見裴雪鳶正了正身子,臉色瞬間緩和下來。

“你且下去罷,若此法真能奏效,少不了你的好處。”

“賤婢無所求,只願侍奉小娘子左右。”

裴小娘子又是一陣驚詫,可我知道,她終會如了我的願。

2

裴雪鳶來找我那日,阿耶正綁了我,要將我交給樂坊的坊主。

她總算來得不晚,及時阻止了阿耶,趾高氣揚地點了我的名:

“這丫頭我要了,從今日起,到我房裡伺候。”

阿耶想了想,伸出五個手指頭,裴雪鳶一臉厭惡地遞了一串銅錢給他,此事就算作了,從此以後,我是裴家小娘子裴雪鳶的人。

在她身邊伺候的人有兩個,一個桃花,一個荷花,皆是同她一起長大的,年紀相當,他們嫌棄我臭,上下其手扒了我一身汙布,將我按在水裡洗了又洗,搓了又搓,又找她們的舊衣裙給我。

那是我第一次被如此鮮豔的色彩而包裹,整顆心彷彿都醉了。

之後我被帶去見裴雪鳶,她什麼都沒說,只將目光打在我身上,上上下下來回地掃,然後就悠悠地念起了詩:“淡白梨花面,輕盈楊柳腰。”

她說:“以後你就叫梨花吧!”

那應該是誇我的一句詩,我因此得名。

雖如此,我還是隻能在院子裡伺候,打雜清掃,抹門擦窗,近不得裴雪鳶的身。

直到上元節那天,長安城宵禁解除。

聽說,長安城有燈樓二十座,可燃燈五萬盞,半邊天空都要被映紅吧!我從沒見過那種盛景。

裴雪鳶竟答應,可以帶我一起去。

“今兒除了放燈,還要去積香寺還願,梨花你跟我一起。”

還願,大概是隱疾已除,如今她已然能夠大大方方在人前開口說話了,身上還總帶著隱隱香味,她十分滿意於我的法子。至於放燈,大概她是想再求一段姻緣吧,長安城的女子,就沒有不在上元節這天放燈求姻緣的,當然除了我,我求的事,連天都不知道!

長安大道連狹斜,青牛白馬七香車。一連三天的狂歡日,長安城早已人山人海,除了人,便是燈籠,各式各樣,映在人臉上上,比白日還要清晰。

我耳邊傳來嗡嗡的人聲,聽不清他們的笑鬧。

還完願後,我們在一處小河邊放了燈,看著河燈遠去,裴雪鳶雙手合十,在心中默唸她的願望,人很多,身後有七八個孩童,我不經意伸了伸腳,一個孩子被絆倒,向著裴雪鳶撲了過來,二人雙雙落河。

嘈雜人聲竟然淹沒了她們的呼救,只有臨近的一部分人,長牙五爪撲騰著,卻沒人下水營救,我躊躇片刻,跳下了冰涼刺骨的水裡。

將裴雪鳶救上來時,她氣息明顯的微弱,我脫了自己的衣裳將她包裹著,一路拼命搓著她的雙手雙腳,她抖著身子輕闔眼簾,從她細長的眼縫裡,我似乎感受到她的感激。

我要的不就是她的感激麼!

回去後,意料之中的責怪撲面而來。

桃花怪我怎麼沒護好小娘子,荷花怪我怎麼沒及時將小娘子送到郎中那裡去。

我悶著頭不敢說話,連溼透的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待她們伺候裴雪鳶睡下後,我才悄悄進了房裡。

“小娘子,我煮了茶,你起來吃一些,放了生薑、羌活、蒼耳子、肉桂,都是驅寒的。”

裴雪鳶就著我的手吃了口茶,方才注意到我。

“這茶你也吃上一口,再回去把衣裳換了,莫要著涼。”

我便顫著手將茶送到了自己嘴邊。

3

經此一事,裴雪鳶在屋裡養了足足三日,那日天色放晴,她讓人在院子裡放了張軟榻,棲在日頭下。

我就在她邊上清掃,默默的,不敢發出聲響,她睡了片刻,翻來覆去總似浮躁。

“那日你煮的茶叫什麼?再去煮些來吃。”

我手一頓,忙回她道:“那茶叫芙蓉醉,賤奴這便去煮了來。”

她點了點頭,好似安心下來,拿手蓋住了雙眼,開始享受日光的暖意。

煮好了茶,她已經快要睡過去了,大概聽到我的腳步,或是聞到了茶香,便堅持起身,讓我陪她一起吃茶。

“以後,你來房裡伺候吧,不用你做什麼,每日煮這茶給我吃就是了。”

我一邊吃茶,一邊應她,終於是個上等丫頭了,可心底卻莫名的慌亂。

清明節,裴家來了位大人物,據說是裴雪鳶的祖母,人老了,喜清淨,一直住在老屋,祭祖這天才現身一回,裴家格外重視。

祭完祖後,裴家的幾個孩子都被叫去聽教,裴家祖母搬出長輩的架子,要考一考他們的廚藝。

這事兒與裴雪鳶倒不難,她院子裡配有小廚,平常閒暇時,就搗鼓些吃食,我有幸嘗過幾回,滋味不錯。

可當我看到她在池塘裡抓了條鯉魚時,我就知道,她輸定了!

那條鯉魚被切成蓮花形狀做成了魚膾,呈到老祖母的面前時,老祖母拿筷子一撥,當即氣到語無倫次。

“孽障……你個孽障!”

當朝聖人是李姓,與鯉同音,禁食,遇則禮待,需放生養!

可她竟將這樣一條聖物端上了桌。

老祖母雷霆大作,揚言要請出家法,我看裴雪鳶的一張俏臉已經明顯地蒼白,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也不敢辯駁,估計嚇得夠嗆,於是便站出身來。

“老祖母息怒,這道魚膾,其實是賤奴做的,小娘子為老祖母準備的本是婆羅門輕高面,還有自釀的葡萄酒,又怕顯得粗俗,所以才命賤奴做了這道魚膾,只是賤奴識不得這鯉魚……”

“你還敢提!”

老祖母手中滾熱的茶盞潑到了我的身上,火辣辣的溫度,我卻不敢閃躲,同我跪在一處的裴雪鳶悄悄掃了我一眼。

也就是這一眼,我知道,我在裴雪鳶心中的地位,從此穩紮穩打。

那一晚,我幾乎被打爛,後腰向下,看不出一塊好的面板,有人將我抬回去療傷時,裴雪鳶就跟在身後,嘴裡時不時叮囑:

“你們輕些,別弄疼了她。”

“你們慢點,沒看她正流血麼!”

“哎呀不行,這裡哪是住人的地方,將她抬去我房裡,就放在我的床上……”

她也算得上是個跋扈的人,可句句緊張,無一不是對我的心疼。

後來,我的傷算養好了,可在胸前卻留下了一道醜陋的疤,是老祖母那杯熱茶所致,裴雪鳶給我用了不少上乘的藥,總歸不見好。

那晚夜深,趁所有人都熟睡,我對著燭火,細細揣摩那道疤痕的模樣,有些形似牡丹,但還需補上一些輪廓,於是我拿出針,對著那道疤痕一陣一陣刺下去……

4

春色漸濃,草木萋萋,同長安城許多大戶人家一樣,裴家的小娘子小郎君們,總要擇一天朗雲舒的日子,去郊外暢玩一番。

結上三五好友,備上酒水點心,尋一處山澗涼亭,傍花隨柳,吟詩作賦,快活似逍遙神仙。

而裴雪鳶說,今年的郊遊擇的是一艘畫舫,江面臨風,山水相映,該是別有一番韻味的。

她命我給她梳了當今最時興的雙環望仙髻,貼了牡丹花鈿,出水芙蓉一般的女子,在鏡中清新脫俗地看不出一點瑕疵。

“估計要去上幾日,你跟我一道吧,離了你的茶,我好似就不能過了。”

她日日都要喝上一杯我煮的芙蓉醉,就如同她自己說的一樣,好像離了就不行似的,我只得點頭應了,在荷花與桃花暗暗嫉妒的目光中,攙著她出了裴家的大門。

畫舫上總共六七人,大多是眼熟的,平日裡常來裴府走動,同裴雪鳶的阿弟裴邵康飲酒作樂。

裴邵康不同於其他富家子弟,不貪玩,長安肉山脯林,可他從不在外花天酒地,又生得白白淨淨,十四五歲的年紀,如冰壺秋月,看起來人畜無害,總是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

裴家拿他當寶,裴都尉總說,也不知道什麼樣的姑娘,才能配得上他這樣的一個好兒子,裴雪鳶也常在我們耳邊叮囑,不許以任何目的接近他。

出發不多久,裴雪鳶開始暈船,捂著胸口說是喘不過氣,我們備了藥,臨時卻找不著了,我看她愈發的虛弱無力,便說道:

“小郎君那裡應該還有藥,要不,我去取些回來?”

“也好,不然怕支撐不住掃了大家的興致。”

她大概也確實支撐不住了,面色已經蒼白如雪,我急急忙忙往外跑,不想裴邵康也正往裡走。

我與他撞了個滿懷,不受控制地連連後退,可我的襦裙卻掛在了他腰間的佩飾上,我只覺胸口一涼,想要捂住外洩的春光已然不及。

驚慌失措中,我看到裴邵康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胸前,那一處被燙的傷疤,如今正盛開著一朵大紅牡丹。

他的臉也迅速被染紅,連同耳後根,可他的眼神裡,卻是一種無法掩飾的驚豔。

匆匆一瞥,我迅速穿好了衣裳,裴雪鳶探著身子詢問發生了何事,裴邵康支支吾吾,說只是過來看看,過後放下藥便走了。

我從未想過裴邵康會主動來找我,那時郊遊已經結束,我們回到長安,日子已然平靜,他拿了一盒蒸餅,默不作聲地遞到我手上。

“小娘子正在午睡,怕是等醒來,就不新鮮了。”

我低著頭悄悄看他,發現他的臉頰正在一寸寸地燒紅,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耳朵,笑容始終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這蒸餅,是、給你的。”

原來是給我的,哪怕我早已猜到,可聽他親口說出,心頭還是有異樣的感覺。

那蒸餅我並沒吃,一整晚,我都放在眼前看著,此刻沒人知道我內心的掙扎,我想起阿孃臨終前對我說的話:“若你選擇當一個惡人,那你勢必要遭受惡行的反噬。”

大概,這就是反噬的開始。

5

我與裴邵康開始暗中來往,他對我並未有半分越矩之處,只有一次,他央求我:

“那日一睹你胸前的牡丹,便從此不能忘懷,可否讓我再看一眼?一眼就好。”

他打小就酷愛牡丹,畫作詩篇中會常常提及,裴家幾乎人人皆知,我應了他,並答應等以後,要在他的身上也“繡”上一朵。

以後,是他許給我的以後,他說此生非我不娶,待阿姐出嫁,他便同父母親商議婚事。

可裴雪鳶眼看都快二十了,婚事依然沒有著落,裴邵康明裡暗裡問了我幾次:

“你常在我阿姐身邊伺候,就沒有發現她有什麼中意之人嗎?”

中意之人當然是有的,卻是個從商人家的小郎君,那次畫舫郊遊時,那郎君也在,對裴雪鳶照顧有佳,一舉一動皆入了她的眼。

“小娘子擔心你父親看不上宋三郎的家世,因此遲遲未語。”

我不過也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在裴邵康耳邊提了一嘴,誰曾想他竟起了興致。

“放心吧,這事兒包在我身上就是了。”

沒出幾天,裴雪鳶的面上便染了春色,那日她將我拉進房裡,同我換了衣裳,讓我躺在床上假裝午睡。

“小娘子要去何處?”

“小弟幫我約好了宋三郎,我去去就回。”

我一邊暗暗佩服裴邵康牽線搭橋的本事,一邊拉住了神色匆匆的裴雪鳶。

“撲些香粉在身上吧,天熱愛出汗,這些香粉,都是我親手製成的,香味淺濃相宜,宋三郎應該喜歡。”

裴雪鳶頓時羞紅了臉,笑著嗔道:“小浪蹄子,小心我找個人家將你嫁了去。”

可那天她回來時,似乎並未顯得有多開心,一進屋子,就將頭蒙進了褥子裡。

我仔細一瞧,發現她臉上有未來得及褪去的熱潮,雪白項頸上隱約有些紅痕。

“小娘子怎得弄成這副模樣?”

我明知故問,她卻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他是個畜生,他竟強迫對我……對我行不軌之事……”

好似天都要塌了一般,連婚約都沒有的女子,失了清白之身,還如何嫁人?可我卻找不出半句安慰她的語言。

“大不了,讓他娶了小娘子就是了。”

“可他說,如今家裡正是服喪期間,辦不了婚事!”

此事便只能先挨著,裴雪鳶雖心中忐忑,卻絲毫不敢表示出異樣來,倒是裴邵康開始急了起來。

“我阿姐那邊如何?不如我先跟父母親說去,先辦了我們的婚事再說。”

他顯然還不知情,且將婚事這二字想得太過於簡單,我不過一個低賤的婢女而已,何以能夠成為他明媒正娶的妻?

可我又不好明說,只好委婉的暗示:

“這件事還需從長計議,郎君不如先去為裴家立功立事,到時說話也有分量些。”

“如何立功立事?”

“三個月後是聖人誕辰,如今大明宮正在招試,準備排練七德舞,需百十餘人,你不妨去試試。”

“那我明日便去就是。”

他果真就去了。

6

裴雪鳶被查出有身孕之時,一向侯服玉食的裴家突然就沉靜了下來,只能聽見裴都尉怒不可遏的低吼。

“我裴家怎麼就養了你這麼個不知廉恥的不孝女!”

裴雪鳶跪在地上哭求:“求父親替女兒做主,讓那宋三郎娶了女兒吧!”

可裴都尉一番查探下來,那宋三郎不過是個從商的,家業也並不豐厚,都是些小本買賣,他如何肯讓自己的女兒嫁過去?

於是便從郎中那裡求了一碗墮胎藥,狠心逼著自己的女兒喝了下去,裴雪鳶一時間身心俱損,成日躲在房裡不願再見人。

不過很快,裴都尉就替她重新尋了一門親事,是一戶姓魏人家的小郎君,對方家底殷實,又領著朝廷俸祿,祖上出過幾位名將,於裴家,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

聽裴家下人互相傳道,裴都尉之所以能攀上這樣的親家,是用了些手段的。

這並不足為奇,裴都蔚的手段,我從阿孃的嘴裡聽說過不止一件兩件,這個看似正義凜然的人,實則卻是個陰險狡詐之輩。

而我孃的鬱鬱而終,與他也脫不了干係。

令我意外的是,裴雪鳶倒也接受了這樣的安排,只是在臨出嫁前,她向裴都蔚求了一件事。

“請父親大人允准,讓我帶著梨花一同嫁過去。”

按理說,陪嫁這件事,是輪不上我的,桃花荷花同她一起長大,容貌才情皆在我之上,可裴雪鳶就是選定了我,我想,大概是因為這府裡,只有我能煮出芙蓉醉吧。

裴都蔚含著疑惑不定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我也怔怔回望他,他好似震了一下,並不顯老的眉眼裡,微微閃爍著。

我怕他再看出什麼,隨即低下了頭。

“求都尉成全,允我同小娘子一同嫁入魏家。”

他收回了目光中的疑慮,點了點頭。

出嫁那日,並未顯得有過多喜慶,裴雪鳶一直乖巧,任人擺弄著,最後靜靜地被披上了蓋頭。

“梨花,我怎麼覺著這一切都跟做夢似的。”

我攙著她的手小聲安慰道:“小娘子莫要多想,命運天註定,不管走到哪一步,都是命裡安排好的。”

明天會發生什麼,我們誰都不知道,就如同裴雪鳶並不知道,自從遇見我的那天起,她的人生就已經步入深淵一樣。

我陪著她走上迎親的馬車,魏家小郎君魏梁澤身著吉服,恭然坐在馬上,這是我第一次見他,面目冷峻,如秋夜皎月,只是面上沒什麼表情,更多的是木然,我又回頭看了一眼,想起裴邵康來,他如今正在大明宮裡排練七德舞,大概還不知道我隨裴雪鳶一同出嫁的訊息,再見面,不知會是何等場景。

阿耶並沒有出來送我,他如今已經癱瘓在床,我都不記得有多久沒有見過他了,或許,生命已接近垂危,阿孃說過,要做惡人,必遭反噬,他折磨我與母親多年,如今終於落得報應。

過往種種,不值一提,我跟在迎親的隊伍中,向魏家而去。

7

洞房夜,裴雪鳶獨守了一夜空房,魏梁澤娶她,本就不是出於自願,當晚,就獨自一人在書房歇著了。

夜半三更時,我看書房燈還亮著,便送了些點心進去,他用手撐著頭,雙眼緊閉,可我知道他並未睡著。

“不如我陪郎君下一盤棋吧,不然這漫漫長夜,當真難度。”

魏梁澤睜開眼來看我,目光冷冷,似乎並不太歡迎我,可下一刻,他卻突然頓住了呼吸。

“你身上是什麼香味。”

“是賤奴自制的香粉。”

我一邊回答他,一邊開始擺棋盤,他竟也由著我,只是一雙眼始終都未從我的身上離開過,靜謐的房間內,我聽見了他逐漸加重的呼吸聲。

第二天,裴雪鳶到書房時,魏梁澤還靠在我懷裡睡得香甜。

她的耳光落在我的臉上,疼痛感意料之中的清晰,我卻無從辯駁。

“狼心狗肺的賤人,你竟敢這麼對我!”

她的怒罵驚醒了魏梁澤,下一個耳光被他穩穩地接住,又重重地將她甩到了一邊。

“哪有你這般跋扈的女人,上來就動手打人!”

“可這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

“那又如何,你還有資格提起洞房花燭這四字嗎?最起碼,梨花能給我一個清白之身。”

他將我攬進懷裡,怒眼看著跌倒在地的裴雪鳶,她的眼淚蓄在眼眶裡,緊咬的嘴唇已經滲出了血絲。

“小娘子,起來吧,初到魏家,別弄得太難看。”

我起身去扶她,期間衣帶散落,魏小郎君將他的衣裳披在了我身上,裴雪鳶看著這一幕,眼底的淚水化成恨意奔湧而出。

她恨什麼呢?讓我陪嫁的是她,我只不過提早履行了自己的職責,在她的洞房花燭夜。

不過我想,她很快就會明白,她該恨的,並不是這一點。

我甚至有些低估了裴雪鳶的聰慧,僅僅三日,她就發現了一些端倪。

那日她將我堵在了房內,低頭嗅著我身上的衣料,滿臉的疑惑逐漸變成驚恐。

“是你拿這香粉害了我!”

陰謀已被戳破,我無需再瞞,只是看著她輕笑出聲。

“既然這麼快就被你發現了,那不如,就如實告訴你吧!”

那日她與宋三郎約見,臨行前我給她擦了些自制的香粉,就如同她的洞房花燭夜,我去魏梁澤的書房一樣,也給自己身上擦了香粉,那些香粉,有催情藥的成分,所以不管是宋三郎,還是魏小郎君,都無法抵擋那帶著香味之人的誘惑。

“所以,你這般作為到底為何?你到底存了怎樣的陰謀?”

陰謀嘛,難說,我只不過是想,為我這十幾年的悲慘人生討回一個公道而已,明明身上流著同樣的血脈,卻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我對著完全懵怔的裴雪鳶說道:

“若要怪,就怪我們那個偏心的父親大人吧!”

我也是裴都尉的血脈,十幾年前,我阿孃是裴家廚屋裡的一名廚娘,卻被他看中,並用手段強迫要了我阿孃的身子。

我阿孃發現腹中有了我時,便去找他要一個名分,可他為了自己的名聲,卻將他嫁給了面容醜陋的花匠,也就是我的阿耶。

阿耶自是知曉這其中的緣由,作為男人,他感覺自己受了奇恥大辱,卻不敢同裴都尉較勁,便將所有的情緒都發洩在我和阿孃身上,在我漸漸長大的過程中,幾乎每日都要遭受他的毒打。阿孃更是不堪受辱,年紀輕輕就撒手人寰了。

在阿孃臨死前,她將這些事說於我聽,她想讓我認祖歸宗,好脫離阿耶的折磨,可我的心中,從此便種下了仇恨。

裴雪鳶顯然被我的說辭震怒。

“賤人,你胡說,父親大人才不會有你這樣的女兒!”

“你信與不信,對我來說絲毫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的你,還有裴邵康都將在我的引導下,一步步走向深淵,裴都尉已人到中年,不知,能否承受得起這樣的打擊呢?”

在她複雜又無比驚恐的眼神中,我笑著走了出去,不久後,身後便傳來了她痛苦的哀嚎。

這算什麼,更痛苦的事情,還在後頭呢!

8

魏梁澤帶我去錢塘江遊玩了一番,如今已是初秋,殘螢棲露,早雁拂空,每一處風景都帶著詩意,我纏著他多逗留了幾日。

回到魏家,還未等進門,就有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撲了上來,魏梁澤將我護在懷裡,一腳踢翻了女人,那人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凌亂的頭髮,烏青的面孔,正是裴雪鳶。

“小娘子,這是怎麼了?”

我幾乎驚撥出聲,卻並未出手相助,任她倒在冰涼的地上,幾次三番的嘗試,都沒能起身。

“梨花,快給我芙蓉醉,我要芙蓉醉!”

這一刻,她該知道,我的陰謀到底是什麼了,那次上元節,我故意讓她落水,才有機會煮了茶給她吃,我告訴她那茶中配方,卻唯獨少了一樣名叫阿芙蓉的材料沒說,我看古籍上說,此物雖能驅寒止痛,可若長期服用,便會對其產生強烈的依賴,使人無法抗拒,且會在無形之中掏空人的身體。

看著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我的樣子,我心頭似乎略有快感,若我的生父裴都尉看到這一幕,該不該後悔他當年種下的惡果呢?

但這樣的結果對於我來說遠遠不夠,我要看到他家破人亡方能罷休。

聖人的壽誕就在眼前,前一天,我去見了裴邵康。

他被深閉在大明宮裡整整三月,對外事絲毫不知,看到我時,眼底依舊溢滿了柔情,他甚至還在憧憬我們的未來。

“等聖人賞賜下來,我便什麼都不要,只求他老人家給我們主婚,父親大人大概也不會說個不字。”

我笑著迴應他,順手將一盒蒸餅揣進了他的懷裡。

“我親手做的,你記得吃。”

天已落幕,他揣著蒸餅在宮門前與我揮手道別,我走出老遠之後,發現他的身影還站在原地。

大概,他永遠都不會知道,那蒸餅裡被我下了能致使神經錯亂的藥,而他一直迷戀我胸口的那多大紅牡丹,不過也是為了引誘他的工具罷了!

第二日,聖人的壽誕還未結束,就聽有宮人來報,說是裴邵康被關進了天牢,原因是他排練了整整三月的七德舞,卻在百餘人剛舞了一半的時候,突然狂笑著奔走,期間還撞倒了幾人,舞陣被打亂,聖人因此盛怒。

我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實打實有些心疼,但復仇的快感卻沖淡了一切,裴雪鳶還在我腳下連聲乞討,她如今的這副模樣,也該讓裴都尉好好地瞧上一瞧了。

9

再入裴府,似乎蕭條了許多,不知是因為秋霜深重,還是物是人非的錯覺。

我的生父裴都尉,正在庭院負手觀天,一段時日不見,他的髮絲竟然白了許多,我就站在他身後,身邊是無力到需要被人攙扶的裴雪鳶,她耷拉著腦袋,沒有多少意識。

裴都尉似乎聽見了響動,他猛然回頭,第一目光卻是看向了我,萎靡的眼神瞬間被驚醒,至於我身邊的裴雪鳶,大概他一時還未能認得出來。

“你到底是誰?為何要害我兒?”

想來,裴邵康已經向他揭露了我的惡行,如此倒省了我一番口舌了,而此時的裴都尉我的父親大人,正咬牙切齒地瞪著我,彷彿要將我生吞活剝一般。

我想,他大概已經懷疑我的身份了。

我咧嘴笑了笑,將裴雪鳶丟了過去,她的身子軟綿綿弱不禁風,還未等裴都尉出手,就一頭栽倒在了地上,裴都尉大概終於看清了她的臉,我看到他的瞳孔都劇烈的顫抖起來。

裴雪鳶卻緩緩從地上爬了起來,向我爬來,一步一步,她祈求我,不要離開她,不要丟下她,從始至終都沒有看她父親一眼。

而裴都尉看著眼前這一幕,蠕動著的嘴唇卻是如何也說不出話,通紅的眸子似要滴出血來。

“恨嗎?”

我湊到他跟前,與他對視,卻被他一口熱血噴灑在了衣襟上。

他果然是恨了。

“這就不能受了麼?那麼當初,你將懷著你孩子的女人嫁給一個又老又醜的花匠,可有想過今日?你有沒有想過,那個還未出世就被你拋棄的孩子,會在將來的某一天,將你置於萬劫不復之地?”

我的一席話,當場證實了他的懷疑,可此刻的他,卻像是個被抽掉了筋骨的廢物,只能拿滿含恨意的眼神來中傷我了。

“你……你竟敢……我當初就該一刀殺了那個賤人,而不是一時心軟還將她留在了裴家!”

“是麼?那還真要多謝你的心軟,否則,我今日又怎會站在這裡看你生不如死呢?其實我一直也矛盾不已,錯是你犯的,按理說,不該由他們兩個來承擔,可如今看到你這副模樣,我才發現,我的選擇是有多正確!漫漫餘生,你就在痛苦自責中慢慢熬吧,記住,是你害了所有人!”

這一刻,來得有些遲,可總算是來了,我沒有再做留戀,轉身離開了裴家。

我去看了阿耶,卻早已是腐屍一具,最後的日子,他大概飽受折磨,床下的褥子凌亂四散。

他也算是個可憐人,雖然對我和阿孃百般折磨,終究也不能全怪他,所以草草給下了葬,算是對他這十幾年來的養育之恩做個了斷。

最後去看了阿孃,她墳頭的草葉枯黃無數,我一把一把地薅下來,卻不想,竟被草尖戳破了掌心,瞬間鮮血如注。

“阿孃,您可是在怪我?我曾答應過你,不會去做那個惡人,可仇恨長在心裡,抹不平也擦不掉啊,不過阿孃您放心,既然種下惡果,我便自己承受,很快的阿孃,很快……”

10

三年後,大概已沒人能認得出我,坐在銅鏡前,我甚至都不敢去看自己。

該用什麼樣的詞來形容呢!骨瘦嶙峋?鳩形鵠面?雙目無神?面目犁黑?

總之,大概比鬼都要難看了吧!

而我的生命,大概也已走到了盡頭,當初每每煮了那叫芙蓉醉的茶,我與裴雪鳶向來都是同吃一壺,為了不讓她有絲毫懷疑,我竟是連一天都沒落下過。

被掏空的身體,何以續命?

若你選擇當一個惡人,那你勢必要遭受惡行的反噬,但願我的反噬,就此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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