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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業碾壓、墾造水田|浙江樂清血蚶養殖消亡危機

2021-12-27由 新京報 發表于 漁業

什麼是生態交錯帶

5月中旬,浙江省樂清市翁垟街道三嶼村建興水產育苗場裡,老闆吳立定發現,剛剛催生了四五天的泥蚶苗幾乎全死了。顯微鏡下,這些才發育出貝殼輪廓的透明小生物已經徹底寂滅不動。

“都長蟲了,可能跟汙水處理廠施工汙染了水有關”,吳立定的女兒吳露露說。

這處浙江省最大貝類苗種基地建起生活汙水處理廠,村民反映其環評報告仍存爭議,並且汙水處理廠在軟質淤泥上施工,導致一線防潮堤開裂,建築垃圾汙染水體導致貝苗死亡。

除了汙水處理廠的影響外,苗種基地面臨另一更大危機:給貝類苗種提供藻類食物的養殖圍塘,已被強制要求改為水田,種植水稻。這使苗種基地面臨消亡。這個當地的“墾造”工程——“海岸稻田”卻因海水滲入,一年下來很可能顆粒無收。

防潮堤外,失去養殖圍塘的村民不得不隨著前移的海岸線,圈下新水域違規養殖。

相關專家認為,這個現狀背後是用地關係緊張的困局,無形中擠佔漁業養殖水塘,迫使漁民在防護堤外圍塘養殖,威脅著海洋生態環境。

工業碾壓、墾造水田|浙江樂清血蚶養殖消亡危機

浙江省樂清市翁垟,海堤內,工業園區的施工機械在進行施工,逐漸逼近所剩無幾的養殖塘。

浙江最大的貝類苗種基地

因為汁水如血色,泥蚶又名血蚶,泥蚶的血紅素被認為能益氣補血而廣受大眾喜愛,全國市場對其成品的需求量很大。

作為浙江省四大海灣之一的樂清灣是“中國泥蚶之鄉”,而處於甌江與東海鹹淡水交匯口的翁垟三嶼村是國內最主要的泥蚶養殖苗種來源地。

村民回憶,翁垟的泥蚶因為不含泥沙,口感好備受市場認可。1998年到1999年,寧波大學海洋學院教授徐善良又在三嶼村進行了大規模技術推廣。當時,泥蚶苗最貴能賣到2萬元/斤。

2000年左右,村民們自籌資金相繼建起幾十家育苗場,自此,大規模人工育苗技術使三嶼村迅速成為國內聞名的貝類苗種生產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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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立定夜間在貝苗育苗池進行“催苗”,“催苗”俗稱“生孩子”,也就是成年的公貝類和母貝類在育苗池內結合,生成貝苗。

樂清市水產科學研究所的專家告訴記者,三嶼的灘塗貝類人工育苗技術在全國處於領先地位,三嶼村的苗種基地也是浙江省最大的。

吳立定是徐善良的徒弟,也是三嶼村村委會副主任,三嶼水產育苗專業合作社領頭人。他說,受自然地理條件限制和水質對天然藻類的影響,三嶼村的泥蚶和海瓜子的苗種生產非常穩定,僅育苗場的年利潤就有上億元。

育苗場裡,吳立定負責催苗,女兒吳露露負責為貝苗寶寶準備“奶粉”,也就是藻類。據瞭解,為貝類育苗必須配套單細胞藻類的培育池。

吳露露說,催苗是在室內進行,它們的用水則是從露天不同的蝦塘引入,蝦塘有閘門和溝渠通向大海,以形成流動。34個育苗場南面屬於三嶼村的蝦塘有12個,佔地518畝。每家育苗場都會向養殖戶租用蝦塘,這些蝦塘也是育苗時的藻類吃水池。

貝苗對藻類要求很高,吳立定隨時都要在顯微鏡下觀察苗種寶寶的狀態,以判定池中藻類的多寡。如果苗種活力不夠,有死一點的狀態,就要排空這個蝦塘的水,更換別的蝦塘的水,苗種才有可能會被救活。

而現在吳立定藻類吃水用的蝦塘被佔去兩條(只剩一條),被用來建設翁垟汙水處理廠,“藻類吃水本來就不夠用了,各種垃圾還扔得到處都是,汙染了蝦塘,去年我的育苗場就死了五六百斤苗,使用同樣蝦塘的其他育苗場情況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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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苗培藻都是在室內進行。吳立定負責催苗,女兒吳露露負責為貝苗寶寶準備“奶粉”,也就是藻類。據瞭解,為貝類育苗必須配套單細胞藻類的培育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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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立定的女婿倪正育帶著幾個20多歲的小夥,負責二十多個育苗池的日常管理工作,根據貝苗的生活習性,育苗池每隔四五天要更換一次淨化後的鹹度適中的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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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苗對藻類要求很高,吳立定隨時都要在顯微鏡下觀察苗種寶寶的狀態,以判定池中藻類的多寡。

全村9成反對建汙水處理廠

“育苗是貝類養殖產業的最上游,各方面要求很高”,吳立定認為,汙水處理廠的佔地使藻類吃水塘減少;固體廢物和生活垃圾又進入水體,直接影響了苗種的催生數量與成活率。

此外,翁垟汙水處理廠還存在毀壞水塘防護堤等問題。

原三嶼村村主任湯長鋒說,在建廠之前,村委會發起過調研,全村700戶人家,3000多人,超過九成反對汙水處理廠落戶。但令村民憤怒的是,在環評報告仍存爭議(環評報告稱,每天有6000噸電鍍廢水處理尾水要進入翁垟汙水處理廠,但可行性報告反對,稱是風險轉接,環境治理成本的轉移)時,汙水處理廠就先建成土建結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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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瞰建設中的翁垟汙水處理廠,廠區建立在村內一片坑塘水面之上,東側緊鄰村內的興三塘,西側北側廠區牆下就是養殖戶的蝦塘。

記者在現場看到,翁垟汙水處理廠建立在村內一片坑塘水面之上,東側緊鄰村內的興三塘,南側是運輸道,西側北側廠區牆下就是養殖戶的蝦塘。

樂清市環保局關於《樂清市翁垟汙水處理廠一期工程環境影響報告書》的審批意見提及,“廢土石方、沉砂、格柵渣、建築垃圾、生活垃圾等應定點堆放,並及時按規定處理;不能近水邊堆放,避免暴雨時被沖刷進入水體造成汙染”等。但記者在施工現場看到,擋牆周圍的地面遍佈格柵渣、鐵釘、鋼管、廢濾布、廢包裝袋、汙泥和食物殘渣等生活垃圾,與地下湧水、滲水等混合。

記者在施工場地看到,汙水廠外的興三塘塘堤多處裂縫,寬3-5釐米、長20-30米,有修補痕跡,塘外還有大量用於搶修工程用的拋石。

一家工程諮詢公司出具的《興三塘(汙水處理廠段)加固工程初步設計》稱,“興三塘標準塘海堤工程為1994年臺毀搶修建設而成,設計擋潮標準20年一遇。2017年8月翁垟汙水處理廠在地基施工過程中,致使海塘塘頂發生裂縫、位移等現象,海塘結構受損嚴重。”

工程建設方德恆環保的負責人陳榮解釋說,專案選址灘塗,地下深50米都是淤泥,就像嫩豆腐一樣在抖動,真空預壓地基處理就是要把淤泥中的水抽出來,把嫩豆腐變成豆腐乾。

三嶼村的興三塘挨著廠區也就四五十米,但前期施工的時候,他了解到興三塘是不受保護的,因為原來的規劃,塘外還要再圍墾,興三塘成了二線塘,所以無所謂拉裂,但後來相關圍墾被國家叫停,興三塘又恢復成一線保護塘的地位,但影響已經造成。

位於翁垟街道三嶼村灘塗的翁垟汙水處理廠佔地139。4畝,一期工程6萬噸/日,目前汙水處理廠已完成構築物土建結構施工,計劃今年12月投入試執行。

翁垟汙水處理廠是樂清市政府第一個PPP模式專案,德力西控股集團和浦華控股有限公司組成聯合體進行投資。建設方、運營方是德力西控股集團下的德恆環保有限公司。

關於翁垟汙水處理廠建設的必要性,記者採訪了溫州市生態環保局樂清分局總工鄭道福。他介紹,樂清市汙水處理能力要達到40萬噸/日的量,但目前的實際處理能力才17。45萬噸/日,差距很大,所以建立汙水處理廠是迫在眉睫的任務。

樂清市市政公用建設局基建科鄭科長告訴記者, 到2020年底,樂清市已規劃建設的汙水處理廠總規模在34。4萬噸/日,其中包括翁垟汙水處理廠12萬噸/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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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在施工場地看到,汙水廠外的興三塘塘堤多處裂縫,有修補痕跡,塘外還有大量用於搶修工程用的拋石。

苗種基地面臨消亡危機

三嶼村的“三嶼”是指原先村子所在的地方是海里的三個島嶼;翁垟的“垟”,當地話裡是水退去後的田地。

翁垟街道2011年撤鄉鎮設立街道辦事處,劃歸樂清市政府直管。翁垟街道與樂清經濟開發區連在一起,同屬樂清經濟發展的主平臺、產業轉型升級示範區,開發區內的緯11路-緯22路歸翁垟街道管轄。

據翁垟街道辦副主任周文帥介紹,翁垟街道共有規模產值2000萬以上的企業156家,2018年工業產值達139。9億元,在樂清市排名第三。

周文帥說,翁垟的工業經濟這兩年發展飛速,去年的工業增速是18%,今年一季度增速達30%。但同時,周文帥也認為,隨著工業和城市化建設快速推進,土地資源供需矛盾也日益突出。

資料顯示,2018年樂清市的工業產值1050億,但樂清人均土地不到2分。城市和工業程序急需大量用地,大批淺海灘塗被圍墾和徵用,養殖面積勢必減少。漁業、養殖業與工業等相關產業相比處於弱勢地位。

灘塗一直是村民的主要勞動基地,圍繞灘塗的育苗場、標準塘內養殖、標準塘外圍養、趕海捕獲是世代村民的主要生活依靠。

村民陳都桂說,1984年以前,三嶼村村民的生計是曬鹽,因為鹽的質量不好,改成圍塘養殖和貝類育苗。

村民吳應雙說,1984年,中央提出了“誰開發誰受益”的號召,為了發展海水養殖,樂清縣將國有15286畝的淺海灘塗劃歸翁垟鄉政府使用,並頒發了浙江省樂清縣淺海灘塗使用權證,“使用權長期不變,受國家保護”。翁垟鄉政府又將淺海灘塗劃分到各村具體管理。

1985年9月13日,為增加集體與個人的收入,三嶼村村委會將坐落在本村鹽田外測的一片海塗(興三塘),共計518畝發給三嶼村興三塘圍墾委員會承包。期限25年。到期後,三嶼村村委會將其收回,繼續用於養殖和提供藻類吃水。

2016年9月20日,樂清市人民政府與翁垟街道辦事處簽署 《淺海灘塗海域使用權收回補償協議書》。但三嶼村村委會表示,事後才知此事,村集體的反對意見未被尊重。

翁垟街道辦事處稱,現三嶼村水產養殖灘塗已被調整為工業和城鎮化建設用海。

記者從樂清市農業農村局瞭解到,按照2018年《樂清市超規劃養殖整治工作方案》,三嶼村興三塘內的養殖圍塘(也是苗種基地向養殖戶租的藻類吃水塘)屬於超規劃養殖全部要清退,而貝類苗種基地則在規劃養殖範圍內。

即使三嶼村貝類苗種基地不在清退範圍內,但貝類苗種基地的現實也面臨吃水塘不夠的問題。

有當地人士認為,三嶼村貝類苗種基地作為地方特色經濟,應該得到保護和發展,但如果配套的藻類吃水池被墾造成農田,苗種基地很可能消亡。“水沒了,貝類苗種基地也就沒了”。

樂清市自然資源局海洋科相關人士則認為,像三嶼村貝類苗種基地這樣比較落後的產業,十幾年前就應該看清被工業碾軋的趨勢,趁著用海指標好批的時候,就該越過興三塘到大海里去圍墾一塊新的地方,建一個育苗平臺。但是現在晚了,海域使用權批不下來了。

搬到海里或者換個地方育苗是否可行?吳立定認為,此話外行,育苗的整個過程,水的流動性、水的鹽度、水中微生物含量等等,充滿了非標化的奇妙,看天吃飯正是養殖業與工業的主要差別之一,誰也不能保證隨便換個地方,苗就能存活。

中華貝類保護地樂清灣專案組的環保志願者認為,育苗除了經濟價值,它的生態價值也很大,海洋中的藻類、貝類等都有很強的固碳能力,大規模人工養殖的海藻已成為淺海生態系統的重要初級生產力。保留、改造、提升淺海灘塗養殖業,對地方經濟平衡發展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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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堤內的一些養殖塘變成了工業用地或水田,隨處可見廢棄的漁船。

養殖圍塘變耕地種水稻

按照翁垟街道的灘塗海域使用權收回補償協議,剩下供以貝類育苗的蝦塘面臨被清退,被墾造成水田的危機。

據媒體2018年公開報道,浙江省對耕地“佔補平衡”提出新要求。

相關檔案顯示,三嶼村的苗種基地還未進行工業詳規,但育苗場以南,農民已經養殖三十多年的所有蝦塘,全部被詳規為M1一級工業地塊,這些工業地塊同時被標註有“墾造水田專案地塊”字樣。

對此,翁垟街道辦事處表示,M1是規劃,墾造水田是現實安排,兩者不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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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5日,俯瞰翁垟正在將養殖塘墾造成水田。

根據樂清市農業農村局提供的資料,在2018年《樂清市超規劃養殖整治工作方案》中,翁垟街道清退的養殖塘涉及11個村共1760畝用於墾造水田。

據當地媒體報道,2015年以來,翁垟、城東、蒲岐等積極墾造水田,到2018年8月已累計墾造水田4738畝,是歷年墾造水田面積的近10倍。其中,翁垟近三年墾造水田面積達2000多畝,佔全市墾造水田計劃的60%。

2017年2月28日,翁垟街道辦發出《關於在翁垟街道標準塘內全面退出養殖的通知》,稱要在2017年全面墾造水田,在標準塘內從事水產養殖的養殖戶,立即停止養殖,在墾造水田專案開工前做好養殖物的清理工作。

2017年11月6日,翁垟街道辦又發出蓋有翁垟街道辦、樂清市國土資源局、樂清市住房和城鄉規劃建設局公章的《責令限期拆除通知書》,繁福塘公司的6個養殖塘因違法佔地、違法建設,要求三日內自行騰空,逾期不拆者予以強拆。

南街村村民蔡方樞說,2017年11月10日、20日,翁垟街道辦在書記徐立志的帶領下對繁福塘公司的6個養殖塘進行了強拆,2018年3月,街道辦再次對養殖塘進行強制墾造水田。

蔡方樞告訴記者,1986年,他和翁垟街道的47個農民一起,與南街村等六個村委會簽訂了海塗圍墾經營養殖管理承包合同,承包了六個村280畝海塗,期限25年。48人自發自籌資金在塘下浦北建成六個養殖塘,後更名為翁垟繁福塘水產養殖有限公司。蔡方樞稱,合同到期後,六個村委會沒有主動提出收回,還是預設給公司繼續使用。

2018年9月18日,繁福塘公司不服翁垟街道辦事處、樂清市國土資源局、樂清市住建局的行政行為,向樂清市人民法院提起行政訴訟。

2019年1月15日,樂清市人民法院判決,被告翁垟鎮街道辦對繁福塘水產養殖有限公司的養殖塘強制墾造水田並對管理房強制拆除的行為違法;撤銷翁垟街道辦《全面退出養殖的通知書》、撤銷《責令限期拆除通知書》。

蔡方樞說,雖然官司勝訴,但6個養殖塘都已被墾造成水田,公司被強制填埋的水產品、內外標準塘造價等賠償,目前仍未與翁垟街道達成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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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拍翁垟太陽谷正在開挖的山體。村民說,過去這是座青山,土方開挖後多用來填海或填養殖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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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海里去討生活

翁垟街道下屬共有28個村,記者在採訪時,多位村民表達了對翁垟街道辦強制墾造水田的看法。

村民們普遍認為,清退所有養殖圍塘墾造成水田的做法,肯定是不合乎公眾利益的選擇。圍塘養殖一直是村民們賴以生存的手段,用來養對蝦、蝤蠓(鋸緣青蟹)、貝類等,一個養殖戶每年的收入在20萬元左右,失去圍塘,生計如何著落?除了給點補償費,沒有任何其他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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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防洪堤內的養殖塘不斷被工業用地和墾造水田侵蝕,一些漁民不得不越過防洪堤,在潮間帶灘塗上圍築養殖塘。圖為大潮退去後,一臺挖掘機正在開挖新的養殖塘。

一位村民說,育苗場如果沒了,300多人就沒飯吃,都是50多歲的人,讓他們幹什麼去?家庭生活來源從哪兒來?

另一位村民說,養殖的話一畝地的利潤在5000元-10000元,改成農田後,一畝地最多不到2000多元,我們的收入在倒退。

2019年5月,記者在翁垟街道曙光村遇到正在墾造水田的吳興科,吳興科是台州排名前十的種糧大戶,今年3月來到翁垟,從“一包”手裡租賃了新墾造的1700多畝土地,期限5年。條件是前兩年必須種水稻;租金第一年每畝200元,第二年每畝400元。

新墾造的土地裡,3月插入的稻秧長勢很不均勻,平均高度只有七八釐米(正常高度應該在一倍以上),有的地方一平方米就幾根活苗,有的地方秧苗根部發黃,根扎不下去,苗邊長邊死。

吳興科說,“早稻一般一畝地三萬苗左右,現在四畝地不到一萬苗,一畝地連正常水田的活苗數量十分之一都沒有,現在還在繼續死。漲潮時海水會透過堤壩等滲入,這裡的水是鹹的,土是鹹的,比鹼水面的湯還鹹。上半年雨水多,種下去還好一點,但是天一晴,太陽一曬,鹽分就上來了,苗就開始死。土已經寄到浙江省農科院化驗,水寄到台州進行化驗,目前還沒拿到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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淤泥中有各種野生貝類、蟹、跳跳魚等,漁民在淤泥中前行。一隻白鷺緊隨其後,撿漏海鮮。

目前吳興科已投入150多萬,他說,按現在的長勢,每畝最多收割一二百斤,有的地甚至顆粒無收。“今年,很可能把我這十幾年種地掙的錢全部搭進去了”。

而失去養殖圍塘的村民不得不隨著前移的海岸線,圈下新水域,重操三十年前的舊業,不過挖掘機代替了人工,更快速地向大海要地要生計。

三嶼村村民們告訴記者,他們村現在已經圍養了50多“丘”(塘),“再挖下去就要跟洞頭縣接上了”。

標準海塘外的潮間帶(介於海洋高潮線和低潮線之間的地帶,通常也叫海塗),是海洋生態系統和陸地生態系統交錯帶,屬於生物圈中最為敏感的生態系統之一,同時又是人類生活和干擾最為嚴重的區域。

“這也是規劃外的違規養殖,但村民要生活,不好管”,樂清市自然資源局海洋科的相關人士說。

中關村綠創環境治理聯盟戰略決策委員會主任曲睿晶認為,清退養殖塘強制墾造水田是一種變相的圍海造地,這兩年中央環保督察組嚴查圍填海專案,明著是被叫停了,暗地裡,政府在背後透過侵佔農民利益逼迫農民下海去重新獲取資源,政府相當於透過擊鼓傳花的方式去獲得土地,獲得利益。

新京報首席記者 劉旻 浙江樂清報道

攝影/新京報首席記者 陳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