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當年吃過的那些野菜，現在成了奢侈品

水蔓菁孕婦可以吃嗎

我們當年吃過的那些野菜，現在成了奢侈品

冬春季節去縣城，就會看到一些城裡人，一手拿著方便袋或者小籃子，一手拿著鐮刀或者鏟鍬之類的小工具，在新沂河大堤上，沂河淌裡尋尋覓覓。

他們在幹嘛呢？在挖野菜。大魚大肉吃得膩了，就想找點野菜換換口，嚐嚐鮮。同時聽說好多野菜還有藥用價值，吃了對人體有好處。城裡人生活富足，特別注意養生，於是挖野菜吃就成了首選。

城裡的菜市場上也有野菜賣。比如縷蒿（中藥名茵陳），已經成為一個正常的蔬菜品種。但是這種人工培育的縷蒿，生長在大棚裡，大量施用化肥農藥，品質嚴重下降，完全喪失了藥用價值，味口也差多了。

再比如香椿，原生的香椿，搶先上市的價值幾百元一斤。後來有人發現商機，大棚中大量培育，現在也成為一個普通蔬菜品種，大家已經不足為奇了。

所以，大家還是選擇到野外自己尋找野菜，挖回家吃。一方面吃到了野味，一方面也領略了田野風光。

這些城裡人當作寶貝的東西，對於我們這代老農民來說，真是太熟悉了。在我們童年的記憶中，它們沒那麼好吃，也從來沒有考慮過它的養生價值，但是卻在我們心靈中留下深刻記憶。因為我們當年曾經靠這些東西度過荒年，逃得活命。

這些東西少吃點，偶爾吃點，很好吃，很鮮美，若要當作主食來吃，會讓人受不了。

但是我們那時就是當作主食來吃的，我們這裡出產幾十種野菜，除了少數幾種味口不好的以外，其他的都可以吃。春天沒別的事，就是挖野菜。挖來各種野菜，洗乾淨，放在鍋裡，再加上很少一點棒子麵，煮熟了就可以吃了。天天吃這個，頓頓吃這個，吃得我們嘴裡淌水。

這樣一直吃到麥子收下來，才不用野菜充飢。那時我們對野菜充滿厭惡和痛恨，心想啥時能夠不吃這些東西多好啊。時光雖然過去了幾十年，這種心情還一直有，不過已經淡化了許多。現在菜園裡有些薺菜什麼的，鋤草時特意留著，等長大後，挖出來，和豬肉一起包餃子吃，別有風味。

薺菜應當是野菜中的上品，有一種特殊的香味。可以炒了吃，可以涼拌吃，更多的是包餃子吃。如果量大，還可以做包子吃。做一次吃好幾天。但我們那時就是加上棒子麵做鹹稀飯吃。窮得人家，放的棒子麵就少，就更不好吃。

野生薺菜一年要生長好幾茬，八月就可以吃到薺菜。臘月裡，麥田的白雪融化出一個空隙來，就會看到薺菜在冰雪中開著白色的小花朵。一直到第二年四月，還可以吃到薺菜，不過那時薺菜老了，嚼不動了，有人家就把薺菜放鍋裡，等飯熟了，把薺菜撈出來扔掉，那薺菜的香味就留在飯裡了。

還有一種野菜叫馬齒莧，我們這裡叫馬菜。這東西真的可以治病，過去小孩肚子不好，找幾棵馬菜熬點水喝就好了。新鮮的馬菜怎麼吃都好吃。但是這東西多，一下吃不完，於是大家把馬菜放鍋裡煮到六七分熟，撈出來曬乾，過年的時候，拿出來包餡餅吃，包包子吃，還可以做鹹饅頭吃，味道特別，很好吃。過年準備下的饅頭包子之類，總是馬菜的最先吃完。我們小時候沒有這樣奢侈的吃法，就是加棒子麵煮了吃，要問比起薺菜哪個好吃，還真的不好說，用為各有各的香味。

再一種就是縷蒿了。是一味正兒八經的草藥。味特別大，開始不好吃，越吃越好吃。越嚼越香，地下部分早春挖出來吃，地上部分穀雨採收。找的得多了，一時吃不完，我老伴就把它曬乾，保管起來，一年到頭都有縷蒿吃了。街上賣的那些，都是人工種植的，沒有縷蒿的藥香味，我們從來不吃。

小時候我隨大人去沂河淌，挖縷蒿那紅色的根，回來做菜飯吃，雖然藥味很大，但還是抗不過肚子餓，十幾歲的孩子，一頓要吃四五碗菜飯。

其他還有好多野菜，都曾經救過我們的命，黃花地丁，紫花地丁，芨芨菜，灰條菜，浮秧，水蔓菁……我不是植物學家，不知道那些野菜的學名，我們這裡老百姓叫它們什麼，我就叫它們什麼。我現在走在田間，一眼就知道那些野菜能吃，那些野菜不能吃，還清楚地記得他們的味道。

除了野菜，還有樹葉也能吃，最好吃的就是香椿葉，這大家都知道。還有一種樹葉，就是榆樹葉，也很好吃。榆樹葉做菜飯不行，因為那東西會有很多粘液。我們都是用來做菜餅吃。小孩爬到樹上，把榆樹葉採下來，撿掉雜質，漂洗乾淨，和上棒子麵，做成餅子，很糯，很好吃，就是今天吃來味口也不會差。

災荒年頭，村頭的大榆樹上會上去幾個孩子採樹葉，一顆大榆樹，葉子很快就被擼光。

其他的樹葉都不好吃，特別是柳樹葉，苦。那年頭，凡是能吃不能吃的東西幾乎都有人嘗過。老百姓受的罪，有的是天災，有的是人禍。我們這個民族，就是這樣歷經苦難，一代一代繁衍傳遞下來。

也許是年代歸於久遠，我對那個時代已經沒有什麼恐怖感，我也記不得當時感覺有多苦，其實也沒有那麼苦。反正大家都差不多。倒是今天，我們已經可以放開肚皮吃飯了，就連農民也十分矯情地得上高血壓了，還時不時地聽到有人罵我們窮鬼，罵我們懶惰。我就會產生一種寧願苦一點，也不要受人侮辱的想法。

2020。1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