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這兩個說中國語言的族群，究竟是什麼人？

和中國一樣，越南也是一個由多民族構成的國家。除了佔其總人數85%左右的主體民族京族之外，越南還有53個少數民族。而在越南的這53個少數民族中，至少有3個民族所說的語言都是中國的語言。在其中最主要的當然是越南的華族，也就是普通人印象中的越南華人，目前越南華族人口有82萬人左右，在越南總人口中佔比接近1%。越南華族的相關情況桃花石雜談其它文章已經有詳細介紹，今天就不贅述了。而我們今天要著重講的，是越南另外兩個說中國語言的族群，也就是越南的山由族和艾族。那麼這兩個族群究竟是什麼人？他們有什麼歷史淵源？究竟算不算華人呢？

山由族的由來與現狀

山由族是存在於越南北部太原、永福、北江、廣寧和宣光等省的一個族群，目前的人口大約有18。3萬人，在越南54個民族中排名第15位。

舉行傳統宗教儀式的山由族人

而關於山由族的由來，目前其實並沒有特別權威的說法。一些學者透過對山由族自己的傳說和一些家族的家譜進行研究後認為，山由族大概是在明末清初時開始，陸陸續續從中國廣東和廣西兩省分批遷入越南境內的，其中最早的一批可能是來自廣東惠州的博羅縣和歸善縣等地。

不過雖然山由族在越南也始終是說中國方言，並寫漢字，但這個族群卻長期自稱“山瑤”，再加上他們歷史上跟越南的其它華人族群來源有些差異，早期相互來往較少，所以在早期的越南是將他們與其它華人族群當成不同群體對待的。

山由族傳統的道袍

而在越南成為法國殖民地之後，也許是因為法國人擔憂華人團結會對其統治構成威脅，所以雖然山由族無論是語言、文字還是文化都明顯是漢人，也就是華族的分支，但法國殖民當局當時卻把山由族劃入了中越老泰等國都有分佈的民族瑤族之中，將其定為瑤族的六個支系之一。

但因為山由族與瑤族主體在語言、文化和風俗以及生活方式方面都差異極大，所以雖然在法國統治越南的七、八十年時間裡他們始終被算成了瑤族，但山由族卻始終沒有被越南的瑤族同化，一直保持了自己獨特的族群屬性。

越南的瑤族分支

而越南在獲得獨立之後，其國內也逐漸開展了民族識別工作。這樣到1970年代，越南政府最終認定山由族不是瑤族的支系，而是將其定為了一個單獨的民族。這樣在1970年代之後，山由族也成為了越南官方認可的少數民族之一。

當然，因為長期生活在越南境內，所以人數不多的山由族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周邊越南各個族群的一些同化，有些山由人甚至已經基本融入了越南的京族、岱族和儂族之中。而另外一些山由人則更加認同自己的華人根源，因此融入了越南的華族之中。

山由族傳統的漁簍

不過目前相當一部分山由族的主體還是保持了自己相對獨特的族群屬性，他們說的語言在越南被稱為山由話，而這種語言和中國廣西的欽廉方言基本一樣。目前山由人所使用的文字沒有被越南人所同化，仍然使用漢字。他們的姓名也完全保持了華人的傳統，其內部有李、陳、張、寧、徐、黎、葉和左等姓氏，各姓也都有字輩。所以雖然在越南他們仍被視為與華族不同的民族，但從客觀的民族屬性來看，山由族仍然是一個與漢族差異極小，甚至可被視為一個漢族分支的族群了。

艾族的歷史與演變

而除了山由族之外，越南還有一個人數更少的說中國語言的族群，這個族群名叫艾族。艾族目前在越南只有1600人左右，在越南所有民族中排名第49位。而且近年來艾族人數出現了大幅下降，目前已被越南政府列為16個人數最少的少數民族之一。

山由族和艾族聚居的越南太原省

現代一般觀點認為，艾族來到越南的時間比山由族要晚不少，主要是在公元19世紀中葉以後進入越南的。而艾族則主要包括以下幾個來源：

首先是在公元1840年代末到1860年代，太平天國戰爭對兩廣地區產生了相當程度的衝擊。另外，當時在兩廣地區，還曾多次發生過土客衝突，也就是客家人和廣東廣西本地一些居民之間因為種種原因導致的衝突，所以兩廣地區出現了相當規模的客家人遷徙行動。而這些遷徙的客家人中，有一部分透過海路遷徙到了當時今天位於越南境內，但在當時由清朝管轄的越南海寧省河檜地區。而在公元1880年代的中法戰爭結束之後，越南被法國完全佔領，隨後在清廷與法國勘定中國與法屬越南的邊界時，海寧周邊地區被劃入法屬殖民地，這些人也就成了法屬印支殖民地的臣民。

越南北方華裔一部分是黑旗軍士兵後裔

另外，在公元1865年前後，在中越邊境地區活動的民間武裝黑旗軍首領劉永福也率領大批軍民從廣西以及廣東地區進入越南北部，後來雖然劉永福在中法戰爭之後率領部分黑旗軍成員歸國，但他帶去的軍民裡也有一部分因為已經在越南生活了接近20年，所以沒有隨他返回中國，反而是留在了當地。他們雖然在早期也曾反抗法國殖民者的統治，但後來也接受了法屬印支的統治。

除此之外，至少從唐朝開始，兩廣地區就出現了關於一些以船為家的漁民的記載。這些人因為長年生活在艦艇之上，所以其足部與普通人略有差別。後來很快這些人就被稱為了疍（dàn）家人。而在清朝末期，疍家人中也有一部分遷徙到了越南境內居住，他們後來也在一定程度上和越南北部其它的華人發生了融合。這幾個群體中後來都有相當一部分人成為了今天越南艾族的先民。

疍家人的生活場景

而剛才我們已經提到，在法國佔領了越南之後，對於越南的不同族群採取了分而治之的做法，所以這些生活在越南北部的華人也被法國殖民當局劃成了與越南南部華人不同的族群。當時法國殖民當局把這些人稱為了華農人。這個名稱中的“華”當然是指他們最初源於中國，而“農”則是指他們中的多數出身於農民階層。

艾族的傳統農具

當時，法國殖民者在海寧周邊設立了農族自治區，將這裡的華人單獨管理。在後來的幾十年裡，農族自治區裡的華農人數量曾達到幾萬人，佔到農族自治區總人口的72%到78%。在1920年代，原本生活在海寧（今越南廣寧）的部分華人再次遷徙，遷到了今天越南東北部的北江省和太原省，使這些地區，特別是太原省也成為了他們的聚居區。

今天越南艾族的狀態

因為當時生活在越南北部的這批華人主要以從兩廣地區遷到越南的客家人後裔為主，所以在其內部通行兩廣地區客家人所說的客家方言。而在客家方言中，“我”的發音為“艾”，所以這些華人在說話時會經常發出“艾”這個發音。久而久之，周圍的越南人就把他們稱為了“艾族”。

正在進行傳統艾灸治療的艾族人

所以在早期，其實越南北部生活的華人後裔，也就是艾族數量也不少，到1950年代還有數萬甚至數十萬人。但在隨後的幾十年間發生的一系列變化卻使越南北部的艾族人數出現了大幅度的下降。

首先是在1954年，在越南為了爭取從法國獨立而進行的戰爭尾聲階段，在法國人在越南北部敗局已定的情況下，有大約5到20萬艾族人（不同資料記載不一致）在一名身為法國殖民軍隊上校的艾族人黃亞生的帶領下，從越南北方乘船逃到了越南南方。而這些人到了越南南方之後，曾被越南南方華人稱為“海防佬”或者“北華僑”，但在隨後幾十年間，他們逐漸融入了越南南方的華人群體之中，在近代越南成為了越南華族的一部分。

艾族的漢字文學作品

此外，在1970年代，越南北方剩餘的華人中，又有大量人口遷回了中國國內，或者遷居到了越南南方居住，導致越南北方被視為艾族人人口急劇減少。剩餘為數很少的艾族人後來主要遷居到了越南太原省的富良縣居住。

到1999年時，越南的艾族人已經減少到了4800多人。而在此之後，因為艾族在越南已經變成了一個人口極為稀少的微型民族，所以剩餘的艾族人中有許多人選擇將自己的民族改為華族、山由族以及岱依族（越南第二大民族）等其它民族，使越南官方登記的艾族人口出現了加速下降的趨勢。到2009年越南人口普查時，艾族人口已經只剩下了1035人。在此之後，艾族人更改民族的趨勢稍有緩解，在2019年的人口普查中艾族人口回升到了1649人。目前在越南的63個地區裡，有27個地區仍然有艾族人分佈。不過，因為現代艾族人數量確實已經非常少，所以艾族受越南其它民族的同化程度相比山由族要高一些，現代除了一些道士等艾族傳統宗教信仰的神職人員之外，多數艾族人已經不太能認識漢字了。

艾族的傳統民居

最後我們再來說一下山由族和艾族是否屬於海外華人的問題。其實這個問題也是沒有什麼疑問的，因為無論是山由族還是艾族，其源於中國，祖先是以中國漢族為主體的中國人都是沒有什麼疑問的。雖然他們在中國的來源地各有不同，有些也和其它族群有不同程度的混血，移居越南前後的經歷也差異很大，並因為殖民歷史等原因被劃成了不同的族群，但直到現代，這兩個族群的華人特色都還是非常鮮明的，所以無論他們在越南被劃成什麼民族，從中國人的角度，把他們都視為海外華人群體也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了。（圖片來自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