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多才俊，林家和李家為何不入“四大家族”之列？

《紅樓夢》中寫了四大家族，“皆連絡有親，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扶持遮飾，皆在照應的。”但是奇怪，文字輩唯一出場的東訂快婿林如海，玉字輩的長孫媳李紈，兩大家族都不在“四大家族”之列。以至於“賈敏是高攀還是下嫁”“賈珠為什麼不娶王熙鳳這樣的世家小姐”的爭論此起彼伏、喋喋不休。

首先要知道，林家和李家都是世家，並不比“四大家族”地位低。即使有人丁不旺、家道中落之類的變故，也沒有低到哪裡去。這兩段婚姻，都是門當戶對的。

林家是侯爵之後，只比賈府的國公低一等。而史家也只是侯爵，王家則是伯爵，薛家則是“紫薇舍人”。單從爵位上來說，賈家最高，史、林兩家並列，王家再次，薛家最低。

林家的爵位世襲，到林如海的父親一代已經是“格外開恩”，林如海本人已無爵可襲。但林如海自己考中了探花，重振門第，並且是賈家不勝羨慕的“學精學業”而“發跡”。就本人而言，林如海顯然是這六家子弟中比較出色的。

李家有無爵位，書中沒有提到，只交代李紈的父親李守中，“曾為國子監祭酒”，那可是文化界、學術界的泰斗，在文官系統中絕對有相當的地位。比賈政的“主事”“員外郎”要高得多了。並且李家是“金陵名宦”“族中男女，無有不誦詩讀書者”。李紈的文才，已經是“女兒無才便是德”思想影響下“不十分令其讀書”的後果了。

既然家世不低，為什麼不入“四大家族”？

我們先說林家。林家人單丁薄，“支庶不盛，子孫有限”，林如海“沒甚親支嫡派的”。這是原因之一，但並不是決定性因素。

門子告訴賈雨村，護官符“上面寫的是本省最有權有勢、極富極貴的大鄉紳名姓”。說的是“本省”二字，但“護官符”上出現的四家，都限於金陵一城之內。林家祖籍姑蘇，不是金陵人氏。這恐怕是他不入“四大家族”的主要原因。

再說李家。“金陵名宦”，沒有地域限制。可是又有這麼一句話：“雨村猶未看完，忽聞傳點人報……回來，細問這門子”。也就是說，“護官符”上寫的，肯定不止四家。只是為了藝術效果，取這四家而已。

據門子所說，“這四家皆連絡有親”。於是也有人懷疑，李家與賈家關係不好，從來沒有來往，雖然“連絡有親”，是否不符合“扶持遮飾，皆有照應”一條？

門子的話，不管“連絡有親”也好，“一損皆損，一榮皆榮”也好，“扶持遮飾”也好，只是說“護官符”上的前四家。讀者也是據此概括出“四大家族”，作品中並沒有這個說法。

林如海為女兒的私教老師賈雨村求官，是拜託“二內兄”賈政，並且稱其“為人謙恭厚道，有祖父遺風，非膏粱輕薄仕宦”，還特別強調“否則……弟亦不屑為矣”。不管是對賈政的評價，還是與賈政的聯絡，都不算疏遠。所謂“來往較少”，很可能是因為路途遙遠，不能像王家舅太太那樣，兩盤點心也能隨時送過去。

書中沒有寫過李守中與女兒婆家的來往。事實上，李守中現在的存歿生死、居住在京城還是故鄉金陵，書中都沒有交代。如果人家已經死了，還怎麼跟女兒來往？但據此認為李家與李紈沒有來往，未免武斷。

除了李嬸帶著女兒李綺李紋在賈家住了一段時間之外，還有第七十五回李紈請尤氏吃點心：“昨日他姨娘家送來的好茶麵子”。這個他姨娘是誰？

按照中國民間慣例，婦女說的“他姨娘”只有兩個可能，一是丈夫的姨娘，一是孩子的姨娘。李紈的丈夫賈珠早逝，而賈珠的姨娘也是寶玉的姨娘，就是薛姨媽了。李紈會在尤氏面前，用“他姨娘”來稱呼薛姨媽嗎？

兒子賈蘭的姨娘，就是李紈的姐妹。送“好茶麵子”而不是絳紋石戒指、扎的花兒、做的針線，可見這個姨娘是已婚婦女，肯定不是李綺李紋了。那麼，李家還有親戚在京中，並且跟李紈有日常往來、贈答應酬，並不像讀者誤解的毫無往來。

就像有人把寶琴和李綺李紋被到“十二釵”副冊中一樣，總有人以為書裡寫的是一個完整的世界。其實，藝術作品展示的，固然有完整的、精細的前因後果，但也有剪裁得當的片段。我們不必追究護官符上，賈雨村沒看完的內容，到底是哪幾家。可是，如果“護官符”是真實的，李紈孃家一定也是名單之上。如果“護官符”是收錄“本省”鄉紳，林家也一定在錄，只是多半根據地域城市排名，林家不會在“金陵”的行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