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讀」少時，假日的樣子很美

麥黃季節，忽然想起兒時那些假期生活來。

我們農村，那時學校要放四個假的。

麥收季節要放麥假，一般一週多時間。我多是在麥地和場院裡度過的。白天大人們忙著割麥子，我們一群孩子跟在後面拾麥穗，麥穗不歸自己，要交給生產隊。那時侯沒有化肥，麥子長得矮，丟落的麥穗也少，我們就到處跑，偶爾大人們從麥地的鳥窩裡拾到不會飛的小鳥或者捉到剛剛會跑的野兔，我們會興奮一整天的，不過鳥兔的命運一般會很慘的，幾天後就被我們養死了。

晚上，場院裡掛上幾盞明亮的汽燈，把場院照得如同白晝，那燈亮的，和家裡的螢火蟲般的煤油燈沒法比。看生產隊長點燃汽燈是我們最大的享受，隊長先在汽燈下面的油箱了灌滿煤油，油箱的一側還有一個小小的打氣按鈕，隊長用力推拉十幾次，然後開啟油門，煤油“滋”噴到尼龍燈罩上，引燃了，燈罩由黑變紅，然後越來越亮。整個場院燈火通明，白晝一般。

晚上，全生產隊的人都要到場院來打麥子。滾子一樣的打麥機在機器的轟鳴聲裡轉動起來，人們按照分工也忙碌起來。孩子們也開始了捉迷藏做遊戲。我們每天都來的目的還有一個，就是等待隊長半夜給大人分的一小茶碗熟花生米。大人捨不得吃，就給自家的孩子，如果隊長袋裡有剩餘的話，他也會分一些給我們，我們過年一般快活地找個麥草垛，依著草垛慢慢享受那滿口的餘香。

後來土地分到每家每戶了，我麥假裡的任務就是在草棚裡照看著剛剛摔打下來的麥粒。那時脫粒機很少，麥子就是一小捆一小捆地摔打下來。越是毒日當空，越是摔打麥子的最好時機。我因為小，所以只負責看護麥子，防止鳥來偷食。當然這也是學習的好時機，三角形的草棚裡涼爽些，在裡面讀書學習也是一件比摔麥子受用的美事。不識字的父親儘管很累，但是對我讀書是非常支援的，用他的話說：“種地的務地，讀書的務字。”意思很明顯，幹什麼的就要專心幹什麼。所以我讀書也是很刻苦的。

秋收季節，學校照例要讓我們放假搞復收，復收就是到收穫過的地裡尋找收花生地瓜時落下的花生地瓜，然後上交學校，算是勤工儉學，當然對超額完成任務的有適當的本子書包等獎品。秋假就半個月，約五六個夥伴，帶上鋤頭钁頭便奔向廣闊的田間地頭。

孩子的天性是好玩的。瘋鬧夠了，大家才動手找尋地下落下的花生。經驗豐富的我往往收穫甚多，很快收穫小半籃子，引得同伴一片唏噓，只忙著來來回回地跑來看我的收穫，而忘記了自己應該多翻地找花生了。

時近中午，大家就商量著燒花生吃。於是每個人從籃子裡挑出幾十顆上等花生，然後分頭去拾些柴草來，一堆篝火就熊熊燃燒起來，濃煙嗆得我們淚水橫流，但是大家不在乎，都把花生投到火堆裡去。再用棍棒攪動一下，防止有的燒焦了。火勢漸減，在飄出花生幽香之時，我們趕緊用土把火堆埋住，一絲煙霧也溜不出來。十幾分鍾後，我用鋤頭扒開火堆，燒好的花生就滾落在一邊。大家一哄而上，顧不得花生依然燙手，剝開後就狼吞虎嚥，邊吃邊用黑糊糊的小手抹一把臉，一個個夥伴於是你笑我我笑你，誰的臉黑得不夠，乾脆再偷偷給你抹上一把灰……

暑假沒有秋假那樣有豐富的吃貨，像燒地瓜燒螞蚱等，但暑假長呀。暑假是屬於水的。家鄉有一條小河，山水清冽，山石雜亂，魚蝦螃蟹多喲！我們就天天捉魚蝦摳螃蟹。

魚太靈活，都藏在深一些的水中，我們也沒有魚網，捉魚不容易！但是我們有辦法。我們先在選定的捉魚區域的上下游來回攪合水，把魚趕到預定的水汪裡，然後用泥沙把水汪堵起來。接著開闢一條讓上游的水可以流淌的水溝，免得上游的水衝進我們圍堵好的汪內。

看著水汪裡來回的魚群，我們喜氣洋洋，我們暫時捉他們雖然還不容易，但是它們已經成為我們圍困的獵物了。接下去大家分工協作：有的去採集一種叫蓼子水草和蘋柳樹的葉子，這兩種植物的葉子都有很強的辣味；有的負責用石頭砸爛這些葉子，讓嗆鼻刺眼的辣味充分發揮出來；有的負責把水汪裡的水用鞋底潑出來，儘可能讓汪內水少一些，然後我們把砸爛的葉子撒到水裡，來回攪合。水被攪渾了，魚兒嗆得直跳出水面，有的悄悄地游到水汪邊，探著小腦袋想呼吸幾口新鮮空氣，我們都守侯在一邊，一伸手就能把它們捉出來。

我們把收穫的魚兒用芋頭葉子包好，一條魚包一包，再一包包地穿在木棒上，放在篝火上烘烤。芋葉漸漸烤焦了，魚的香味慢慢的慢慢地透出來。我們使勁地嗅著絲絲縷縷的魚香，口水禁不住要溢位來了。“烤熟嘍！”一個夥伴大喊。大家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地剝掉芋葉，焦黃的魚就呈現在眼前了，輕輕地咬一點，又香又嫩，哇！那滋味，沒法子說。

秋去冬來，也沒有多少農活了，大人們都坐在熱炕頭上打撲克聊天。寒風擋不住孩子們玩耍的熱情。我們這群衣衫單薄孩童早玩膩了打雪仗的遊戲，我們需要更刺激的遊戲滿足我們膨脹的野心。

滑冰是我們的最愛。家鄉的河水順山勢而下，三九臘月，十里冰封，遠遠望去，整個河流變成一條曲折迴旋的白亮亮的瀑布。夥伴們有的找來木板，有的找來石板，坐在屁股底下，找一段坡陡平滑的冰面，一個夥伴用力一推，那滑板就徐徐而下，越來越快，一轉眼，就竄到下游。技術好的夥伴，能用腳控制速度，平穩到達目的地的。技術不好的，嚇得大呼小叫的，最後人脫離開了滑板，仰面躺在冰面上滑出老遠。每逢此時，我們就興奮地大叫。天天這樣瘋玩，棉襖都磨破了，露出白花花的棉花，往往被母親責罵是敗家子的。

日子過得真快，假期也是年年地度過，生活好了，但總覺得少了諸多的樂趣，這種感覺，不知道人到60後的朋友是否強烈？

山東省五蓮縣街頭鎮中心小學張傳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