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從我們的生活中消失了

人與自然的距離似乎越來越遠了。

記得小時候，村子裡都還是平房。家家戶戶院子裡有樹，夏天會種一些瓜果蔬菜，雞鴨鵝狗滿院跑。

那時候，一到春天，父親會早早拿個梯子，爬到堂屋窗戶上，把木窗格上的窗紙撕掉一格，那是燕子回家的“門”。之後的日子就是天天盼燕子來。堂屋頂上的木樓板下有燕子的窩。它在那裡也不知道多久了，反正記事起它就在，家長也不讓我們動。

不久後某一天，燕子突然飛回來，而且是兩隻結伴而來，家人心裡的牽掛也就落下了。燕子是不怕人的，我們在屋裡活動，它就在我們頭上的窩裡過她的生活。日子漸久，甚至忘記它的存在。

燕子最吸引我的是小燕子的出生。兩隻燕子回來後，除了每天外出覓食可能就是產蛋了。小時候經常爬上梯子，湊近燕子窩，看裡面有沒有蛋。直到有一天終於看到了，就很開心地告訴家人，然後家人輪流爬上梯子看。但是，蛋是不能動的，因為燕子記憶很好，如果窩被人動了，以後就不來了。然後就是一天天的盼著，直到有一天聽到小燕子的叫聲。

之後的每一天，兩隻燕子飛進飛出的更忙了。小燕子好像能夠感應到父母的來去，每次燕子飛進來，還沒落在窩上，幾隻小燕子已經叫著爭先恐後地把黃黃小嘴舉了起來。

快到秋天的時候，小燕子就會飛了。經常是個清晨，還在被窩裡的我會被燕子在院子裡的嘰喳吵醒。原來老燕子已經把小燕子帶到院子裡練習飛行了。

那時候，村子裡的家家戶戶都是如此，燕子是每戶人家尋常生活的一個部分。秋天離去，春天歸來，自然而然。燕子也不覺得虧欠誰什麼，那就是它的家人，理直氣壯地回來，毫不客氣地進入自己房間。那是他的房間，遊子不管走多遠，父母總給它留著那間房，永遠留著。如果某一次，它風塵僕僕跋山涉水遠歸，窗戶上的門沒有為它開啟，他會在院子裡叫，父親趕緊哪個梯子爬上去，把窗格開啟，它大搖大擺地進去，一點也不會覺得不自在，因為遊子回家了。那時候的燕子是願意跟人待在一起的，人是能給它安全感的。

記得有次，電視上看到說南方人居然有人吃燕子，村裡人都驚了。

今天早上，不知怎麼突然就想起了燕子。可能是因為3月了，又快到了它從南方回來的日子。這是一種曾經的生活習慣的自然喚醒。

可已經多年沒有見到它們了。不知道它們現在的窩做在哪裡，怎麼過生活的。老家的房子裡已經沒了它們的房間，它們已經從人們的生活裡消失很久了。在漫長的歲月裡，它們曾是人們煙火生活中的一部分，是我們的家人，與我們相守相望，歲月靜好。

這樣一個生活內容好像是不知覺中消失的，現在的孩子可能永遠無法想象他們父母曾經生活的樣子。不知道燕子也曾經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燕子曾經是他們家庭的一員。

其實消失的何止是燕子。你現在還能聽得到雞鳴嗎？連土狗都消失了。

人們的生活離自然越來越遠了。那時候沒啥公園，現在人都去公園裡找自然。去更遠的地方住民宿，體驗鄉愁。可那都不是原汁原味的自然，自然是活出來的。那時候，我們的生活就是自然，就生活在自然裡。

燕子也曾是我們傳統文化中的一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