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隱嗜奇評點《聊齋志異》之《種梨》

蒲松齡此文，刺向吝嗇小商販。

原文：

有鄉人貨梨於市，頗甘芳，價騰貴，有道士破巾絮衣，丐於車前。（

評：敘事簡潔，絕不拖泥帶水

）鄉人咄之亦不去；鄉人怒，加以叱罵。道士曰：“一車數百顆，老衲止丐其一，於居士亦無大損，何怒為？”（

評：道士言之有理

）觀者勸置劣者一枚令去，鄉人執不肯。（

評：勸以劣者一枚打發，應該聽

）肆中傭保者，見喋聒不堪，遂出錢市一枚，付道士。道士拜謝，謂眾曰：“出家人不解吝惜。我有佳梨，請出供客。”（

評：聊齋處處引人入勝

）或曰：“既有之，何不自食？”曰：“我特需此核作種。”於是掬梨大啖，且盡，把核於手，解肩上鑱，坎地深數寸，納之而覆以土。（

評：奇

）向市人索湯沃灌。好事者於臨路店索得沸瀋，道士接浸坎處。（

評：我目不轉睛也

）萬目攢視，見有勾萌出，漸大；俄，成樹，枝葉扶蘇；倏而花，倏而實，碩大芳馥，累累滿樹。（

評：今天之影片快鍵

）道士乃即樹頭摘賜觀者，頃刻而盡。（

評：圍觀群眾真正吃瓜，吃梨

）已，乃以鑱伐樹，丁丁良久，方斷；帶葉荷肩頭，從容徐步而去。（

評：有趣有趣

）初，道士作法時，鄉人亦雜立眾中，引領注目，竟忘其業。（

評：妙，不知得食梨否

）道士既去，始顧車中，則梨已空矣，方悟適所表散，皆己物也。又細視車上一靶亡，是新鑿斷者。（

評：哈哈哈，有趣

）心大憤恨。（

評：假如是怕老婆者，此刻更是惶恐

）急跡之，轉過牆隅，則斷靶棄垣下，始知所伐梨本，即是物也，道士不知所在。一市粲然。（

評：鄉人必罵不絕口，喋喋終日，非一市粲然，讀聊齋者，無一不笑也，就算是鄉人，也只能苦笑，哭笑不得

）

異史氏曰：“鄉人憒憒，憨狀可掬，其見笑於市人，有以哉。（

評：以下是論，需正襟危坐，聽蒲子說法講理

）每見鄉中稱素封者，良朋乞米，則怫然，且計曰：‘是數日之資也。’或勸濟一危難，飯一煢獨，則又忿然，計曰：‘此十人、五人之食也。’甚而父子兄弟，較盡錙銖。及至淫博迷心，則頃囊不吝；刀鋸臨頸，則贖命不遑。諸如此類，正不勝道；蠢爾鄉人，又何足怪？”（

評：嘆嘆

）

白話譯文：

有個鄉下人在街市上賣梨子，梨子很是甘甜芳香，價錢非常貴，有個道士穿戴著破敗了的衣服頭巾，在裝著梨子的車跟前乞討。鄉下人呵斥他也不離開；鄉下人生氣了，就又罵起來。道士說：“你這一車有幾百個梨子，老衲只討一個，對居士你也沒有很大的損失啊，怎麼生氣呢？”旁觀者勸鄉下人拿一個不好的梨子給道士讓他走，鄉下人執意不肯。店鋪中做活的夥計，看見囉嗦的不得了，於是出錢買了一個，交給道士。道士向他致謝，對眾人說：“出家的人不知道什麼是吝嗇。我有好的梨子，請允許我拿出來供大家品嚐。”有人說：“既然你自己有，為什麼不自己吃？”道士指著手中的梨子回答說：“我只是需要這個梨核作種子。”於是捧著梨子大吃起來，直到吃完，將梨核握在手上，解開肩上揹著的犁具，挖地有數寸深，將梨核放進去並蓋上土。向街上的人索要開水灌溉。有好事的人在路邊的小店要來了開水，道士接過來澆在挖過的地方。許多目光都在看著，看見有小梨樹芽長出來，慢慢長大；一會兒，就長成樹了，枝繁葉茂的；一會兒又開花了，一會兒就結果實了，個個碩大無比芳香馥郁，密密麻麻地結滿了枝頭。道士於是就從樹頭摘下來贈送給觀看的人，馬上就送完了。完了，道士就用犁具砍梨樹，叮叮噹噹地砍了好久，才斷掉了；道士把帶著枝葉的樹背在肩上，從容地慢慢走開了。開始，道士在做法術的時候，鄉下人也亂站在眾人之間，伸著脖子專心地看，竟然忘記了自己的生意。道士已經走了以後，這才看看車裡面，只見梨子全沒有了，這才明白剛才道士所贈送的梨子，都是自己的東西啊。又仔細看見車子上的一個木耙子沒有了，是新近砍斷的。心裡非常生氣憎恨。急忙去找道士。轉過了牆角，只見斷了的木耙子丟棄在牆下面，才知道道士所砍的梨樹，就是這個東西，道士已經不知哪裡去了。整個街上的人都哈哈笑了。異史氏說：“鄉下人昏聵蠢笨，憨痴的樣子很好笑，他被街上的人嘲笑，也是應得的。每每看見鄉里的有錢人家，好朋友來討米，就不高興了，並且計算著說：‘這是好幾天的花費啊。’有人勸他救急一下別人的一時危難，給一個孤苦的人飯吃，他就又生氣的樣子，計算著說：‘這是十個人、五個人吃的糧食啊。’甚至於父子兄弟之間，錙銖都要計較清楚。以至於淫亂賭博迷亂了心竅，那時拿出所有錢財都不捨得了；刀斧放在脖子上，就拿錢贖命都來不及了。諸如此類的，說都說不完；這樣愚蠢的鄉下人，又有什麼奇怪的呢？”

白話譯文來源於軒宇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