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有2000萬人選擇整容，但醫美手術刀卻掌握在“莆田系”手裡

01

前段時間，大聖回老家辦事，碰到本家的小妹愣是半天沒認出來，小妹一臉得意地說自己整容了。

在大聖印象中，小妹才20歲，長得也不難看，為啥要整容？

小妹解釋，他們同學很多都整了，這叫微調。

啥，整容都開始流行了。

為了驗證這件事，大聖特意找了開整形醫院的朋友張總聊了聊，不聊不知道，一聊嚇一跳。中國醫美行業居然如此“詭異”。

為啥用“詭異”這個詞來形容？

首先，產品非常暴利

。今年春節前夕，玻尿酸巨頭愛美客釋出了2020年財報，主打產品嗨體的毛利率高達93%，比茅臺利潤還高。隨後股價一路高歌猛進，市值也僅次800年曆史的國酒茅臺，成為A股第三隻千億股。

另外，愛美客的嗨體售價一般在300左右，到了門店，轉手賣三四千，個別產品甚至上萬，利潤最高翻了400多倍。

整形醫院豈不是賺翻了？詭異的地方就在這，整形醫院根本不賺錢。

2017年新三板的整形醫院，平均毛利率62。23%，淨利潤只有3。7%，到了2018年，甚至有3家業績太差退市了，剩下的8家淨利潤低到1。94%。連愛美客利潤的零頭都不到。

這還沒完，更詭異的是，

全國80%的整形醫院是莆田系開的

。

沒錯，就是當年造成“百度魏則西慘案”的那幫人。

它們不僅沒有落寞，反而發展壯大了。

據搜狐數字之道統計，目前市面上門店數超過五家的九個大型連鎖整形機構，七家是莆田系。

照理說莆田系早都臭名遠揚，為啥又壟斷中國醫美行業，還把市場搞成了畸形？為了方便解釋，張總給大聖講了他朋友陳二狗（化名）的故事，耐心看完，你就全明白了。

02

陳二狗在莆田東莊鎮長大，家裡太窮，還沒成年，阿叔陳德良就帶著他和其他七個一樣沒飯吃的小孩跑江湖。

阿叔早年跟著賣跌打膏藥的洪師傅學過幾天，算是有點手藝。

於是，一行九人專在火車站附近旅館開診所，只“殺”過路客，打一槍換一個地方，也不怕治死人。

沒過多久，年齡最小的兄弟詹國團看懂了這套把戲，帶人單幹了。這傢伙聰明，幾年時間就闖出了“莆田系”的名號，專攻下三路的“性病”，先是承包醫院科室，後來乾脆承包了整個醫院，二狗跟著也發了大財。

可好景不長，1998年，名噪一時的“打假英雄”王海，跑到二狗老家莆田東莊鎮調查。

全國各地的“性病專家”，居然大多都是莆田東莊鎮人，這裡三四層、七八層的別墅隨處可見，每年春節，“醫生們”回家，鎮上跟開豪車展覽似的。

緊接著，2000年，衛生部發布意見：政府非營利性醫療機構，不得與其他組織合作營利性“科室”、“病區”、“專案”等。

詹國團反應最快，直接帶著億萬財產，全家移民新加坡。二狗也慌了神，緊急關了醫院，跑到丈母孃家避難。

本以為這輩子跟醫院無緣了，但很快又有了轉機。

03

2002年，為了緩解國內醫療配套短缺的壓力，衛生部開放民營醫院牌照。

同年，“莆田系”二代林玉明，在太原開了全國第一家女性專科醫院——山西現代女子醫院，二狗覺得時局還不明朗，沒有下手。

2003年，詹國團在新加坡註冊“中嶼集團”，並以華僑身份回國，投資10億在嘉興建立浙江新安國際醫院，而且，順利拿到衛生部批准的“三甲國際醫院”稱號。

二狗終於心動了，決定重出江湖。

此時的莆田系要麼依舊玩下三路，賺點“髒錢”；要麼承包武警醫院，招搖過市。

後來，震驚全國的“魏則西案”，就是搞武警醫院這一路弄的。

二狗覺得都不是好生意，好生意應該是陽光美麗、積極健康的，比如整容。

當時韓劇熱播，被韓劇洗腦的中國女人，結伴跑到韓國整容。

在二狗看來，不就是隔個雙眼皮嘛，跟割包皮有啥區別，無非是從下半身換到了上半身。

為了快速開啟市場，二狗決定顛覆以往“莆田系”的營銷模式。

首先，牌面拉滿。

對外宣稱花重金聘請“韓國專家”主刀；代言人用國內明星，請得起就起，請不起的話先用照片，大不了以後打官司。

其次，重點投百度廣告。

高峰期，莆田系每年在百度花120億，佔百度廣告收入的一半。後來，二狗嫌百度要價太狠，聯合老鄉拉黑百度，百度市值直接蒸發了70億，直接蒸發掉了一個搜狐的市值。這就是轟動全國的莆田系釋出 《全體鄉親停止有償新聞推廣活動》，聯合抵制百度事件。

最後，主推高毛利明星產品——奧美定。

這是一種來自烏克蘭的隆胸注射液，成本一塊六，收費3萬。所以，二狗很看不上FD的，冒著殺頭的風險才幾百倍的利潤，腦子有病。

奧美定後遺症非常可怕，容易出現潰爛、精神混亂等問題。2006年被藥監局禁止銷售，短短几年裡，就有超過30萬女性受害。

但這並沒有妨礙到二狗的發展，《2017中國醫美行業黑皮書》統計，中國黑診所超6萬家，年累計手術超2500萬例。相當於每25個女性就有1個在黑診所做過手術。

為啥二狗發展這麼快，簡單的營銷模式創新根本做不到。

這一切的背後，還有不為人知的三大狠招。

第一招：喪盡天良分期貸。

小花大學畢業在某招聘平臺找工作，遇到王經理幫某企業招總裁助理，月薪5萬，負責對接高階人脈。

小花第一次見未來老闆賈總是在他的豪車裡，並且當著她的面給了王經理3萬塊介紹費。

小花一看，張總這麼大方，又有實力，之前的顧慮全都打消了。

張總讓小花加公司人事的微信，安排辦理入職手續。可人事跟小花見面後，認為她的形象需要提升，建議做微整形手術。

小花剛開始不願意，人事再三承諾，手術沒有風險，錢不夠公司可以擔保借款，反正工資也高，不愁還不了。

就這樣，小花從“喬融金服”APP貸款12萬塊做完了手術。但當她聯絡人事希望儘快工作賺錢時。人事卻告訴了小花一個晴天霹靂的訊息，老闆出車禍去世了。

在她萬份絕望的時候，人事又主動聯絡，說之前整容的醫院，願意招她做醫美銷售，提成高，年底還有分紅拿。

從此，小花的個人標籤變成了某某整形醫院股東，白天睡覺，晚上到各大夜店找新姐妹整容，為了提高說服力，又陸續整容了幾次，徹底陷入了以貸養貸的死迴圈。

2019年，莆田系背景的“喬融金服”突然暴雷倒閉，之前有媒體報道，“喬融金服”醫美分期透過率90%，幾乎不稽核貸款人資質，年交易額超13億，已經簽約了3600多家整形醫院。

女孩在二狗眼裡就是賺錢工具，沒錢貸款，不想整容做局騙你整容，有些女孩還不起貸款，甚至被逼著去非法場所“坐檯”還債。

第二招：拉幫結派搶市場。

以阿叔陳德良為例，現在號稱莆田系四大家族的“陳、詹、林、黃”。陳金秀是阿叔的鄰居，詹國團是阿叔的侄子，林志忠是東莊鎮黨委書記的兒子，黃德峰是阿叔徒弟的徒弟。不誇張的講，阿叔一個人帶出了整個莆田系。

在二狗看來，一個人有錢不算本事，讓家族人都賺到錢才是真本事。

開醫院沒錢、沒資源不是問題，只要你是莆田人。資源可以共享，錢可以互相拆借。

在莆田人內部，拆借資金不需要任何抵押物，甚至還搞出了專供莆田人借錢的合法金融平臺。

2015年莆田系背景的“醫界貸”獲得A輪千萬美元級別融資，股東清一色的莆田人，借款物件也全是莆田系分佈在全國的醫院，每次50-1000萬不等。

其他人做生意最難的資金問題，二狗他們早已經用宗族關係建立的信貸體系解決了，隨時能為後來人輸送彈藥，這也是為啥莆田系總是死灰復燃的原因之一。

第三招：暴利營銷害人命。

為了快速開發客戶，國內醫美行業的利潤分配非常畸形。一般上游供應鏈分20%左右，產品代理商分10%左右，營銷渠道50%-60%，二狗的整形醫院只有10%-20%。

要知道，韓國整形醫院的整體營銷成本才30%，國內直接翻了一倍。

因此，在暴利的驅動下，國內演變出了一種特殊醫院——渠道醫院。表面跟正規醫院差不多，實際上沒有專業醫生，也不懂技術，開發客戶全憑一張嘴忽悠，小活自己幹，大活轉介紹給有醫生的直客醫院。

關鍵是渠道醫院比正規醫院多幾倍，普通人根本分辨不出來。

據大聖客戶張總講，上海是醫美行業最先進的地方，以虹橋片區為例，一共29家整形醫院，20多家都是渠道醫院。

而所剩無幾的直客醫院，也因為醫生不夠用，醫療事故不斷。

要知道，一個合格的醫生培養需要十年時間，短時間內沒辦法集中量產。

2018年國家衛健委統計，我國整形醫院和美容醫院的醫生加起來才7419人，而全國有10萬家非法經營的美容整形機構。相當於，10個醫生中有一個真醫生。

根本做不了太多手術。

那麼，其他做手術的假醫生是咋來的。

這就要“歸功”於二狗搞的“七天微整形速成班”了，學員用雞翅練開刀，互相扎針找感覺。

四天神功小成，七天包教包會，出門就能上臺做手術。

這能不出事嗎？

真出事了，二狗也不怕，多家“行醫”經驗，他總結出了一套應對醫療事故的辦法。

第一，人死了屍體一定不能留在醫院，能回家先回家，不能回家去殯儀館，這個時機大概在1到2小時，趁家屬沒有反應過來前搞定。

第二，醫生跟病人家屬解釋萬，要讓家屬籤主動出院證明。

第三、家屬不可能善罷甘休。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打感情牌能少賠點錢。

最後，花點小錢的事情就能擺平。

04

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因為太過於重營銷，輕技術。二狗的醫院事故不斷，還連年虧損，高利貸天天堵門要錢，其他老鄉日子也不好過。

已經上市的麗都整形因為業績太差退市了。

華韓整形勉強留在新三板，18年營收3個億，淨利潤579萬，利潤率只有1。9%，連大家公認的苦行業餐飲也有10%左右的淨利潤，莆田系的醫美機構居然不到2%。

18年藝星整形赴港IPO，沒有成功。第二年，一名32歲女性在大連藝星醫院隆胸致死，藝星草草撤回申請，徹底斷送了上市夢。

利潤越低，越依賴營銷。營銷越多，越沒錢搞技術。沒錢搞技術，最終受害的是那些可憐的小女孩們。

醫院本來是救死扶傷的聖神場所，卻被二狗們搞成了謀財害命的人間地獄。活人進來，死人出去，富人進來，窮人出去。

二狗，天地良心啊。

為了躲債二狗回到莆田東莊鎮老家，特意去看望阿叔陳德良，希望得到點化。

這位已經70歲的莆田系祖師爺，因為前兩年開車撞死了人，現在每週四必須去鎮政府報道一次。

聽了二狗的困惑，阿叔嘆了口氣。

下輩子，做個好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