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韋老爺的喜報

阿茄懶洋洋地邁出門口，就發現牆邊人頭攢動，像一群蝌蚪找媽媽，聚到一起。一些蝌蚪正尋些無遮攔的地方往裡瞧，裡面隱約看到紅紙黑字的樣子。各色人物圍著哪裡探頭探腦，議論紛紛。老媽子顛著小孩，指著裡面：看那，多好看哪。小孩卻只管自己拽著伊的頭髮玩，老媽子趕緊護住自己的頭髮，嘴裡還發出：喔，喔……一邊要將小孩的手解開。挑菜賣的小販站那打聽著什麼。挑糞的老頭也在那湊熱鬧，有些人嫌臭罵著跑開，有些還捏著鼻子，憋著看。

阿茄湊上前，問了人：嘿！啥事啊？誒！什麼啊？那什麼啊？喂？嗯？連續問了很多人，似乎大家都沒聽到似，除了幾個人斜著眼睛看看他。

那位戴黑框圓溜溜眼鏡的，留著八字須的老者，指著紅紙，搖頭晃腦地給大夥念：喜——報：諸位鄉鄰，諸位親朋，鄙人將於明日迎娶六姨太“如花”小姐，委實感恩於鄉鄰多年的厚愛，特設薄宴，恭請本莊鄉親賞光……聚賢敬上。老先生念得陶醉似乎是念詩一般。

那些不識字的，也大約聽懂了：韋老爺娶小老婆呢。這可是一件大事。韋老爺者雖已近耳順之年，前線日子還大辦孫子週歲。但大夥對此名人填房之事還是重視地非常。知道內容後大家各自散開，有的還很高興，彷彿那是自己要娶老婆，有閒扯的，小聲說那老色鬼如何如何這般那般。有無所謂的。還有為隨份子發愁的，搖著頭苦著臉。而阿茄卻十分的高興，於是也笑逐顏開：“好啊，這也算是我們韋家的大喜事啊。”

邊上的人聽這貨一說，可是大新聞，驚訝之至：什麼？我們韋家？阿茄姓韋？這是可不得了的大新聞啊。聽了這件轟動的新聞，一些剛散的蝌蚪很多又游回來回來了，有人問：“阿茄，你說你姓韋？” “說說？以前怎麼不知道啊？” 阿茄一下呆住，他似乎隱隱約約，很久之前聽說過一個叫阿Q的人說自己姓趙，後來被人打了一頓。他可不能再冒這個險，於是馬上改口：”啊，那個，我說的是我們韋莊，哈哈，是韋莊的大喜事。” “切……” ，“什麼東西啊……” ，“大夥都鄙視了幾遍紛紛走散開。

雖然不敢說，但阿茄心裡：念著：我就姓韋，就姓韋，咋啦？媽媽的，韋老爺還管老子叫爺爺呢！哼！想著他有些飄飄然，現在似乎韋家族譜上赫然出現了他的大名一樣。他顯得十分得意地走了。那抱小孩的老媽子這才得以走近紅紙，楞著眼睛：看那，紅紙多好看哪，小孩又開始抓伊的頭髮了。伊又護住頭髮發出喔喔的聲音。

話說阿茄，是否真的姓韋，我們暫且不去理會他，也不知何年何月開始，他便一直住在韋莊，似乎自從有了韋莊，便有了阿茄這個人。當然莊裡的人從來是不將他放在眼裡。但有一回卻阿茄卻“出名”了，那回一群人包括阿茄在內，在牆角扯淡，曬太陽，有個瘦高個想問阿茄什麼事，那人看了看陽光，然後微起仰頭，眯縫了眼睛，張開大嘴，於是乎，一聲很大的“啊切！！”襲擊了阿茄的臉，阿茄抹著一臉的唾沫，望著瘦高個，那高個卻沒有覺察到他正創造了韋莊一種新型“問候方式”，當然是針對阿茄的“問候”，旁人覺得有趣，便也開始向阿茄問候：“啊切！！你昨天輸了多少啊？……”“啊切！！你今天喝酒又沒給錢吧……”“啊切！！……”

可憐的阿茄，左抹一把臉，右抹一把，對他們的問候，也只好怒目而視了。那以後莊裡的人突然很多人都得了“啊切！！”病，有時連小孩子也病了。阿茄，對這個病突然謹慎起來。

後來他看別人一要和他講話，他馬上往後一跳，別人先是一愣，然後便哈哈大笑起來。後來這件事漸漸被人淡忘，但偶爾還有人喜歡這麼對他“啊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