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未了｜走出黑土地

文/金殿居

我生長在山東省南部的蘇魯交界處，千年運河蜿蜒而過，腳下是被稱為“幹如焦渣溼如摽、不幹不溼甩不掉”“英雄坷垃孬種泥”的黑土澇窪地。遇到下雨天，鞋子都能粘掉，各種車輛更是寸步難行，交通極為不便，絕大部分鄉親都是行不出百里的莊稼人。所以，走出黑土地成為家鄉一代又一代年輕人的追求和夢想。

輕飄飄的舊時光，就這麼溜走。轉頭回去看看時，已匆匆數年。回首往事，路漫漫其修遠兮，立足現實，吾將上下而求索！一首歌道出了我辛酸的回憶。

我出生在一個偏僻的鄉村，黑土地的乳液，哺育我成長，雖然許多因素造就了我強烈的自卑心理，但始終斬斷不了我向上的激情。一座低矮的茅草房，幾條木板搭成的課桌，一個土臺子就成了先生的講桌，就在這個村莊的小學堂，我讀完了小學三年級的課程，四五年級到片區小學，四年級在全公社數學比賽中獲得第三名。

升初中時，調配到幾個村聯辦的學校，當時只有兩個班，一個是小學五年級，一個是初中一年級。正值大包乾時期，學校老師都忙自己的責任田，老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有時到校一上午都不見老師的影，學生也大部分請假回家勞動，長此以往，考學的夢可想而知。於是，大哥就託在微山五中總務處的表哥，要求轉學到該校上學，這是第一步犯難。

滔滔微山湖，孕育著多少英雄豪傑，鐵道游擊隊名揚中外，微山五中就坐落在微山湖的東岸，京滬鐵路從此經過，韓莊發電廠具有悠久的歷史，韓莊自古就是兵家常爭之地，先經過幾道手續，才獲准在此上學。

上了初一，住進了三間大草房的集體宿舍。晚上，表哥安排我住下，第二天一早，三哥給我送來被褥。那時不知什麼原因，見人就臉紅，害怕見生人。由於家中蓋房子，星期六挑水，不慎把腳扭了，晚上又堅持一瘸一拐地走到七、八里路到學校，第二天照常跑操，從此腳經常疼，尤其是陰雨天。幹了重活後，更是疼痛難忍，一直堅持了半年多。終於有一個星期天的下午，我疼的實在忍受不了了，就放聲大哭，邊哭邊揹著煎餅往學校去。過了兩天，我正在上數學課，父親到了學校，說要帶我到滕縣去看腳，說是李店的膏藥遠近聞名。

我向班主任請了假，就坐火車到了滕縣，到了滕縣已是晚上了，華燈初放，父親帶著我從火車站向北走，一路打聽169勘探隊的宿舍，問了附近幾個人，走了約五六里路，終於到達徐州礦務局169勘探隊宿舍。二大爺的三女兒在此工作，當晚住在169勘探隊單位招待所裡，當時的心情真是不好受，受拘束沒出過門，農村生，農村長沒見過世面，土裡土氣的處處彆扭，三姐家鋪的是地毯，進屋就換鞋，五分鐘拖一次地簡直受不了。第二天，三姐夫送領導到一個鄉鎮開會，順便把我和父親、三姐送到了李店村。

李店村裡有一個姓生的大夫，熬製的膏藥遠近聞名，醫生看了看我的腳，說是骨質增生，拿了三貼膏藥，當時是5元1貼，四瓶骨質增生藥，我當時穿的是黃鞋，一雙黃襪子，一個月沒有換下來洗了，因為就只有這一雙襪子，換下來臭氣難聞。三姐在望冢鄉衛生院拿了一團紗布。冢，當時不認識這個字，問別人聽成是莊，回家查字典，後來改名望莊了，現在劃歸濱湖鎮，當天就坐火車回到韓莊。

父親先回家，我到學校騎腳踏車，當時正上體育課，宿舍門鎖著，我一直等到下課，推出腳踏車，父親已經走到鐵路東五、六里路了，等我追上父親，父親埋怨了我一頓，車子也沒有氣，自己騎上車子先回家……

垂老不變的青年熱情，不忘初心，砥礪前行！

就在二哥去貴州的第二年，我由於落榜在家，又增添了幾多惆悵，於是遠在千里之外的二哥，希望我透過考學出人頭地，打聽到貴州當地的錄取分數線很低，以我的成績在貴州考學一定十拿九穩，綽綽有餘。

我就在唐老師家自學，幫助他家裡幹活，二哥給生活費，想辦法考學，結果考學夢又一次破滅。但追求向上，走出黑土地，實現考學之夢依然嚴重更加堅定，無奈之下在家裡堅持自學，一年後終於考取了師範院校。蒼天不負有心人，自己從黑土地上走出來，實屬不易，在學習工作之餘，在城裡安逸的環境裡，我常常回憶起鄉下的生活，回憶起給我幫助，扶我走上考學之路，幫我實現夢想的親人們，我想用手中微弱的筆，用我接近成熟的大腦去抒發我內心的感激之情，去感謝那些依然奮鬥在黑土地上善良的人們。

母親在我成長的道路上，更是給我留下了勤勞、善良、樸實，默默奉獻的身影，母親經常吃剩菜剩飯，寒冬臘月，滴水成冰的季節，母親用她那乾裂的手在冰渣的水裡洗地瓜，洗白菜蘿蔔；用笨拙的雙手養育著姊妹六個，扶我們走上充滿希望之路，自己總是甘願吃苦，讓我們過得更好。

可憐天下父母心，我沒有顯赫的地位，讓母親驕傲，我沒有更多的金錢，使母親倖福，我只有知心的話語讓母親深得安慰。只有默默奉獻，勤勤懇懇工作，老老實實做人，來寬慰母親那顆冰涼的心，人世間情為何物？自有真情流露，只有用手中的筆，用智慧的大腦來安慰母親，如何用自己的行動來改變父輩的命運，來讓他們曾經冰凍的心融化，來使他們自願吃苦的心得到應有的享受和回報，帶著淚水和真情，我寫了《黑土地》散文詩，出版了《心靈的天空》《心靈花園》《飛天和奇力子》三本書。

由於我的努力和刻苦，也由於不斷改善的家庭和社會環境，我不但順利地讀完了師範，成了我們村第一個考取中專的學生，也成了我們村真正走出黑土地的夢想實現者。

畢業後，我雖然又回到了家鄉的縣城，但社會的進步和經濟的發展，也使我成為了有房有車一族，也更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小家庭。

現在，走出黑土地已不再是家鄉年輕人遙不可及的夢想。在我的子侄輩中已先後走出黑土地，而村裡更多的年輕人則選擇了外出打工或在家鄉就近經商就業，還有個別年輕人更是選擇了回鄉創業……

也許，走出黑土地已經成為了一段過往的“夢想”。

每當開車走在回家的“村村通”公路上，我常想“知識改變命運”這句話只是說對了問題的一個方面，但真正改變我們命運的則是這個時代，這個改革開放的時代！他不僅深刻地改變了我們每一個當代中國人的命運，更是長遠地改變了我們國家和民族的命運！

（圖片源自網路）

《當代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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