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讀莊子《應帝王》——壺子看相（中）

明日，列子與之見壺子。出而謂列子曰：“嘻！子之先生死矣！弗活矣！不以旬數矣！吾見怪焉，見溼灰焉。”列子入，泣涕沾襟以告壺子。壺子曰：“鄉吾示之以地文，萌乎不震不正，是殆見吾杜德機也。嘗又與來。”

第二天，列子請了季咸來見壺子，看完相後應該是沒有當面說。季咸把列子拉到屋外，應該是擺出了一付悲天憫人的姿態，道：“唉！你的老師恐怕不久於人世了，活不成了！大概不出十天半個月的時間。我見他的面色很奇怪，已經顯現溼灰色，也就是毫無生機的樣子了。”

列子聽到這個結果，悲痛萬分，痛哭著將結果告訴了壺子，結果壺子卻哈哈一笑，道：“沒事，我剛才不過是給他展示了大地般沉靜的心境，茫茫然讓人無法琢磨，不動不止。他應該是由此看出我生機斷絕了。試試讓他再來看看。”

明日，又與之見壺子。出而謂列子曰：“幸矣！子之先生遇我也，有瘳矣！全然有生矣！吾見其杜權矣！”

過了一天，列子又請季咸來見壺子，季咸一看，咦？！不一樣了，當然也不能當面說。還是將列子拉到屋外，這次不是悲天憫人了，而是高深莫測，道：“萬幸啊，幸虧你的老師遇到了我，他的病有痊癒的希望了。（估計列子這會也發覺不對勁了，你昨天不是說沒救了嗎？而且也沒告訴我什麼破解的辦法，害的我還痛哭了一場。今天怎麼就又有救了？）你的老師又有了生機了！我看見閉塞的生機已經發生變化了。

這裡有一個詞不太好理解，就是“杜權”，權是權變的意思應該沒有什麼異議，“杜”字我認為應該是“堵”字的代用，閉塞的生機的意思。從季咸的反應可以看出這百分之百就是一神棍，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死人都能讓他說活過來。壺子也讓讀者看到了得道之人對於自己精神掌控自如的神奇。

列子入，以告壺子。壺子曰：“鄉吾示之以天壤，名實不入，而機發於踵。是殆見吾善者機也。嘗又與來。”

列子這一次也學聰明瞭，沒有表現出大喜大悲的情緒。平靜的進入房間，將季咸看相的結果告訴了壺子。壺子說：“這次我表現給他看的是上天孕育生命的過程，在萬物還沒有命名的時候，也就是萬物初生之時，一絲絲生機從腳跟升起，他應該是看到了我展示給他的這一絲生機了吧。有時間你再約他來看看吧。”

壺子這段話中有幾個詞很難理解，歷代學者怎樣註釋的都有，可以說各有各的看法。談談我的看法吧。

首先是“天壤”，有解釋為天地之覆載的，也有解釋為天地動靜之態的。我的看法是這樣的，從整句話“吾示之以天壤”的結構看，天壤必定是一個完成意義的詞。壤字由“土”與“襄”聯合，其本義就有“包裹了種子的泥土”的意思。種子代表的就是生命的孕育，如果加上天字，就應該理解為孕育生命的這個過程或者現象。

其次是“名實不入”，基礎上歷代有注家都理解為名利不入於心。我不同意這種看法最主要的原因是，名利不入於心放在這裡想表達什麼意思？與生命的孕育、產生有什麼關係呢？讀莊子的文章很關鍵的一點就是，整段話一定是相互關聯的，不能只從獨立的一句話的字面去想辦法理解，這樣就會出現前一句在討論生命的產生，後一句你直接問“你今天早上吃的什麼？”一樣，會讓人以為你的思維跳躍，需要去找醫生看看。“名實不入”到底應該怎樣理解呢？萬物誕生之前，無實無名，誕生之後呢，有了實，才會被命名。而生命的產生之初會有那種無實無名的狀態，也就是所謂的“名實不入”。然後生機初發，也就是進入“機發於踵”的狀態。

最後一點就是踵可以理解為腳後跟，其實如果理解為生機初生之根源也許更準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