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屏：中國繪畫中的媒材與再現

藝術與生活的關係比我們想象的要緊密得多，我們看書、聽音樂，都是在欣賞藝術，參觀博物館時，一幅幅中國傳統名畫擺在我們面前時，除了精美的筆觸，我們還能從中感受到哪些趣味呢？著名藝術史家巫鴻的《重屏：中國繪畫中的媒材與再現》，從中國“屏風”的結構出發，分別從內部空間與外部空間、內在世界與外在世界的角度，對《韓熙載夜宴圖》《重屏會棋圖》以及雍正皇帝的“十二美人屏風”等做了層層剖析，為我們欣賞中國傳統繪畫藝術提供了一種全新的視角。

很多專家研究中國傳統繪畫時，要麼研究影象本身，要麼研究作品創作的影響因素，但繪畫的媒介卻總是很少被人提及，比如，一幅掛在美術館裡的畫，它最初是畫在書本上，還是卷軸上的？是掛起來欣賞還是拿在手裡把玩的？這些都是我們看一幅畫時經常忽略的小細節，而正是這些細節，給我們理解繪畫造成了很多障礙。

屏風在傳統繪畫裡是一種非常特殊的存在。它的特殊體現在三個方面：首先，屏風一般被放在三維空間裡，它在古代一般就是用來隔絕空間的。想象一下，如果沒有屏風，當我們一走進一個院子，滿園的景色就一覽無餘了，這會讓景色失去神秘感，遊園的情趣也就差了很多了；其次，屏風本身是一個平面，它是二維的一個物體，畫家可以在上面作畫，就像在紙上畫畫一樣；最後，屏風不僅存在於現實世界，它還在畫中出現，用來區分畫裡的空間。

《韓熙載夜宴圖》能很好地體現屏風在傳統繪畫裡的作用，這幅長卷一共畫了四個場面，合在一起才展現了夜宴的大致發展，但一個場景與另一個場景之間用什麼分隔呢？沒錯，就是屏風。這幅畫中雖然沒有任何西方繪畫中的焦點透視，但是很奇怪，它看上去非常有空間感！這正是屏風的功勞。《韓熙載夜宴圖》是一幅手卷，手卷不像立軸那樣一眼看去盡收眼底，它需要我們一邊卷一邊展開觀看，這樣，圖中的四個場景就透過屏風一個個連線起來，生動而有趣。

多層屏風也是很普遍的。畫中人背後立著屏風，屏風上面的畫中又有屏風，而這整幅畫其實都畫在一扇真實的屏風上，真是“畫中畫”、“屏中屏”，讓人分不清到底哪裡是畫、哪裡是屏風。五代南唐畫家周文矩是重屏圖的創始人，他的《重屏會棋圖》描繪的就是四位男性在下棋，身後的屏風上是室內場景，而室內場景中又有一扇山水屏風。

山水屏風在唐代時就已經是最流行的屏風了，將山水屏風畫進影象也越來越普遍。畫面通常是一位或者多位雅士坐在屏風前欣賞，屏風前是外在世界，屏風上的山水則是文人的內心世界，或清雅自然，或孤傲狂猾。

雍正皇帝的“十二美人屏風”是一種對江南與漢人文化的想象與嚮往，畫中的美女個個身穿傳統的漢族服飾；而乾隆皇帝收藏的《平安春信圖》與《是一是二圖》，則是使用屏風創作的一種變裝肖像畫，畫中人物身後的屏風上，掛著一幅畫中人自己的肖像。這就是屏風的另一個作用了，它呈現出錯覺，來迷惑我們這些觀賞者的眼睛。

屏風，這一獨特的意象，反反覆覆出現在中國傳統繪畫中，無論是文人畫，還是皇家肖像，屏風為傳統繪畫增添了神秘和無窮的趣味。瞭解完關於屏風的知識，我們再去逛博物館時，面對古代的繪畫作品，可能會有更多角度去思考。此時，我們欣賞藝術，理解傳統中國畫，似乎就沒那麼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