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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南人在蘸水上動用的智慧值得大書特書

2021-10-21由 FoodWine吃好喝好 發表于 農業

石雞是牛蛙嗎

雲南人在蘸水上動用的智慧值得大書特書

早年父母從事有色金屬勘察工作,那時我年紀還小,就跟著他們雲南各處跑,一個地方也待不長,最多一兩年就要換。在楚雄祿豐成昆線附近的基地,記得有晚從深睡中被拎出來,說是要喝掉眼前的一碗湯,有人還“好東西啊好東西”鼓勵著——基地辦公室的幾個小青年,那天晚上山溪裡摸回兩樣品袋的石蹦(石雞,類似牛蛙),半夜開火打牙祭。

見我依舊懵懵懂懂、冥頑不靈,有人用筷頭蘸了些什麼伸到我嘴邊,隱約聞到點醬油味,我下意識舔了一下,立刻就炸裂了——相當地辣。

那可能是我最早接觸的蘸水

,前三是肯定的,什麼內容卻是記不得了。

雲南人在蘸水上動用的智慧值得大書特書

那一帶屬於彝族聚居地,恰好又臨近昆明—大理古道,彝漢雜居。彝族住得海拔高一些,村落靠山或者就在山上,愛養山羊。山羊黑色、褐色的都有,一群上百隻,不喂糧食,滿山遍野吃草、吃灌木嫩葉子,好在雲南植物生長的速度,遠快過山羊的吃口。放羊人會帶上塊鹽巴,遇上合適的石頭,把鹽塊在石頭上擦幾下,羊群圍攏石塊搶著舔。山羊一多,年節就有羊肉吃。

吃羊講究吃大羯羊,有清湯和黃燜兩種

,清湯的比較多一些。清湯羊肉大塊煮,羊肉一鍋,羊雜頭蹄一鍋,煮到離骨、撈出來冷卻、去骨切成小塊,各樣合併一鍋同煮,骨頭繼續煮湯。年節吃羊肉,是件大事情,蘸水一般集中配好,有煳辣子、鹽、切碎花椒葉、芫荽,早期羊湯鍋蘸水一桌一碗,也不算複雜,味精還是種貴重調味品,極少見用。大量薄荷墊在肉碗碗底燙熟,並不放進蘸水碗。這些年蘸水內容就龐雜多了,人手一碗,

越是山區,味精、雞精放得越狠,滷腐、老醬、花椒、大小芫荽、香蓼、生剁小米辣等調料

,隨個人喜好自由新增。

昆明東南西北各方位城郊結合部,早先有四個大街子——龍頭街、海源寺街、關街、馬街,目前只有海源寺街和馬街倖存健在。街子上的羊肉,操辦者來自昆明東邊的嵩明小街鎮,每逢街子搭白帆布棚子煮羊湯鍋,十幾二十年下來,

人還是這些人,只不過由青壯而中老。

湯肉打蘸水以外,還有幹蘸:煮好冷卻的羊肉,取上好部位如小腿肉切片,蘸辣椒粉、花椒粉、鹽和味精調配的乾料吃。時間一長,老吃客如我,與攤主早成熟人,話都不必說,她見人就知道愛吃小腿肉乾蘸,蘸料還不要放味精。

燒豆腐有潮料和乾料兩種,蘸乾料吃俗稱幹蘸。

比較昆明、建水兩地,乾料和潮料,都不太一樣,而且不斷變化。建水的潮料主要是

醬油和小米辣碎、芫荽

,昆明有

折耳根碎和滷腐汁、蒜泥、姜碎。

昆明的乾料有

辣椒粉、花椒粉和鹽

,顏色深紅;建水的乾料辣椒麵,用的是當地老品種

小米辣粉

,顏色橘黃,香氣和辣度,配合得最好。昆明老菜油淋雞塊,只蘸

椒鹽

,屬於極簡乾料。勐海烤雞同樣是幹蘸料,早年雞是茶花雞,收拾乾淨生烤,料是

老品種辣椒和荊芥、香蓼、鹽

等磨成的超細粉末,具體內容不詳。

雲南人在蘸水上動用的智慧值得大書特書

1980 年代中期,有人用昆明西郊一家發電廠的冷卻水養羅非魚,催生了一道風靡昆明約 10 年的“

蘸水羅非魚

”,不僅西郊原生地魚店挨家擦戶,昆明城還開起了連鎖店。蘸水羅非魚,其實就是蔥姜清湯魚,魚都差不多,玩的就是個蘸水,各家各店使出“絕招”,在蘸水的香和辣上找突出點、平衡點。昆明袋裝蘸水料,大概就是那個時期出現的。

雲南蘸水料,除了少數食材如豌豆粉使用油辣子以外,

大多不含油脂成分

,這樣可以吃下很多卻不會膩口。不過玩來玩去,也無非“

煳辣子蔥姜花椒蒜

”上做文章。那個時期澄江撫仙湖邊的魚店,蘸水一樣也是“煳辣子蔥姜花椒蒜派”,有人參照四川做派,搞了袋裝油炒蘸料,推廣得到處都是,我個人極其排斥,認為油膩礙口。不過還好,很多店家兩種蘸水都準備著,

實在沒有,進廚房我自己配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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蘸水羅非魚吃風,1990 年初,還刮到元江河谷。元江河谷屬於低海拔乾熱河谷,江水水溫較高,直接就可以養羅非魚。魚塘老闆還開起了魚店,並抄襲起昆明連鎖魚店的宣傳文案:“吃魚的爸爸最健康,吃魚的媽媽最美麗。”對面黃牛湯鍋店,堅決反唇相譏:“常走的山路不長草,聰明的腦袋不長毛。”元江河谷傣族居多,不太吃山羊肉,卻非常喜愛

黃牛湯鍋

與羊湯鍋相仿,牛肉也是大鍋大塊煮好剔下骨頭繼續熬湯,肉用筲箕碼好,隨吃客要多少切多少,要哪個部分切哪個部位。遇上不太會吃的生客,店家通常各個部位包括肚雜都來上一點配一碗出來,小鍋添湯煮滾,移入薄荷墊底的湯碗上桌,另配一碗蘸水。

河谷地帶的蘸水料,遠多於高海拔山區,並且生鮮料多於乾料

,比如辣椒,就棄煳辣子而用生碎

小米辣

,其餘還有

香蓼、荊芥、大芫荽、木姜子、草果

等低海拔地帶喜歡的香料。蘸水可以自己配,店家也有現成的,隨便都行,高興就好。這種熱帶河谷的蘸水,香料複雜滋味比較複合,用肉湯泡一碗飯,再舀上勺蘸水調味,遇上我就胃口大開,連吃兩三碗是常事。

昆明羊市口有道老菜,用

豬蹄髈

煮到恰到好處,冷後切薄片蘸甜醬油吃,是不少老昆明口傳的下酒好菜。判斷食材不一般,烹煮也講究,才敢這樣一招取勝。而大理巍山的

“打牲”乳豬

,卻無所不用其極:乳豬先用泥灰裹燒,泥巴烤乾剝去,開膛取出內臟,豬耳、舌、嘴、豬腳、心、肝、肺、大腸清洗乾淨後,沸水氽燙,控幹水汽,炭火烘烤到透香,切成米粒大小,配上

辣椒、花椒、鹽、芫荽、姜、蒜

,加冷水調成一碗“肝膽糝”,作為切塊的將將煮透心的乳豬肉蘸水,高級別蘸水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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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類都蘸水處理,何況蔬菜、野菜。早年雲南壩區好一點,有大灶有炭爐,山區、半山區,往往就只有一個火塘,烹飪條件非常有限,對付蔬菜、野菜,通常就是簡單清水煮,比如雲南南部的

白露花

(白花或粉花羊蹄甲)、

象耳朵菜

,缺乏澱粉,就加上些水發

幹蠶豆

同煮出來配蘸水吃。蘸水主料辣椒,就在火塘灰餘溫區焐出來,用手揉碎即可,這種煳辣椒,叫做

手舂辣子

。喜歡生辣的,拍幾個小米辣也行。再來點鹽巴、姜蔥蒜,一碗蘸水基本成型,其他香料,看有沒有,喜不喜歡,隨心由性操辦。

蔬菜也可以搭配著同煮,比如洋芋和僵癟小南瓜同煮配蘸水。味道濃淡、澱粉多寡、形狀各異的幾種蔬菜、野菜,配上塊火腿同煮,這鍋菜已經升格成“

火腿雜菜湯

”。也不算太稀奇,雲南海拔較高的近代公路分水嶺附近的打尖餐館,一般就以這一道菜主持餐桌多年——高海拔方便醃製火腿,雜鍋菜視吃客人數可大盆可小碗,深受跑長途的駕駛員喜愛。雜鍋菜還是要配碗蘸水,只不過鹽分稍微少一點。

昆明蘸水羅非魚的主持地位,後來讓位於文山的酸湯雞,滇東南少數民族風颳了一陣,後來也無影無蹤。朋友去年在昆明最繁華的地段開了家壽喜鍋,一派和風菜品和裝飾中,還是兩排二十幾個調料盆,

把雲南蘸水的常用料,不經意地放在了一個通達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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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醋的前身要數燉梅,早年製作燉梅,要低溫燉上兩三個月,費工費時費心思。“生皮”(火燒豬肉精選部位)是大理白族喜愛的大菜,蒼山洱海間的喜洲,早街子結束後,十幾個白帆布傘下的攤子都在賣生皮,可見受歡迎程度極高。

阿圖從 20 歲到外面打拼到 40 多歲,才又回到喜洲生活,每有朋友來,中午吃飯,少不了一盤生皮。阿圖說:“梅子醋蘸水,其實是用醬油、梅子醋、辣椒油、蒜茸、芝麻、花椒調和出來的,有的還要加上油炸核桃碎、油炸花生碎和紅糖,主要的就是醬油和梅子醋。”不僅生皮,滷肉蘸水也是這些,只不過醬油少一些,拌冷盤基本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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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格里拉旅遊環線通車前,瀾滄江邊的葉枝小鎮交通閉塞,只有一條彈石路通外界,路況太差,跑的車極少,路邊的土狗遇到汽車,以為怪物,居然會追著咬。2010 年,我再去葉枝,在小飯鋪菜櫃前看菜點菜,眼睛才瞟一眼小苦菜,點菜的小姑娘馬上開口:“不放油鹽打蘸水?”我嘿嘿一笑:“這幾年昆明人來的多嗎?”她:“是呢,昆明人就喜歡這麼吃。”

蘸水苦菜,苦菜有大苦菜和小苦菜。雲南的冬天白天太陽晚上霜,苦菜水滾幾分鐘就好,顏色翠綠無渣還回甜,是最好吃的季節。那碗蘸水,是最簡單的基礎版:一勺煳辣子、一點鹽、一點花椒粉就好,有的乾脆抖點袋裝蘸水料加點鹽即成。通常還有味精,不吃的要提前打招呼。菜和蘸水上來,吃客自舀一勺菜湯調和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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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中一帶比如昆明,各家回族館的招牌幾乎都有一道涼雞。老熟客面前的涼雞,盤子邊通常配椒鹽蘸碟和甜醬油碟。往南走走,海拔緯度低下去,紅河滷雞的蘸料豐富起來:滷汁配上蒜汁、芝麻、芫荽、蔥花、小米辣,還有俗稱地椒的羅勒等新鮮作料。

越往南越複雜。再往南一些,哀牢山的哈尼族蘸水雞,算雲南最複合的蘸水。哈尼族人認為蘸水配料越多,越象徵物產豐盛、人丁興旺,可以讓更多的朋友共享。哈尼蘸水雞,一雞三吃,蘸水料多達十幾種:小米辣、小香蔥、大小芫荽、苤菜、花椒、姜、蒜、香蓼、鹽和哈尼黑豆豉;還有葷料——熟雞血,切小的熟雞肝、肫、腸,以及一個一分為二的剝皮整煮雞蛋——這碗蘸水,已然一道大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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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宏地界,幾乎每個菜市場,絕早都有這樣一個燒烤攤子:烤各種辣椒、苦果、大小番茄等蔬菜、野菜,其中必有樹番茄。火燒後的樹番茄,稍冷,很容易去掉表皮,重點是濃郁的香味如此才能表現出來。樹番茄原產南美,至少 1970 年代,德宏就普遍種植運用,與燒辣椒配合特別下飯,當年知青戲稱其 “費飯果”。

攤主都是女性,往往同時操辦兩個以上烤架,生意興隆。早年此事都是各家各戶自己操辦,這幾年生活節奏快起來,菜市場的半成品漸漸受歡迎起來。燒好的樹番茄去皮搗泥,加上小米辣、蒜末、大小芫荽、鹽,通常蘸菜花、棕包花、茼蒿、窩筍、馬蹄菜等氣味比較重的蔬菜、野菜,樹番茄的酸香,很容易就把菜的味道調和到適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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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月旺寶說:“拍《風味原產地·雲南》那年( 2018 年),百香果蘸水還很少有人做,就這兩年特別流行,還百無禁忌,蘸蔬菜蘸肉類蘸什麼的都有,還有喜歡拿燒烤蘸著吃的。”莫月旺寶家在芒市風平鎮,前些年去北京一家餐廳做服務員,與在餐廳做廚師的同鄉相愛成家,後來又一起回家鄉生活。

芒市緯度不算低,海拔卻不高,低於千米,氣候比較炎熱,當地各族歷來就有用水果、野果做菜做蘸水的習慣,百香果這種酸中帶甜香氣濃郁的引進水果,遇上眼界比較開闊的 80 後莫月旺寶,自然要成為她嘗試新蘸水的物件。效果還不錯,喜歡的人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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