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那些事兒之杜鵑：馬蓮灘上一望無際的馬蓮花兒開得正豔

我牽著母驢出了大門，尕騾娃也一蹦一跳跟在後面。大姑從廚房急急忙忙追了出來，問我牽著牲口去哪裡。

我說要和菩薩保去馬蓮灘放牧。大姑哦了一聲，回屋給我拿了幾個饅頭，叮囑我路上小心，去了那裡離澇池遠點。最後摸摸我的頭，讓我晚上早點回家，今晚她要做好吃的，我問她做啥，大姑笑著說，拉麵。我問不年不節的，你今晚咋要做拉麵呢？也沒見家裡來客人呀。大姑用手指點了一下我的額頭，說不來客人就不許咱們自己吃點好的。我說小心奶奶罵你糟蹋糧食，大姑好像心裡有事，又摸了摸我的臉說，這你就別操心了，咱們一年到頭能吃幾頓好的，今晚我不光做拉麵，還做豬肉粉條的臊子，大姑讓你一次吃個夠，以後也不知道啥時候能讓你再吃上一頓。我心想不就一頓拉麵嗎，雖然費糧食，但想吃總能吃上的。

這時候菩薩保急急忙忙跑了過來，背上多了個綠皮書包，裡面鼓鼓囊囊不知道裝些啥。小姑也不知道啥時候從屋裡出來了，倚著大門看著我們，嘴裡笑嘻嘻地說：“兩個小猴崽子也知道給家裡乾點活了，去了馬蓮灘可不許下澇池。”說著過去抓住菩薩保身上背的綠皮書包問他：“這不你小叔的書包嗎？你咋偷出來了？”

菩薩保雙手緊緊攥著書包，生怕別人給他搶了去似的，扭捏著身子往後看了看，悄悄說：“這是我小叔的書包，他上城裡考試去了。我今兒拿出來別人可都不知道，小姑我求求你千萬別告訴他，他要知道了非揍我不可。”

小姑一聽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忙問菩薩保：“你小叔上城裡了？是縣裡還是省裡？考什麼試？”菩薩保連說不知道。可也是，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哪知道這裡面的彎彎繞。我們的心早飛到馬蓮灘了，那還在意門口的大姑和小姑，牽著驢子一溜煙早沒影兒了。

天上一片雲彩都沒有，碧藍如洗的天空下，整個馬蓮灘就像牆上掛著的一幅畫兒。紅的是野花，綠的是莊稼，黃的是油菜，藍的是馬蓮花，也不知道老天怎麼安排的，夏天的馬蓮灘美得讓人心碎。

我們把母驢拴在一垛馬蓮草上，仰面躺在綠油油的青草上，頭枕著雙手聊天，一陣微風吹來，帶著旁邊油菜花的香味，燻得我直想睡覺。尕騾娃兒第一次來到這麼大的綠草地上，似乎也很高興，撒著花兒來回奔跑，沒一會老實時候。菩薩保也是個閒不住的馬猴兒，剛一會兒就躺不住了，翻身起來跑出老遠，好一會兒才回來，手裡捏著幾隻碩大的蜻蜓，嚇得我直捂眼睛。

他一臉不屑地衝我撇撇嘴，嘴裡哼哼著小曲兒，從綠皮書包裡掏出一個酒瓶子，開啟蓋子，把蜻蜓塞進裡面來回晃了幾下，蜻蜓在裡面就飛不出來了。我這才乍著膽子湊上去詳細看了看那些可憐的小傢伙，看來它們也被嚇得夠嗆，在瓶子裡橫衝直撞，撲愣著翅膀想飛出來，可哪能飛得出來呢。

玩膩了蜻蜓，菩薩保又不知道從哪裡捉來一隻青蛙，足有他的拳頭那麼大，也沒見他害怕，我嚇得連看都不敢看。一看我的樣子，他哈哈笑著，變魔術似的從書包裡拿出一截像筷子那麼粗的塑膠管子。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又害怕又有點好奇，從手指縫裡偷偷看著。

菩薩保不緊不慢地一隻手捏住青蛙的肚子，一隻手攥著塑膠管子，竟然把這管子塞進了青蛙的屁股裡。又見他用嘴含住塑膠管子的另一頭，鼓起腮幫子往裡吹起，噗噗噗幾下，就見青蛙的肚子慢慢漲大起來，最後漲得就像一個綠色的圓皮球。我又好奇又害怕，又有點緊張，捂著臉的雙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放下去了，瞪大眼睛看著那隻可怕的圓球。

菩薩保扭頭看著我，更來勁了，一鬆手圓球青蛙掉了下來，卻沒想到他飛起一腳，只聽“嘭”的一聲，青蛙像只小鳥一樣被他踢上了天，一道弧線劃過旁邊的母驢，叭噠一聲落在了澇池裡，在水面跳了幾跳沒影兒了。

我被驚得目瞪口呆，眼淚不爭氣地嘩嘩流了下來。菩薩保本來是想逗我開心的，卻沒想到把我嚇哭了，頓時慌了神，忙跑過來學著大人的樣子又是作揖又是賠笑，又揉又捏好一頓忙活。

我推了他一把，假裝生氣背過身去。菩薩保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捉了一隻蝴蝶，雙手捧著來到我跟前。我一見這美麗的小東西，忙伸出手捧在手心裡，看著它黃澄澄毛茸茸的樣子，也破涕而笑。

又玩了一會兒，菩薩保把書包開啟，從裡面嘰哩咕嚕滾出來好幾樣東西，我一看都是些吃的。有剛拔出地的水蘿蔔，還有幾顆亮晶晶的煮雞蛋，一看到吃的東西，我們才發現肚子已經咕嚕咕嚕叫喚上了，該吃中午飯啦。

山裡吃啥東西都比家香，菩薩保嘴裡填得滿當當的，含糊不清地跟我說。我也忙著往裡塞東西，點點頭衝他笑了，我有點快樂了。

突然有點想我大姑了，她因為瘸著腿，所以都沒來過這裡——這麼好的花兒，這麼好的草地，這麼藍的天兒，她都沒有見過，明天得把她帶上，她要走不動的話，我就讓菩薩保牽著驢子，讓我大姑騎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