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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尚龍|過街樓下的剃頭攤和皮匠攤,絕配了上海人的“天地同和”

2022-05-15由 澎湃新聞客戶端 發表于 林業

為什麼叫菸紙店

以下文章來源於大上海小龍弄 ,作者馬尚龍

馬尚龍|過街樓下的剃頭攤和皮匠攤,絕配了上海人的“天地同和”

過街樓是石庫門的標誌。

弄堂兩邊是房子,但是弄堂口第一排的兩邊房子是連起來的,這連在空中的房子,就是過街樓了。

過街樓名字起得很海派,明明是弄堂,明明是和弄堂兩邊的房子連在一起的一間房間,卻是叫做過街樓。

也有些石庫門直弄堂橫弄堂之間也會有過街樓。

馬尚龍|過街樓下的剃頭攤和皮匠攤,絕配了上海人的“天地同和”

李守白-工筆重彩《回孃家》2012年

過街樓是住人的,同時也天然地成為一把遮風擋雨避毒日的大傘,弄堂口的小攤頭就在這一把大傘下,把小生意做得火熱。

凡有過街樓的弄堂,便會有鞋匠、白鐵匠、鎖匠,老裁縫,小剃頭……在過街樓下做著遮陽擋雨的安分小生意,遠近都會有人來。修鞋子釘鞋掌的生意絕跡了,鎖匠攤倒是還在,不過掛了半牆的電動車防盜鎖,一副防江洋大盜的樣子,和石庫門原來的出門不關門的民俗,已經完全不般配了。

馬尚龍|過街樓下的剃頭攤和皮匠攤,絕配了上海人的“天地同和”

李守白-工筆重彩《過街樓下康樂球》2011年

石庫門弄堂口最經典的攤頭搭配,是剃頭攤和皮匠攤,皮匠攤就是修鞋攤。這兩個攤頭,剃頭向高空發展,鞋攤在地面鋪張;剃頭攤碎頭髮飄飄落,鞋攤敲鞋掌叮叮噹噹;兩個行當不同,嘴巴卻都是空閒著,可以邊幹活邊聊天的。這些只是巧合,但是巧合裡面有傳統文化的傳承。剃頭攤是空中作業,謂之“天”,修鞋攤是地面部隊,稱之“地”,天地當然相配,叫做天地同和。這一個石庫門路數,我是從我的朋友和同事王承志的長篇小說《同和裡》中長來的知識。

馬尚龍|過街樓下的剃頭攤和皮匠攤,絕配了上海人的“天地同和”

李守白-工筆重彩《皮匠攤》2007年

弄堂口有了剃頭修鞋,當然便當,尤其是過街樓,真是天然大傘,夏天有穿擋風,就是陰涼,到了冬天,剃頭攤和皮匠攤都會自顧自地拉起一條破棉被,倒也是擋住了西北風,生意是一年四季不斷的。除此之外,剃頭攤和皮匠攤還衍生出一個最重要的功能,那就是資訊中心,弄堂裡張家長李家短,啥人家兒子考上大學,啥人家女兒軋朋友了,啥人家男人生活腐化了,啥人家女人作天作地了……

資訊彙集中心和資訊釋出中心,都在剃頭攤和修鞋攤。因為兩個攤的“客戶”都有足夠的時間坐下來八卦,而八卦的訊息又透過老江北(剃頭師傅)和小山東(修鞋匠)傳播給後來的客戶……資訊閉塞年代,也自有資訊通暢的渠道。而且資訊中心有嚼舌頭的時候,也有傳好話的時候。有家人家男人生大病了,女人老實,不善訴苦,資訊中心小喇叭一廣播,全弄堂人家都拿出了錢。

馬尚龍|過街樓下的剃頭攤和皮匠攤,絕配了上海人的“天地同和”

李守白-工筆重彩《過街樓》2006年

過街樓倒是獨門獨戶,且是“一梯一戶”制式

弄堂口有小攤頭,弄堂口還有菸紙店呢。小攤頭的弄堂口是在弄堂之內,菸紙店的弄堂口是在出了弄堂一轉彎,它的地理概念就是弄堂口——這也是小時候大人可以差遣自己的小小孩去買東西放心得下的地方。菸紙店是很奇葩的所在,一開間門面,五六排排門板,店裡一個老頭或者一個老太,居然店裡樣樣都有,牙刷牙膏香肥皂,木託板壓發帽,練習本卷筆刀,阿司匹林電燈泡……弄堂口菸紙店總歸有的。

店主一口“石骨鐵硬”寧波閒話。冷天時,櫃檯上方木窗玻璃移門還有一小格是活絡的,有生意就開啟,沒人來就關攏。店主面對馬路,背靠一張當門簾的被單,被單後面便是店主的臥房了。菸紙店的格局大都如此。

菸紙店“老闆”一家老小,就住在菸紙店店堂的後半間,用一條被單遮了

菸紙店還有公用電話和郵票。若用現在的工商登記來要求,菸紙店的經營範圍肯定是有問題的,但是郵票和公用電話,恰恰是當時老百姓的親情親戚最重要的渠道。

電話後來由於業務的擴大,也會單例在石庫門過街樓下造一個木結構的電話亭的,那是在剃頭攤和皮匠攤淡出石庫門之後。不過原來有“天地同和”擔當的資訊中心的功能,全部由傳呼電話亭接盤,並且資訊擴散能量,有過之無不及。

至於菸紙店的郵票,是菸紙店時代的一筆常年生意。不要想到集郵紀念郵票,菸紙店只賣普通郵票的。普通郵票是用來滿足普通老百姓的不普通需要的。

張家男人支援三線建設,王家男人去了邊疆,那年頭夫妻分居到男人退休回上海,是普遍的事情。除了春節探親,他和老婆孩子的聯絡全部是靠著8分郵票的平信實現的,而他的兒子女兒,小小年紀就學會了寫信。通常他們的媽媽,也就是男人的老婆倒是不自己寫信了,不是不會寫,是沒時間寫,又不可能在信裡寫出心裡話的,讓小孩子寫信報個平安就是了。

馬尚龍|過街樓下的剃頭攤和皮匠攤,絕配了上海人的“天地同和”

李守白-工筆重彩《繽紛石庫門》2008年

在菸紙店這一邊的人行道上,基本上還會有一隻墨綠色的郵筒,小孩子先是在菸紙店買了信封和郵票,寫好信,封好信封,塞進了郵箱,向一年回來一次的父親彙報學習成績。

收到信的男人,如果那時候也知道了余光中後來寫的《鄉愁》,說不定就會這麼寫: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老婆在過街樓的床頭,我在內蒙古的包頭。

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老婆在過街樓的床頭,我在內蒙古的包頭……

我的幾篇文章,承蒙著名畫家、上海民間文藝家協會主席守白先生誇讚,並將他幾幅“海派剪紙”作為本文的插圖,文章效果非常好,公號也由此生色,在此感謝。

馬尚龍

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上海作家協會理事、散文報告文學專業創作委員會副主任;編審。

上海黃浦區明覆圖書館理事長。

上海評彈團藝委會顧問。

馬尚龍海派文化工作室總監。

著作主要分為三個系列,分別是《幽默應笑我》《與名人同窗》等雜文系列,《上海製造》《為什麼是上海》《上海女人》《上海男人》等上海系列,《卷手語》《有些意思你從來不懂》等隨筆系列 。

馬尚龍|過街樓下的剃頭攤和皮匠攤,絕配了上海人的“天地同和”

馬尚龍的新書《上海分寸》,上海書店出版社2021年1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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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馬尚龍|過街樓下的剃頭攤和皮匠攤,絕配了上海人的“天地同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