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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談|曾經的那些歲月,保姆和東家是這樣親如一家的……

2022-05-15由 新民晚報 發表于 農業

竹竿子的東家是誰

十日談|曾經的那些歲月,保姆和東家是這樣親如一家的……

老阿姨姓談,因她在我家做了二十多年,所以我們都叫她老阿姨。

我四歲時母親帶著我和一歲的妹妹從南京部隊轉業,在上海安了家。請了保姆後,母親就告知她廚房在哪裡,兩個孩子多大,然後交出票證和菜米錢,全部管理工作就結束了。

無為而治,是因部隊出身的母親初到上海,還不懂怎麼對保姆“有為而治”,但在老阿姨心裡,卻視之為對自己的信任,是把她當作自家人,她要傾全力照管好這個家。

那時候物資緊張,買樣樣東西要排隊。老阿姨每天天不亮就去菜場,這個隊裡放個板凳,那個隊裡放塊磚頭,自己再去站個隊,人多隊長,往往那板凳和磚頭排過頭被踢出來,此時老阿姨就變得兇悍,連罵帶喊手腳並用,跟拖她出來的人爭鬥,每次拎著滿滿的菜籃回到家,都披頭散髮衣衫不整。老阿姨是蘇北人,擅長紅燒菜,獅子頭、紅燒肉、紅燒蹄髈……都好吃極了,至今我的口味還留著她的痕跡。吃飯時,她總是揀蔬菜吃。

我小時候膽小軟弱,最大恐懼來自弄堂裡的男孩,他們會爬上我家院子牆頭示威似的走來走去罵髒話,會在我身後吹口哨大聲怪叫把球往我身上踢……老阿姨是我的救星,一聽到我的驚叫,就會及時衝出來,撈起一根晾衣竿往牆頭上揮舞,一邊叫罵:“野小鬼,下去!……”來人在竹竿下落荒而逃。進出弄堂她總緊握我的手,對蠢蠢欲動的“野小鬼”們怒目而視,“野小鬼”們就遠遠覷著不敢動,這時候,我就會挺起胸狠狠地白他們眼睛。

我跟老阿姨很親,她坐在後弄堂小板凳上,我喜歡騎在她一條腿上玩她耳朵上的金耳環,她用腿蹾蹾我,笑問:“妹妹大起來賺錢給啥人用啊?”“給阿姨用。”她開心地笑道:“我沒介好福氣哦。”我十五歲那年學校停課,天天閒逛,孩子們來來往往玩,只要有男孩上門,老阿姨就拿著針線坐在一旁做活,不時用牧羊犬防大灰狼的警惕眼光瞥一眼。她跟鄰居說,孩子媽媽茹同志把家交給我,我是要負責的呀!

老阿姨離開是弟弟出生那年,母親生弟弟已近四十,又是獨生子,便請了一個身體很好的奶媽,那奶媽仗著市場緊俏要買一搭一,就是她帶弟弟,燒飯阿姨的指標要給她用,她要給同鄉。

老阿姨丈夫早亡,只一個已婚女兒,按鄉下規矩是不好跟女兒住的,怎麼辦呢?母親就當起中介,把她介紹到一位著名越劇演員家做保姆。

大概半個月後的一天,老阿姨來了,神情沮喪,說那家沒有小孩,住的是整套公寓,見不到一個鄰居,白天夫妻倆上班,交給她一塊抹布,讓她擦拭紅木傢俱,她實在做不慣……於是,母親又找關係介紹她到電影廠一位編劇家裡做,那家有三個女孩,和我差不多大,而且住得不遠。我很高興,常和妹妹去看老阿姨,和三個女孩也成了朋友。老阿姨在那兒做得很好,母親也放了心。

1966年,老阿姨又回到我家,一直做到八十年代才因病告老還鄉。我在外地工作,沒能見她最後一面。

她來時我還沒上小學,走時我兒子已經四歲,也是她一口口牛奶喂大的。每到年節母親給老阿姨寄錢,我都要附上一份,當年我坐在她腿上承諾過的。八十年代後期我從安徽調到金山石化,老阿姨知道後託人帶信來問,妹妹怎麼調到山上去了?她爬得動麼?母親告訴我時,我的眼淚一下子下來了。

現在經常聽到保姆和東家的故事,萬變不離其宗,就是保姆一心想賺東家的錢,東家對外人挑剔防範之心不死,每當此時,我總是想起老阿姨,想起她和我們家共同度過的歲月……(王安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