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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消失”讓人欣慰 有一種“失業”令人自豪——“愛耳日”來臨,記者在莆田市特教學校見聞

2022-05-12由 福建大小事兒 發表于 林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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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消失”讓人欣慰 有一種“失業”令人自豪——“愛耳日”來臨,記者在莆田市特教學校見聞

課間操,聽障學生在玩耍打鬧(2月23日攝)。新華每日電訊記者 魏培全 攝

當生命的“耳機”被關閉,他們如何被重新“點亮”?

在福建莆田市特殊教育學校,有一群聽障孩子,正在愛的鼓勵下,嘗試著活出自己的精彩人生。

更值得欣喜的是,隨著醫學和社會福利事業的發展,如今的聽障學生正在逐漸“消失”。

漫長的“點亮”過程

走進莆田市特殊教育學校的校園,遠遠地就能聽到聽障部的教室中傳來“咿咿呀呀”的讀書聲。

這是一堂小學語文課,學習的是李白的《靜夜思》。在外人聽來,聽障學生們發出的聲音單調、毫無意義,但與孩子們朝夕相處的老師卻可以從中覺察出學生們細微的進步。哪怕孩子們在發音中分清了兩個聲母的區別,都會立即得到老師一個熱情的“大拇指”——這是師生交流中最常見的一個手勢,表示“很好”。

蔡黎萍老師已經在特教崗位上工作了近30年,送走了20多茬畢業生。她告訴記者:“和聽力正常的孩子相比,聽障兒童少了一種和世界對話的工具,需要更多的愛,才能點亮他們。”

在莆田市特教學校課堂上,對聽障的孩子們,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在使用手語時,孩子們依然要在課堂上發聲,回答老師提出的問題。

“我們不希望學生只學會手語。他們熟練使用手語以後,就容易習慣手語交流,那樣會失去很多感知這個美好世界的機會,把自己封閉在一個狹小的‘聽障’圈子裡。雖然孩子們開始朗讀課文的發音並不準確,但是作為老師,鼓勵他們大膽發聲,是幫助他們邁出人生中的重要一步。”蔡黎萍說。

付出總有回報。孩子們在老師的反覆鼓勵下,從剛入學時只能羞澀地發出“嗯嗯啊啊”的聲音,到畢業時大部分人可以大方地邊打手語邊用簡單語言和正常人交流。就這樣,他們走出自卑的陰影,讓人生擁有更多可能性。

小仙(化名)是一名小學二年級的聽障學生,單看外表是個陽光向上的女孩,她喜歡跳舞,每次在律動教室,總是站在第一排,認真地瞪大了眼睛學習老師的舞姿。看到老師經過,小仙也會禮貌地大聲喊出“老師好”。

然而,對於聽障部的20多名教師來說,看到小仙這樣的孩子天真爛漫的笑臉,心底總有一股說不出的沉重。

“一方面,作為聽障學生的老師,一旦選擇了這份職業,就要做好很難擁有其他教師一樣的成就感的準備。每次開會,當其他學校的老師在討論自己的教研成果和優秀學生代表時,我總是想到我們的學生。由於聽力和表達能力的不完整,他們在很多方面的成長進步,都比聽力正常孩子慢不少,也更難順利地融入社會。作為教師,我們最大的期望就是他們能夠擁有一個儘量更好的人生。”莆田市特殊教育學校校長吳勁松說。

另一方面,老師們心裡十分清楚,聽障學生們還小,他們自己並不完全清楚命運給他們開了個多麼殘酷的玩笑。進入社會後,很多職業的大門不會向他們敞開,在未來的人生中,這些孩子也會遇到更多的坎坷。作為教師,只能把這種情緒藏在心底,把陽光的一面帶給孩子們。

然而,這些孩子從未被放棄。如何鼓勵孩子們正視自己,接納自己,積極陽光地走好自己的人生道路,成了教學研討會上老師們最愛討論的話題。

“在特殊教育學校裡,聽障學生們和正常的孩子一樣,享受著接受平等教育的權利。社會對特殊群體格外關心,格外關注。政府對聽障學生每年的生均公用經費的撥款是正常學生的10倍。對寄宿、寄午學生伙食補助,每個月還有一定金額的交通補貼。”吳勁松說。

活出自己的精彩

在莆田市特殊教育學校,聽障孩子們正在愛的教育下,越來越活出自己的精彩篇章。

老師們對一個叫莊志宇的學生印象特別深刻。

莊志宇的家境並不算好,家離學校也遠,所以從小學一年級便開始寄宿。從小他就顯得“文靜”,當同學們在玩時,他總是靜靜地在教室的角落裡看書畫畫。

上高中後,大部分同學準備參加專門針對聽障學生的高考,對他們來說,考上大專就是一個“天大”的夢想。有一天,莊志宇用手語告訴老師,他要考本科,而且要考西安美術學院。老師耐心地向他解釋西安美術學院的招生要求,分析了考試的種種困難。特別是個別考試課程學校沒有開設,需要自學。

一次次的勸說,並沒有讓莊志宇放棄。每一次他都堅定回答,他一定要考本科,考西安美術學院。為了實現這個夢想,教室的燈比以前更遲熄滅了,早上很早,就可以在校園看到這位低頭看書的少年。

筆記、試卷、素描、油畫草稿一天天變厚,一天天變高,臨近高考時,它們堆起來已經和課桌一樣高了。最後莊志宇以紮實的專業基本功和文化課成績透過西安美術學院的招考,被工藝美術專業錄取,成了學弟學妹們的榜樣。

今年有好幾個學生找到吳勁松:“校長,我也要努力,學專業知識,考上好學校。”

在莆田市涵江區美術家協會主席鄧伯元的工作室,有一位特殊的畫師——聽障學生吳俊青。因為對聽障群體不瞭解,又不會手語,一開始鄧伯元不想破格招收聾啞人當畫師,但是每年春節這個學生都主動登門拜師,前兩年鄧伯元以各種理由推脫,到了第三年經不住“軟磨硬泡”勉強答應,讓吳俊青來畫室跟班學習一兩個月。

沒過多久,鄧伯元發現自己“小看”了吳俊青。雖然聽力和表達受限,但吳俊青身上有一股願意吃苦的勁兒,認準了一件事後,就鉚足了勁做好。“他每天最早來畫室打掃衛生,什麼髒活累活都搶著幹,最難能可貴的是,其他人覺得繁瑣無聊的工筆畫,俊青反而具備獨特的優勢。他能夠摒棄一切雜念,在畫室沉下心一泡就是一天,無論是造型還是線條都一絲不苟。”鄧伯元說,經過一年多的學習,吳俊青的繪畫水平突飛猛進,作品已在省級美術比賽中多次獲獎。

同樣讓老師們自豪的,還有1979年出生的陳志慧。畢業後,陳志慧學習美容美髮,開了一家理髮店,因為手藝好,價格合理,店裡客人常常爆滿。

近年來,學校為孩子們開設了繪畫、烘焙、美容等多門職業課程,陳志慧多次應邀回校教授學弟學妹們美容美髮等技能。

“只要孩子們想學,作為教師,我們都會傾力去教。我們堅信,這些課程是一把把‘鑰匙’,能夠幫助聽障孩子們開啟未來人生的更多可能。哪怕只是學到了‘皮毛’,也許在走入社會後,就能經過自己的持續學習,完全掌握這一項職業技能。”美術教師餘澤芹說。

為了樹立學生們的自信,每週美容課程都有一批特殊的“忠實顧客”,教師們會主動來當學生們的“實驗品”。有一次,有位老師看到一位學生因為肢體殘疾,手指力量不夠,手藝不好,沒有“顧客”,便主動坐在了他的面前,打了個手語:“就你來給我理個髮。”理好頭髮後,老師又及時給了他一個熱情的“大拇指”:“很好!”

而烘焙課堂上,每當學生們親手製作的一爐蛋糕完成,任課老師便將“作業”發到微信群中。學校教師們在群裡“接龍”,紛紛買下蛋糕,作為對孩子們的鼓勵。

“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讓孩子們樹立信心,相信自己一定能行,讓他們以後能走好人生的路。”吳勁松說。

“沒想到今年招不到新生”

去年9月招生時,學校沒有學生報名。透過微信宣傳,給相關學校校長們打了一通電話後,老師們發現了一個不得不面對的事實:幾十年來,學校第一次招不到適齡階段的聽障學生了。

回想10多年前招生,校門口常常排起長隊。因為名額有限,學校不得不從報名學生中挑選出一部分入學,不少聾啞學生因此沒有機會接受教育。如今,隨著國家的發展,對殘疾事業的保障力度越來越大,對殘疾人越來越關愛,聽障兒童的數量正在逐年下降。

“沒想到今年招不到新生。”在校工作30多年的一位老師感嘆。

莆田市殘聯康復科科長黃衛國告訴記者:“過去常說‘十聾九啞’,指的是如果沒有進行人工干預,聾和啞往往是相伴的。新生兒一旦不幸有先天性的聾,錯過了6週歲前語言發育的最佳‘視窗期’,即便進行人工耳蝸植入,他們也很難再學會開口說話。而如果在新生兒人群中進行全面的聽力篩查,及時為無法聽見聲音的孩子們植入人工耳蝸,他們中的多數人就可以順利建立和這個世界的聯絡,這就是如今的‘十聾九不啞’。”

記者瞭解到,人工耳蝸植入的手術和後期康復費用加起來不低於20萬元,這對於經濟條件不好的家庭來說,是難以承受之重。在免費人工耳蝸植入普及前,一些孩子很遺憾地錯過了0-6週歲的“視窗期”,導致他們無法融入正常校園,而轉入了特教學校。

事實上,為了實現“十聾九不啞”,近年來國家和各地投入了不少財力。黃衛國說,莆田市對符合條件的0-17歲聽力殘疾康復訓練補助應補盡補,有效提升殘疾兒童生活自理能力。對於符合免費人工耳蝸植入的兒童,多年前就已經實現“申請即可植入”。在後續的康復訓練下,大部分孩子不僅聽見了聲音,也都學會了開口說話,他們的人生從此改變了。

對於莆田市特殊教育學校而言,隨著聽障班的學生越來越少,聽障部的老師們也面臨著一個新的課題:轉行去教其他型別的殘疾孩子。

蔡黎萍就是其中的一位教師。這幾年,隨著自閉症孩子數量增加,自閉症學生比例也在逐漸上升。她和同事們也正在積極學習自閉症兒童的教育新課題。“作為特教老師,永遠有學不完的東西。我們也希望有更多人能夠看見這群孩子,關愛這群孩子,讓這群孩子能夠感受到社會的溫暖。”

雖然這種轉型對習慣了聽障教學的老師們來說並不容易,但是身為校長,吳勁松認為:“即使我們失業了,需要重新出發,但是看到越來越多的孩子,不用學手語,可以和正常學生一樣享受精彩人生,我們一樣感到自豪。”

新華每日電訊記者 陳弘毅

載自3月3日新華每日電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