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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令林丨畫畫讓他們看見更多色彩

2022-04-29由 中國殘疾人雜誌社 發表于 林業

保留後兩位用什麼公式

蘇令林丨畫畫讓他們看見更多色彩

蘇令林

1989年出生於江蘇徐州

2016年因一起意外跳樓事件關注到精神障礙群體。2018年從四川美術學院畢業後,就職於重慶市精神衛生中心。2021年1月4日創辦一和藝術療愈中心,透過藝術療愈的方式幫助精神障礙患者回歸社會。

“生無可戀的自己”,看到陳晨給他的畫起的名字,蘇令林這才理解畫的含義。陳晨是重慶市精神衛生中心的一位精神障礙患者。蘇令林猜測,那些被截斷的線條和暗沉的方塊代表陳晨的內心:

常年生活在這個封閉的空間,卻一直嚮往外面天馬行空般的世界

畫面內容簡單,但足以傳遞出作畫者的心境,他打心底裡認為陳晨是一位有天賦的“藝術家”。

陳晨出院了,但那些線條和色塊一直留在蘇令林心裡。他開始考慮讓更多的精神障礙患者嘗試繪畫,接觸藝術,

“那些充滿創意的畫,證明了他們自身的價值,也向社會發出走進他們精神世界的門票。最重要的,藝術可以成為患者康復治療中的一種手段。

01

一場意外引起的“轉型”

關注精神障礙患者,是蘇令林人生計劃之外的事情。2015年,他考上四川美術學院雕塑專業的研究生,按照本來的目標,他畢業之後會開個雕塑公司,或者專攻藝術領域,成為一名雕塑藝術家。

2016年春季的一天,蘇令林在醫院門診等待輸液時,意外目睹了一位中年男子高空墜樓。第一次直擊死亡,蘇令林被嚇懵了,“很恐懼,半天沒有反應過來。後來我找護士輸液也找不到,大家都慌了,都去給他搶救了。”

“聽趕來的家屬說,男子30多歲,有抑鬱症,還吸過毒。戒毒期間一直在家,情緒不穩定,出現過幻聽、幻視,精神問題變得越來越嚴重。”這件事帶給蘇令林很大觸動,他回想起兩個月前,離學校不遠處發生了一起十七八歲的務工人員跳樓事件,覺得冥冥之中,兩件事註定了要讓自己去關注這一群體。

那之後,蘇令林決定將自己的創作方向對準精神障礙患者。他以這次自殺事件為原型,創作出藝術作品《楚門的世界》:一個人躺在空曠的地上,四周牆上播放著的精神病院的監控影片投射到身體上,連線起跳樓的男子和蘇令林在醫院的經歷。作品在重慶市和全國都獲了獎,但在蘇令林眼裡,一件獲獎的藝術作品還不足以讓人們關注到龐大的精神障礙群體。

“幫助他們,需要有人持續紮根在這一領域。”

之前,蘇令林看過關於精神障礙患者的書籍、影片,他覺得刻畫得太片面了,於是決定自己去精神病院,近距離體驗患者生活。

蘇令林丨畫畫讓他們看見更多色彩

蘇令林以目睹的一起自殺事件為原型,創作出藝術作品《楚門的世界》。

兩個多月裡,蘇令林去了重慶好幾家醫院,一聽是雕塑專業的,覺得“風馬牛不相及”,沒有一家同意他的請求。後來,重慶市精神衛生中心的宣傳科科長建議蘇令林以就讀學校的名義和醫院合作,為了順利在學校開出證明,蘇令林在學校和醫院之間來回跑了幾十趟,最終被允許在重慶市精神衛生中心的輕症病房裡與患者共處一週。

入住那天,蘇令林在醫生的帶領下穿過醫院的走廊,有患者悄悄指著蘇令林說:“這是新來的吧?”

02

他們可愛、有趣,但孤獨

白天,蘇令林去不同的病房觀察精神障礙患者,晚上,他和另外3位患者同睡一屋。患者的生活24小時都被安排好,在常人眼裡,他們不過是延續著一天天枯燥的生活:早上洗漱完吃飯,在院裡溜達一圈,偶爾聊聊天,更多的是沉默不語。定點治療、吃午飯、午休、自由活動,再吃個晚飯,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但蘇令林眼裡的他們卻不一樣。在重慶市精神衛生中心的7天裡,他覺得精神障礙患者沒有之前想的那麼可怕、不可理喻,有時比常人更加可愛、有趣。

“有一位好像是博士,告訴我時間是可逆的。他在一沓白紙上寫滿了公式,說時間在力的作用下加速前進的時候,也會回到起點。”蘇令林聽不太懂,但他覺得這樣的聊天“很有意思”。“還有一個哥們兒自稱上輩子是項羽,一直找我聊天,我說我是韓信,結果他追著我問記不記得上輩子發生什麼事情,為什麼要害他。”

他們比我想象的要懂事,也更加孤獨,甚至有點讓人心疼

。有很多患者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覺得自己得了病,就得離正常人遠一點,他們有病恥感。”

蘇令林希望用一種方式幫助他們更好地面對社會。

2018年研究生畢業後,蘇令林留在重慶市精神衛生中心康復科工作。他試圖將自己的專業背景帶入醫院,去關注精神與藝術的跨界交流。繪畫療愈、藝術市集、景觀療愈,蘇令林想出許多點子,讓患者接觸更豐富的康復方式。由於醫院的一些規定,最後只保留了繪畫療愈。

每天上午9點半至11點,康復科成了患者創作的畫室。蘇令林鼓勵患者自由發揮,“藝術創作是一個自我對話的過程,患者能在自由表達的過程中與自己構建聯絡,時間長了能夠起到良好的康復作用。”在康復科工作的兩年裡,他遇到好幾位像陳晨一樣有繪畫天賦的患者。蘇令林說,在他們的作品中看到了更自由廣闊的世界。他曾收到一封感謝信,信上寫著:

“我原本的世界是黑與白,畫畫讓我看見了色彩。”

蘇令林丨畫畫讓他們看見更多色彩

在蘇令林眼裡,精神障礙患者的繪畫過程是一個與自我對話、重建連線的過程。患者在潛意識的作用下,透過繪畫表達內心,作品充滿了靈感和想象力。

但醫院具有侷限性。“醫療體制的管理制度和藝術療愈的自由創作之間有著天然的‘矛盾’,他們不能在想要作畫時立刻拿起畫筆。上午11點一到,患者只能被帶回病房,還沒等他對藝術療愈有反應,就已經離開了。”蘇令林想為他們提供一個更寬鬆、純粹的創作環境。

2020年10月10日,蘇令林辦理了辭職手續。這天,恰好是“世界精神衛生日”。

03

願不願意來“一和”畫畫

2021年1月,在重慶市江北區大石壩街道,一和藝術療愈中心成立。“想做的事情終於落地了。”蘇令林舒了口氣。

一和的場地不算大,只夠容納三四張桌椅。室外的小院子裡種著生機勃勃的綠植,隨風斑駁搖曳。第一次來這裡的人,會誤以為是社群新開的花店。可當他們知道這是為精神障礙患者做療愈的地方,很快就離開了。

“有些患者因為社會偏見,變得越來越封閉,身體狀況每況愈下。”蘇令林說。大石壩街道有200多位精神障礙患者,蘇令林和同事、志願者到各家走訪,更加直觀地瞭解到這些家庭的困難。

“願不願意來畫畫?”

蘇令林發出邀請。有的家庭會搖頭,一來覺得自己不會畫,二來認定畫畫是一件花錢的事,儘管蘇令林表示“一和是公益的,不會收任何費用”。

一開始,來的患者只有一兩位,後來陸續有患者加入。患者來一和的時間並不固定,有的一週三次,有的一月一次。

除了畫筆和顏料的使用,這裡沒有“教”的概念。大平是一位雙相情感障礙患者,剛來時,總喜歡模仿其他的畫作,貓貓狗狗、花草山水等,一定要模仿得很像才滿意。蘇令林不干擾他的創作,只是在他休息的時候,跟他聊聊家長裡短,聽聽他以前的經歷。關係熟了後,大平會把自己腦海中的想法告訴蘇令林。

“如果能把腦海中的畫面畫下來肯定特別棒。”

蘇令林鼓勵大平。大平覺得很難,拿著畫筆咔噠咔噠碰在桌子上。再後來,大平畫紙上的元素逐漸豐富起來,有時蘇令林看不懂畫的是什麼,大平卻能滔滔不絕地講明白畫面內容。

“你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那顆星球。”蘇令林和大平說。

來一和一段時間後,不少患者的病情穩定許多,不再和家人吵架,吃藥也減少了劑量。他們經常在朋友圈曬出自己的畫作,精神面貌有了肉眼可見的改變。

這是蘇令林最想看到的變化,也是一和存在的意義。2021年,他在重慶市策劃了一屆藝術與精神療愈作品展,讓患者的作品被更多人看見。

而他想為患者做的,不止於此。

04

為了讓他們能夠養活自己

在蘇令林接觸的患者中,很多都已經三四十歲,和年邁的父母住在一起。“他們現在能被父母照顧著,父母老了怎麼辦呢?他們靠什麼生活?”蘇令林不止一次想過這個問題。

他經常聽到“幫助患者回歸社會”的口號,但在瞭解後,發現情況並不樂觀。“

患者出現精神問題後,基本上一生都離不開藥物,或者說被貼上了標籤。

到了工作崗位,大家因為他生病對他排斥,領導減少他的工作量和收入,而且他們可能承受不了原有的工作強度,產生落差感。所以大多時候,他們回到最多的地方是醫院。”

蘇令林覺得,要讓他們能夠獨立生活下去,最根本的問題是解決患者的經濟壓力。他想出一個辦法:患者們畫畫,他拿著畫作去找企業進行商業合作,為患者帶來收入。但一和成立一年多以來,落地的商業專案沒幾個。蘇令林有些無奈:“一和的影響力還不夠。”

目前,一和達成了和重慶沱茶的合作。患者在六邊體茶盒上繪畫,茶葉被送到線下店鋪銷售,所得收入歸於患者。蘇令林還嘗試做過文創開發,把患者的畫作印刷在四川美術學院一位學生設計的遮陽傘上,在線上銷售四個月後,只賣出了18個。

“這條路很艱難。”一年來,一和所有的支出都來自蘇令林之前的積蓄,現在他有了自己的家庭,是兩歲孩子的父親,蘇令林坦言壓力很大。但當他看到患者拿著作品換來的收入,興奮地大喊“我終於能掙錢了”時,心中又燃起了一股勁兒。

現在,一和在拓展療愈方式,包括音樂治療、寵物療愈、園藝療愈等,意在搭建精神障礙患者和健全人共同參與的平臺。

能幫一位是一位,能賺一分是一分

,既然做了怎麼能因為遇到困難就放棄呢?那不讓人笑話嘛!”蘇令林很實在。他說,沒能成為藝術家一點也不遺憾,

用藝術來解決社會問題比成為藝術家更有成就感

(文中患者均為化名)

文丨劉曄

編輯丨郝一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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