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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年前綠蒂筆下的保定(四):綠蒂在淶水,把高蹺和舞龍寫絕了!

2022-04-04由 寬心寬語 發表于 林業

黑蝴蝶是什麼

(四)綠蒂在淶水,把高蹺和舞龍寫絕了

綠蒂從涿州到淶水縣城走了近3個小時,遠遠的看到城市就開始臆想,“在平原上,遠遠看去,這座圍著多雉的灰色城牆的城市顯得威嚴雄偉。近處看,它則很可能只是一個廢墟,一個破敗之物,像整個中國一樣。”進城之後,他又感慨“在這城牆之內是一片廢墟瓦礫。如我所料,這既非義和團又非聯軍的錯誤,戰爭根本就沒有打到這裡,而是整個中國經過三十多個世紀要老掉渣了。”到晚上要睡覺的時候又有感觸,“看來,我是要在這比我們至少要滯後一千年的人類中過夜了”。讀綠蒂的遊記,特別的讓人心寒。在淶水,他主要記載了三個場景,那些形象生動的描述,直扎人心。

120年前綠蒂筆下的保定(四):綠蒂在淶水,把高蹺和舞龍寫絕了!

淶水古城城門

進城的時候,他以“一名西方信使”身份為幌子,受到了官府的隆重接待。城裡的官員帶著隨從,召集鄰近村莊的人迎接他,為他“接風洗塵”。“他們舉著紅色的徽匾,奏著樂”出城,分列成兩列站在路邊,一個僕人上前五十步向他呈上一張大紅紙印製的他主人的名片,“那個膽怯的官員謙恭地從轎子裡下來,和他的僕人們一起等候在那兒。聽從別人的建議,我坐在馬上和他握手。”然後,在滾滾沙塵中向著那高大的城牆出發,身後是他的隨行騎兵,前邊是儀仗隊,奏著樂,擎著徽匾。“為首的是兩個四周垂著絲帶的紅色的大華蓋;接著是一隻形狀怪異的大大的黑蝴蝶,像是展翅的貓頭鷹,由一個孩子拿根竿子舉著;後邊是兩行旗隊,再後面是鎏金紅漆的木徽匾。”他們一出發,“銅鑼就開始敲一陣停一陣淒涼地響起來,像是敲喪鐘,傳令官則挑高了細長的嗓門向城時居民通報我的到來”。這麼大的陣仗,被綠蒂描寫的像出殯似的。更為驚異的是,他看到:

“像洞穴入口一樣的城門,兩邊掛著五六個木頭籠子,每個籠子裡都圈了一個黑色的動物,一動不動地被一大群蒼蠅圍著,能看到有條尾巴從籠子蝗柵欄裡掉出來懸掛在外邊,像是死了的樣子。這會是什麼呢?像球一樣滾動,又長著如此長的尾巴,猴子嗎?……啊!太恐怖了!是被砍下的人頭!每個精緻的籠子裡都裝著一個人頭,在陽光下已經開始發黑,人們還故意將他們的長髮辮解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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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頭是義和團員的。在義和團運動中,保定也曾是主要發生地,淶水曾有反抗外國教會壓迫和清軍鎮壓的“淶水大捷”(1900年5月),這些人頭就是義和團民的,是官府用來向洋人示好的。已湧進那深深的門洞,綠蒂的感受也不少,“迎接我們的是無處不在的那古老的花崗岩石獸的獰笑,它們蹲臥在左右兩側,仰著粗大的腦袋斜睨著我們。人們擠滿了通道,緊緊貼著牆壁,一動不動地看著我們經過,有些人還騎在同伴的肩膀上,黃色的裸身,藍布褲子,醜陋不堪的臉。揚起的灰塵頓時使這拱頂通道昏暗起來,而我們的人馬也聚攏回來,裹在這塵土中。”“我們終於進入古老的中國的外省的城市了,這樣的城市是那麼落後閉塞而不為人知……”淶水縣城如今的人口規模也就是幾萬人,120年前綠蒂的眼裡,淶水就是一座中國北京以外的一個外省的城市了。沒有查資料,也不知道淶水的城牆是何時被拆毀的,這些年我去過淶水好多次,從沒有見到過城牆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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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到城裡,儀仗隊把綠蒂他們引導到法軍駐淶水的營地,“看過那些擠在路邊的投射著謎一般眼光的黃種人,再看到我們計程車兵那一張張勇敢的臉,真是叫人又驚又喜”,然後就是對他們法國兵的一番讚美。在法軍兵營吃過飯,“按照慣例”綠蒂還得“前往中國官員那裡過夜”。晚上九點,官府就派人“提著花花綠綠的酒桶大大小的中國燈籠”來接他。然後,就是對“像無底洞的中國的衙門”的詳盡描述:

“涼爽的黑夜,在石獸和排成人牆的衙役之間,在燈籠火光照映下,我穿過一個接一個的兩百米長的庭院,又經過無數倒塌的柱廊和階石不穩的寬敞過道,最終到達中國官員為我準備的那個住所。那是位於庭院中央,被畸形古樹遮蔽的一處獨立建築,裡面積滿灰塵且蟲跡斑斑。在被煙燻黑的梁下是一個石灰塗白的大殿,中央石臺上擺著寶座樣的座椅;此外,還有幾把厚重的烏木扶手椅;牆上裝飾著幾幅絹畫,畫上題著中文詩。大殿左側的小房間是給我的兩個僕從住的,右側一間給我住,這間房的門窗上糊著米紙,香爐裡燃著幾柱香,我得蓋上紅綢棉被在這堅硬的土炕上過夜。”

相信淶水地方官已把這裡最好的地方讓給他住,可還不領情,到此還要再挖苦一句,“一切都很土氣、簡陋且過時,甚至在中國也嫌古舊。”然而,“那靦腆的主人,身著禮服,早在門前恭候了。”把客人讓進屋,為他斟上茶水,囑咐了幾句晚上的注意事項,趕緊“謹慎告辭”並祝願晚安,“行了一番長禮”才離開。我們那位地方官,面對這位洋信使,一路小心翼翼地從傍晚陪到深夜,心中有多少無奈、有多少鬱悶可想而知。

接下來綠蒂描寫的場景,是第二天(4月27日)官府為他組織的盛大早餐和鑼鼓、踩高蹺、舞龍表演活動。綠蒂用了很重的筆墨,把這表演描繪得生動形象,同時又寫出了對這些民粹的新鮮與新意、不解與不屑。這裡,我們還是直接看原文吧:

120年前綠蒂筆下的保定(四):綠蒂在淶水,把高蹺和舞龍寫絕了!

“緩行的樂隊最先出場,許多的銅鑼、鐃鈸、鈴鐺,低低地敲響;旋律憂鬱、柔和,笛子齊聲吹奏,笛聲悠揚——長笛音色莊重,其中有排蕭,像一束束蘆葦,此起彼起,悠遠綿長,聽起來非常悅耳。”

“ 現在,樂師們圍坐在我身旁領奏樂曲。節奏突然加快了,鈴鐺劇烈搖動,銅鑼敲得更響了,換成了舞曲。那邊,庭院的角落裡,古老的柱廊下,在那越積越厚的塵土中,越過那人群的頭頂,舞來一隊比普通人高一倍的人物,身子隨著節奏搖搖擺擺,有的手持打擊樂器,有的握著扇子,有的則誇張地、神經質地、癲狂地亂跑亂撞……巨人,還是活動人形玩偶?那會是什麼東西呢?他們很快就邁著大步連蹦帶跳地走到近前了,現在就在眼前……啊!是踩高蹺的!這些神奇的踩高蹺者,站在比朗德地區的牧羊人的竿子還高的木腿上,像長腿蟈蟈般地跳躍。他們穿著戲服,化著彩妝;他們扮公主,穿著漂亮的繡花絲袍,塗著紅紅白白的臉蛋,髮髻上還彆著假花;有一長隊的公主,誇張地搖著扇子,扭著身子;整個高蹺隊一致地不間歇地左右擺動著,就像鐘擺的運動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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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看上去,這些踩高蹺的只是鄰村的一些小青年,是一些勇敢的鄉下人,他們在雜技團接受訓練,為了娛樂消遣來做這個。中國內地的小村莊裡,祖祖輩輩傳下來,年輕人在很早就開始熱衷於力量或技能角逐的遊戲了,他們成立競爭團隊,一些訓練雜技,另一些訓練平衡技巧或江湖把戲,他們還組織比賽。而這樣的習俗傳到我們那裡已是許多世紀、幾千年後的事了。他們尤其會在漫漫冬日裡進行訓練,因為那時到處天寒地凍,每個小組不得不在那雪漠之中各自過活。

事實上,儘管戴著白色假髮,粘著百歲老人的大鬍子,我們還是看得出這幫人都很年輕,非常非常年輕,臉上帶著孩子般的微笑。這些長腿的公主天真地微笑著,既親切又滑稽,她們一邊興奮地扇著,一邊舞著,動作越來越笨拙,一個挺胸,一個傾倒,瘋狂地搖著腦袋晃動上半身。那些娃娃臉的老翁天真地微笑著,鬼怪附體般地擊打著樂器或長鼓。綿長的齊鳴的笛聲令他們長時間地如醉如痴,以至於進入一種癲狂的特殊狀態,這一切可以從他們那像熊一樣過分抽搐的動作中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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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暗號發出,他們每個人都站在一條腿上,也就是站在一根高蹺上,另一條腿翹起來,把一根高蹺反搭在肩上。他們靠著那令人不可思議的平衡力,竟然異乎尋常地跳起舞,並且搖擺著身子,就像發條錯亂或者內部機械肯定壞掉了的木偶那樣。此時,有人拿來兩米高的障礙物橫在他們前面,所有踩高蹺的人,公主、老翁或鬼怪,都單腳跳了過去,同時還不忘揮舞扇子或持續不停地敲打長鼓。”

“當他們最終筋疲力盡時,就走去靠著柱廊、古槐和老柳樹休息;完全相同的另一隊人馬(另一個村子的年輕人)也踩著同樣長的高蹺從庭院深處搖搖擺擺而來,他們也隨著同一種樂曲跳起相似的舞蹈;他們複製了相同的人物,一樣的精靈鬼怪,一樣的長髯仙人,一樣媚態十足的漂亮女子;他們穿著於我們而言是如此陌生的怪異服飾,長著妝化得如此怪誕的臉。這些舞者正反映了這個離我們如此遙遠的人類在矇昧時代已經開始做的神話般的古老夢想。所有這一切,連同風俗、禮儀及其內容,一代一代,以一種不變的方式在中國這片土地上傳承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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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在這極端怪誕的演出之中,那舞蹈作為耕作者的一種消遣仍保留著非常鄉野、非常淳樸的一面。

他們已經跳完了障礙物。現在,人們看到剛才的那個地方出現兩頭可怕的怪獸。一頭紅的,一頭綠的,並排向前走來。這是兩條身上有紋飾的巨龍,至少有二十米長,豎著頭,大張著嘴,睜著兩隻恐怖的眼睛斜睨著,那角和爪是人人熟悉的。兩條龍飛快地前行,一邊跑一邊在人群的肩上翻卷著身驅,像爬行動物那樣做波形運動……然而,這龍很輕,是把紙板和布糊在許多圓圈的支架上做成的。每條龍都由十二個經過特別訓練過的年輕人用棍子高高舉在空中。這些人懂得使用巧妙的技法使得整條龍產生蛇行的效果。最前面是一個手拿繡球領舞的人,舞龍者的視線則緊緊跟隨著他;領舞人就像樂隊指揮,用手中的指揮棒指揮兩條巨龍扭卷翻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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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兩條巨龍只是在我面前的人群圍著的空地上和著笛聲和鑼聲跳著舞。然後,一切突然變得很可怕:當銅鑼和鐃鈸聲猛烈敲響時,兩條龍搏鬥起來。他們糾纏、扭絞在一起,又像相互緊緊摟抱著;人們看到兩條龍長長的身軀曳地而行,突然猛地一蹦,又一次直立起身軀,像是被激怒了一樣,兩個碩大的腦袋怒目相視,並不住地顫抖著。領舞人揮動手中的繡球東奔西跑,牽引著那兇惡的眼睛。”

“人群及舞者上空的塵霧越來越濃,遮蔽了我的視線;塵霧飛揚,使得這場紅獸與綠獸的打鬥變得有如神怪幻象。太陽如同熱帶地區的那般毒曬著,然而中國這憂傷的四月卻因寒冬後的一場場旱災尚顯蒼白,只有那庭院中的老槐古柳上新生的幾片嫩葉露出春的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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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餐過後,吹吹打打從鄰村來了一些平原地區的官員,他們給我送來了田園特產:幾籃貯藏的葡萄、梨子,籠裝的活雞和一罈米酒。他們頭戴插著鴉羽的冬天的官帽,身穿深色絲質長袍,胸前背後都有一個鑲金線的方形刺繡,中間都是一隻雲中的鸛鳥朝月亮飛去的圖案。他們幾乎都是一些乾癟的老叟,個個垂著灰色的山羊鬍子。和他們在一起,要暢飲杯酒,要行大禮,要說許多客套話;和他們握手,感覺像給那乾瘦的指端的長指甲鉗住了一樣。”

“”兩點鐘,我和我的人動身上馬。我們穿行在街道的廢墟中。和我們到時一樣,那一隊儀仗兵仍敲著喪鐘般的銅鑼,傳令官則仍扯著嗓門高喊著。我身後跟著坐著坐轎的當地官員,再後面是高蹺隊和兩條長龍。出城時,來看我的人群已經聚在那幽深的門洞裡等著了。現在,踩著三米高蹺的公主,打鑔擊鼓的仙人,紅龍和綠龍和我們一起湧了進去。在那半明半暗的拱頂下,鑼鑔聲喧天,揚起的塵土讓人睜不開眼,我們非常混亂地擠在一起。我們的馬被這喧鬧聲和兩條在我們頭上舞動的可怕的怪獸攪得十分慌亂,揚蹄狂奔……那個儀仗隊一直把我們送到離城一公里的地方才最終離去。”

淶水是一個千年古縣,積澱了包括城內村大秧歌高腳會、東關村舞龍等在內的異彩紛呈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綠蒂的記述,把踩高蹺和舞龍描寫得繪聲繪色、活靈活現,非常精彩,也算給我們留下了一筆寶貴的非遺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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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搜自網路,向作者致謝,侵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