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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一江:綿延的童年夢境——王晶畫作的一種閱讀

2022-03-18由 學學生活館 發表于 林業

甲馬是什麼樣子

楊一江:綿延的童年夢境——王晶畫作的一種閱讀

王晶《貓的獻媚》 2006年油畫 100x140cm

要讓王晶的貓媚一個,她就媚一個。這是隻超現實主義的貓,人會的她也會,寫作業、上網購物、操辦化妝舞會,不清楚上帝給她安了多少程式。王晶畫裡的動物、人物、花卉草木、舞臺帷幔,角色不論大小,看起來都享有同等的社會地位,不卑不亢,擱一塊兒其樂融融,彷彿共產主義已經若無其事的來臨了。至於天使淘氣,管理人員履行義務,女孩不滿裙襬式樣,扯了一地線頭和項鍊珠子,此類教育事業中必不可少的日常工作和孩子的情緒化問題,社會從初級階段上升到高階階段以後還有沒有,也是個疑問。

鄉土超現實主義是雲南油畫的一張大牌,頗具地方色彩。上世紀80年代後期尤為活躍,前衛藝術和官辦展覽兩大圈子都認它,何時何地只要出手都有戰果手到擒來。那時不少藝術家去滄源臨摹史前巖畫,學習民間木雕、泥塑﹑甲馬的修辭手法,而後借鑑到個人創作裡去。曾曉峰、潘德海、馬雲幾位就赴過牌局,在國家級、省級和專題民族美展中挨個兒捧過獎盃,入選若干跨出國門與西方接軌的國際展項。念及這個鄉土超現實主義,必聯想到密林深處那些用作祭祀的粗重木樁,雕得似笑非笑,聯想到往返遊蕩於木樁周圍那些可感不可見的 “阿飄”。

王晶的畫也沒回避和“阿飄”的往來照我看,所以暫時掛靠一下鄉土超現實主義。那隻獻媚的貓,以及那些自行其是的玩偶、道具把許多現實中不存在的因素都引入作品了。天上的雲彩把項鍊珠子拿來當雨下了;樹梢不僅接花朵,接書本、水晶鞋,還接正在唱歌的嘴,為兔子演奏的手風琴曲目伴唱。儘管這樣,王晶的畫與傳統超現實主義的承接關係並不直接。回溯不到籍裡柯,不見那種只有光照和空間的人跡罕至之境,滿目羅馬柱廊、希臘雕像和它們空蕩蕩的狹長投影;和馬格利特的男性錯覺、寂寥奇想也不相通,那種衣櫃里長乳房,天空變成天花板,王晶畫裡也見不到;還有拉丁美洲雨林一閃一閃的磷火和螢火蟲放出的微弱光亮,以及卡洛、拉姆筆下半人半樹、人面獸身的魔幻意象,王晶的畫裡也沒有。雲南的鄉土超現實主義很多地方的確參照了拉丁美洲一脈,且混雜著高更、盧梭的視角。塔希提人在水裡輕輕一撥拉,即撥開一個望花筒般的世界,波光粼粼,在五光十色的圖形中晃動著,這樣的效果在馬雲和幾位畫家那兒有強化表現;盧梭執意一個葉片、一個葉片畫出一座叢林的那份強制性原始感,為潘德海的苞米系列創造性地消化吸收過一陣子。

王晶的創作是在鄉土超現實主義的語言框架以外執行的。沒有觸碰本地民族民間美術資源;沒有潛心研究幾位聲如悶雷的藝術家,卡洛、拉姆以及高更、盧梭,把創作和不可知的自然界捆綁起來。從造型樣式辨認,王晶似乎吸納了夢工廠、皮克斯幾家工作室的部分語彙,《拜見羅賓遜》、《聖誕頌歌》這樣的,簡練、時尚。所派角色一律置於某種人工光照下,置於類似舞臺空間那樣的地方展開,置於那個俗稱第二自然的環境。

楊一江:綿延的童年夢境——王晶畫作的一種閱讀

王晶《拜見羅賓遜》

王晶的想象力型別十分靠近當代童話,舒比格那樣的。《當世界年紀還小的時候》,裡面蘋果大到可以引發地震,如果它熟了一個接一個掉下來的話。一本書易主多人,有的讀者甚至睡過去了手指還夾在頁碼之間,可沒有一個人知曉書裡的內容。一位插班生從地獄轉學而來,在同學當中,他能指認通往地獄的路從哪一家下面穿過。是下面的哪位領導派他上來完成哪些動作,完成一個用作業本記錄一個,回去後要算學分。

楊一江:綿延的童年夢境——王晶畫作的一種閱讀

王晶《棋逢敵手》

王晶畫裡的情緒沒有瑪格麗特冷峻,沒有卡洛熱情,也沒有《棋逢敵手》那麼調皮,可是塞滿了啞謎,並以此誘發一種濃烈的探究心理和參與感。你不明白藤蔓瘋長的原因,不明白玩偶驀地睜開眼簾注視什麼,也不明白女孩背過身去眺望誰,有多少角色就有多少謎語。然而這中間蘊含著溫存的關係,甚至斑斕的憧憬。像下雪天老師挽著小朋友的手,在爐旁圍個圈,做個遊戲。《漢江怪物》那種魚不魚蛙不蛙的巨型活物絕不會跑到王晶的畫裡去,至少眼下沒有。想想它溼漉漉的一身粘液,竄上岸來高光閃動的樣子,想想追逐著一睹其風采的和捂著頭逃命的人群排山倒海的聲勢,見了《時代週刊》封面人物一般,太喧譁了。不僅這樣,此物一擺尾還能輕易拍倒一片左右狂奔的,蹦蹦跳跳中順嘴叼上一位倒掛在漢江大橋底下。這類角色雖為銀幕超現實情景所設定,很生猛,但過於粗暴,脆弱美好的局面消受不起。

如果總結一下,以地方學術勢力的觀點審視,王晶的創作應該歸檔鄉土超現實主義,因為作品的超現實性質,以及她藝術創作的所在地。還因為作品與傳統的、鄉土的超現實主義有若干分別,所以又應該算作當中的一個變異版本。

然而,王晶作品的諸多變異特徵以及資源獲取的國際視野依然令人警覺,似乎以上總結只說了事情的一面,或許還是偶合的一面。假若王晶換個地方,在德國、日本、美國或別的什麼地方,其實同樣可以這樣畫。況且,解釋起來還要更方便一點。說她轉換了舒比格、安房直子、黑柳徹子這些作家的童話資源,說她吸納了夢工廠、皮克斯等動漫工作室的造型語彙云云,也是言之鑿鑿。

環顧王晶編排的夢境,已經演示了上百個,演示了許多年,沒有重樣的。這不能只用創作的策略或學術選擇來解釋,也不能僅用才華一詞覆蓋。常識是,實施創作策略的情感投入量不會那麼大,才華經常驅使興趣點轉移。如果說藝術家在延續她童年的夢境或許接近實際情況。

她們這代人一生下來那個國門關閉的時期已經過去,多數孩子在大量國外動畫和翻譯的童話讀物包圍中長大。要討他們歡心,父母就拿動畫片、童話錄音吸引他們;嫌他們煩,打發他們,父母還拿動畫片、童話錄音吸引他們。他們其實比師輩積累了更多觀看動畫片、閱讀童話故事、兒童文學的經驗。而後,他們入高校又獲得專業水準的繪畫技巧。王晶的創作就是這個資源與這個技巧融合的案例。她興致勃勃地編排自幼喜愛的夢境,接著得心應手地展示它們。這是個兌現中的願望。於很多作家而言,童年的美妙一樣是不可言喻的。舒比格、安房直子這些人幾十年後才把童年的經歷和夢境慢慢鋪寫到紙面上。

客觀的說,王晶的創作沒有鄉土超現實主義什麼事兒。算她一個也說得過去,不算她,她畫得一樣投入,一樣誠懇。王晶不能不綿延那個童年的夢境,那夢境確實美妙,她割捨不了。

責編:陳永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