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添磚加瓦”說起（下）——故鄉記憶⑦

文 | 綠林瑞竹

蓋房子的土磚和瓦都有了，春光明媚百花盛開時節，伯伯嗯媽盼望已久的新房工程開工了。

我家新房在原來老房子的東面，以前是我們家的稻場，大門朝東開。當時壪裡統一蓋房，大工小工都由隊裡統一安排；整套房子面積也是一樣的100平方米，長和寬都是三丈（10米），磚木結構；房子的佈局是：進大門是堂屋，堂屋裡面是廚房，大門左右兩邊是前後兩間廂房。

儘管蓋房子的土磚和瓦都有了，但是，還需要打基礎的石頭、立門石、大門、房門、窗戶、圓木房梁、木條擱子等等。這些物料，除了打基礎的石頭由生產隊裡派人炸石頭挑石頭抬石頭以外，其他的都要自己準備。

我們壪裡蓋新房的大門門框都是用石頭做的。石門的底板石和頂板石比牆寬一些，底板石兩邊靠立門石裡面有門軸洞，大約三寸深；頂板石兩邊靠立門石裡面有門軸眼，是通透的。兩邊的立門石寬度和牆體一樣寬，厚度一尺左右，高一米八到兩米。

立門石上面還有門舌石，門舌石的寬度和立門石一樣，中間壓在立門石上，帶有兩個弧形一頭伸進門裡，直的一頭壓在石牆上，起到拉住立門石的作用，頂板石再放在門舌石上。底板石門檻裡面的高度比門檻低兩寸，其高度就是室內地坪的高度。和底板石一樣，頂板石靠室內超過立門石寬度的部分要向上再鑿兩寸，以便關門時擋住大門門扇。

底板石、立門石、門舌石和頂板石都是在蓋房子之前，請石匠用鏨子一錘一鏨鏨出來的，有的還有好看的花紋。我家新房子的石門石是我祖父在世時準備另外蓋房子留下的。壪裡個別人家也有找不到整體的立門石，用兩節石頭代替的；還有人家來不及準備門舌石，頂板石直接放在立門石上的。

大門的門扇一般都是用杉木做的，厚度大約三寸，門縫結合處是咬合型的。其作用有三個，一是門扇關閉以後嚴絲合縫密不透風；二是沒有門縫，從外面看不到室內；三是大門關閉以後裡面的門栓不能從外面撥開。兩扇門扇裡面各有一個門栓扣扣住門栓，用長鋼釘釘在門扇上（也有用鐵匠打的鐵鉚釘鉚在門扇上的）。

大門的門栓一般都是上下兩道。上下門軸都套上薄鐵套，防止門軸磨損。門扇靠近上門軸處要鋸一個缺口，便於安門和卸門。每年的夏天都要把門扇卸下來，用桐油刷上兩遍，保護門扇不被腐蝕。

室內房門和窗戶都是請木匠做的。一般只做四個廂房的門扇，廚房不做門扇。窗戶只有廚房和前面的兩間廂房有，後面的兩間廂房沒有窗戶。堂屋、廚房和後面的兩間廂房的採光都是靠房頂上面的玻璃瓦採光的。

房梁用的是從老屋上拆下來的，不夠的部分就要從隊裡買。當時，隊裡統一給社員蓋房子，每年都要派人到山上去，把能夠用作房梁的松樹（也有杉樹和別的樹）砍回來捆好，浸泡在門前的水塘裡，過一段時間撈出來晾乾，就可以賣給需要的人家當做房梁用。

房頂上放瓦的木條擱子，一部分是用老房子上拆下來的，一部分是將乾的粗木頭用平鋸鋸出來。擱子寬約三寸，厚半寸，長短不一。

我記得，壪裡蓋房子，負責施工技術的有良富大爹、良樂么爹、承良伯伯、坤志大叔、傳芳哥等人，負責木工的有先明哥、小家哥等。

由於地層比較穩定，所以新房子的地基挖的不深，只有一尺多深，都在黏土層裡。挖基礎的土都堆放在室內。牆壁的下部分都是用石頭砌的：大門那一面牆一般砌到與大門一樣高，兩邊的山牆和後面的外牆，石頭只砌一人高左右，室內的牆用石頭只砌半人高。

石牆上面就是用土磚砌牆。砌土磚牆的時候，為了保證牆體的穩固，牆寬是土磚的長度。砌的時候土磚的正面（就是畫有橫“又”字的一面）是錯開半磚朝下扣的，在扣之前在磚縫之間和牆面上分別填上和鋪上稻草泥巴，“又”字正好扣在上面，以增強磚牆的穩固度。

這時候我才明白，為什麼在做土磚的時候，做磚的師傅要在磚面上畫一個橫著的“又”字。到了砌山牆的時候，牆寬就變窄了，寬度就是土磚的寬度。也就是說，砌正牆的時候土磚是縱向平放的，砌山牆的時候土磚是橫向平放的。

蓋新房子，有兩個關鍵節點是要掛紅放炮的。一個節點是大門上頂板石的時候，頂板石上要綁紅布或者紅綢子，頂板石安放就位以後要放鞭炮。安放頂板石也比較複雜和重要，在沒有吊車的時候，也有幾種原始的方法，這裡就不細說了。

另外一個節點就是上屋脊房梁的時候，屋脊房樑上要綁紅布或者紅綢子，房梁擺放就緒以後也要燃放鞭炮。有的人家有條件的還要發好煙、發喜糖，還有的還要過客，表示慶賀。

屋脊房梁和其他房梁擺放好以後，為了防止剛剛砌好的熱牆擺動，要在山頭上幾根房梁兩頭用稻草繩子吊幾塊土磚，以增加房梁對牆體的壓力和拉力，保持牆體的穩定。

房樑上好以後，就開始釘擱子上瓦。擱子從房簷向屋脊每隔三寸縱向釘一道，鋪瓦也是從房簷往上鋪。房簷的擱子一般伸出牆外兩尺左右，擱子的端頭釘一道木條作為鋪瓦的擋頭。鋪瓦的時候是把瓦凹面朝上的大頭（劃有兩道槽的那一頭）朝下襬在擱子之間，上面的一塊瓦壓半截在下面一塊瓦的小頭上，以此類推直到屋脊。

然後在鋪好的凹面朝上的相鄰的兩道瓦上用瓦凹面朝下扣在上面，也是大頭朝下壓半塊直到屋脊。屋面的瓦全部鋪好以後，屋脊上的瓦是一塊一塊挨著小頭朝下豎著放的，放之前屋脊上要鋪上稻草泥。豎著放的瓦的凹面是朝兩邊的山牆方向的，在屋脊的中間放一摞瓦，凹面朝下。在兩邊山牆部位要做一個翹起來的屋脊山牆頭。

在蓋房子期間，我的伯伯嗯媽是最高興又最忙碌最辛苦的。說高興是因為辛辛苦苦一輩子，終於有了自己的新房子，沒給後人留下遺憾。最忙碌最辛苦那更不用說。房屋施工時，父親要負責招呼物料的供應和配套，缺東少西的都要父親去東拼西湊或者找人家買或者借，時不時給施工的人發發煙抽。

隊裡收工以後，還要整理現場，清理垃圾。要麼挑土填充室內地坪，平整室內地坪；要麼看見和泥的土不夠了，就去田裡挑土，又去河裡挑水把土泡上。母親在施工的時候負責燒水泡茶，割稻草做泥筋，挑水，和泥，收工以後還要挑水、擔柴、做飯洗碗，洗衣服，做其他家務。一直要忙到半夜才休息。

房子蓋起來了，後面還有好多的事情還在等著父母親去做。他們含辛茹苦，勤勞奮鬥，為的就是有屬於自己和孩子們的一座新房子！如今這個美好的願望終於實現了！我們每一個人都了不起！相對於我們偉大祖國這座大廈來說，我們每一個人不都是在各自平凡的工作崗位上做著“添磚加瓦”的貢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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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綠林瑞竹授權印象黃陂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