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林區老故事：深山偶遇百斤榆黃蘑

那還是在林場青年點參加勞動“接受工人階級再教育”的1974年秋天。

當時我與幾個同學高中畢業分在林場青年大隊的三小隊，記得全隊共有三十人，十八男十二女，都是十八九歲左右年紀。

秋天的生產作業專案是清林。所謂清林，實際是林場木材採伐後的收尾工序。就是用人工勞動，對伐樹時和拖拉機集材作業弄的凌亂不堪的林班跡地進行清理，把枝丫倒樹和沒有利用價值的藤條雜草帶狀歸攏到一起，清理乾淨的山地便於下步刨穴栽樹造林。清林作業的季節多是每年九月初開始到十月末落雪前進行。

秋天的小興安嶺，是五彩斑斕的世界。紅的五角楓葉鮮豔奪目；黃的柞樹和樺樹葉像閃爍誘人的金片；還有粉色的稠李樹子樹葉、翠綠的松樹枝，每一座山都像油畫一樣美麗。

最招人的是秋天裡的山榛子、大刺玫果、狗棗子（野生彌猴桃），這些在深山中隨處可見，伸手就可以釆一把吃。

上世紀七十年代的時候一天掙的工錢都不到一塊，每天還得起早貪黑，中午自己帶飯在野外吃，但大家勞動在一起，歡歡喜喜，每天干得都很快樂。

秋風爽面，泉聲悅耳，山野裡還不時飄來女青年優美的歌聲。真是一幕永遠忘不了的勞動場景。

隊裡勞動作業時，都是一男一女組成一個小組，男的幹粗活、重活，女的幹細活。我和同學王大俠各與一個女青年組成的小組挨著作業，，每組負責清理一條十米寬的林帶，經常幾個小組並排橫著山坡清理作業。大枝丫、倒木的清理等粗活由男青年掄大斧或用鋸子處理，女戰友在後面細緻清場。一般一天下來要完成幾個林班幾十畝地的面積。

（網路圖片）

這天，是連續兩天秋雨串休後重新上山作業。雨後的九月天，許多樹葉開始漂落，雖然景色開始蕭索，但清新的空氣中不時夾帶著的野果芳香，仍是那樣令人心動。

一天的作業任務很快完成了。收工後，青年隊隊員們藏好工具，集體沿原路下山返回場部。那時候青年隊集體活動多，晚飯後不是開會學習就是列隊軍訓，一般不許溜號。

我和同學大俠的家都在本場，與城鎮來山上的青年戰友比，我們對山場地理比較熟悉。因此，這天我與大俠向隊長打了招呼，收工後決定翻山抄近路回場部。

還記得我們當時清林作業的地方在林場西北邊的沙河子溝，作業點離場部有十多公里。平時上班大家都是騎腳踏車到山腳下，然後徒步上山。我和大俠翻過山頂又爬過一個漫坡，在一個石崖下向溝底走去。

這個地方因為有許多大石頭裸露，拖拉機難以進入，所以成了釆伐留下的死角，林子還是原始狀態。穿過這裡下山如同走弓弦，要比走弓背近許多。

走了一會兒，聽到下面有嘩嘩的溪水聲，知道很快就到溝底了。走著走著，我被前面二十米處的一片金黃色物品所迷惑，就停下來喊：“大俠，你看那片黃色的是什麼東西？”

大俠的個子一米七十多，身體稍胖，一副憨厚老實像。這時，他走在我的後面。他靠近我，抹掉頭上的汗水問：“哪裡呢？”

我指了指右前方溪流上游的地方說，在那，你看。大俠平時就愛釆山貨，釆蘑菇更是他的拿手本事。他探頭仔細瞅了一下，大叫一聲：“哎呀，是一片蘑菇！”

我們立刻忘記了疲勞，三步並作兩步向那片金黃色奔去。

到了近前一看，我們倆都怔住了。雖然從小生活在山場，榆木上長出的黃蘑也偶爾釆過三五斤，但這麼大一片可從未見過。

眼前的溪水一側，兩棵早些年被風吹倒的大榆樹六七米長的軀幹上，密密麻麻長滿了鮮嫩的黃蘑。那黃蘑一簇緊挨一簇，連榆木懸空的下面，也倒著長滿了磨菇。

可能是由於前兩天雨水催生，金黃色的蘑菇頂，潔白的蘑菇內央，長得特別蓬勃，像一件件藝術品，巧奪天工，難以描述。

我望了望遠處的夕陽，說：“大俠，這些蘑菇至少有一百多斤，今天咱們肯定倆採不完。先弄一部分下山，明天一早讓隊裡食堂派人來釆，行不？”。

大俠沒有猶豫，連忙說：“好，就這麼辦”。

轉臉我倆又犯了愁，手中什麼工具都設有，採下蘑菇拿什麼裝呢？大俠說，這樣吧，顧不上許多了，脫下外衣外褲裝。我也覺得別無他法，只能點頭同意。

我們倆把外衣脫下平攤在地上，從榆木的一側下手，小心的開始釆摘。不一會兒，兩件外衣包滿了，又把外褲褲角紮上，當成口袋裝蘑菇。

累了一頭汗，我們僅釆下來三十斤左右，兩根大榆木上的蘑菇並沒怎麼見少。

這情景，不僅讓我想起了小時候聽母親講的寓言故事，一個奸子、一個傻子被神鳥馱到了金洞裝黃金。傻子拿了兩塊就走了。奸子貪財，裝了一兜又一兜，結果被太陽曬死了。

想到此，我不禁啞然失笑。我們可不能貪得無厭，天色已經快黑了，我和大俠迅速把裝有蘑茹的褲子搭在脖子上，又拎起衣服包裹著的蘑菇下了山。

回到場部，我們倆在眾多人驚詫的目光下，把蘑菇送到了食堂，引起一片歡呼。

青年隊領導在我的繪聲繪色描述下，第二天一大早就派我和大俠帶著食堂管理員等人上了山…

於是接連兩天，食堂的餐桌上出現了榆黃蘑炒小白菜和蘑菇湯。最讓大家高興的，是星期天晚歺人人吃到了黃蘑肉餡餃子。

四十多年過去了，現今在東北許多市場上都有人工栽培的榆黃蘑出賣，毎每見到，都會勾起我這段美好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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