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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寶貴:吃糕的那些奇事

2022-02-21由 雪絨花原創文學 發表于 林業

夢見牛吃黍子什麼意思

吃糕奇事

文/賀寶貴

賀寶貴:吃糕的那些奇事

記憶門扇上敲進許多顆彩丁。吃黍子糕七十年,算是有豐富話語權的資深糕手了,便有了可以信手拈來的顆顆彩丁,它們是一個個非同尋常的吃糕故事,絕非現今央視節目上的一個個“吃貨”,可以任性地巴喳嘴,盡情地喜笑顏開。

20世紀70年代初,我在張北縣西面大約100裡的單晶河公社馬連圐圙大隊下鄉,肩負“基本路線教育”。四個月時間,隻身住在小隊長郭軍騰出的東正房。中秋的山野與農田由深綠變成淺黃,再換成一眼望不到頭的金黃。十幾畝大的一片紫黍子地,穗頭兒挨著穗頭,齊刷刷地垂下去,籽粒飽滿,割地的人嗖嗖地往前趕,身後撂下一捆捆黍子。郭軍叫這個品種“紫羅帶”。紫羅帶的長相與黃黍子沒有多大差別,唯獨子實的顏色是紫色,做成的糕呈紫裡透紅,這個顏色不同於大多數黍子的金黃色,它刺激吃糕人的更大食慾。

地頭休息閒聊,有人說過不了幾天就能吃糕了,有人說今年能吃糕真是躲過了一劫。原來,初夏的一天,縣裡組織學大寨,查苗情。領導信步深入腹地,細查縣委的號召是不是落實到每一塊地。公社康書記不知情,喊著大隊書記郭均,郭均指使郭軍帶路。小隊長被突如其來的攪局嚇得心驚肉跳,兩隻手握成拳頭,步伐也慢下來。前面百八步地就是偷著種的紫羅帶黍子地,苗情還挺旺,全小隊六十幾口子就指望這塊地吃糕呢。如果被檢查到,不但得毀了青苗,改種所謂的高產穀子,還可能撤職再給帶上走資本主義道路帽子。忽然聽得一聲娘呀!小隊長一個驢打滾跌倒在地上,雙手緊緊地抱著腦袋,喊頭疼!頭疼呀!三級領導一齊緊張起來。瞬間,大隊書記郭均明白了一切,指著小隊長說,這後生!老毛病犯了!

賀寶貴:吃糕的那些奇事

這是那個年代國家糧食戰略與民以食為天的真實場景。主場在農民的地畝上,小隊長急中生智,演出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摺子“小戲”,無需彩排,各個角兒瞬間到位,瞬間落下帷幕。戲的高潮是小隊長演“假戲”,大隊書記默契地接演“假戲”,以四兩撥千斤之力,瞬間化險為夷。那出“摺子戲”可以起名叫“護糕”。

去年是2019年,夏季的一天,九十歲高齡的二舅母宴請兒女和親戚二十幾人,席間服務員上炸糕,金燦燦的兩盤子,油花還在炸糕上冒泡。二舅母曝我們一件往事。

她十三歲的時候,在老家蔚縣城住四合院。一天,接近中午的時候,一個日本鬼子闖進院,看見二嬸子家做熟的半盆子糕,端起就走。嬸子不依,伸出胳膊護糕盆子。鬼子勁氣大,推開嬸子又照嬸子心口咚的一拳,致命的一拳令嬸子鑽心的憋疼,只顧大口喘氣,鬼子跑了。她掙命地爬上炕換出氣,盼著家人回來,惦記著去關院門。那個端糕的鬼子走到院門口,忽地扭身回來,把糕盆子撂在外屋炕上,撲上去強姦了嬸子。鬼子倉惶出門,想起那糕盆子,再次扭身端走了糕盆子。窩在炕上不能動彈的嬸子眼睜睜地看著這個牲口跑了。她拼命抗爭那陣子,腿和胳臂受了重傷。

賀寶貴:吃糕的那些奇事

少年二舅母在鬧病,聽見嬸子那屋的動靜不對頭,強打精神出門,正碰見鬼子端著糕盆子,沒等看清鬼子的眉眼,鬼子那身黃皮和殺氣騰騰的刺刀就把二舅母嚇呆了,她反身往家跑,背後跟著鬼子哇啦哇啦的恐嚇聲。大人們從地裡(農田)回家,急忙救人。原本俊的像朵花的嬸子憔悴了,臉色寡白的沒血色,寡言寡語,十幾天不會翻身,三個多月起不了炕,一邊吃湯藥,一邊讓正骨匠正骨。嬸子心裡鑽進去一個魔鬼,她常常從噩夢裡驚醒,夢見那個牲口變成狼了,一副撲吃人的惡相。有一回,她夢見那隻狼吃完糕,又啃糕盆子,糕盆渣子卡死了狼的嗓子眼,狼噎住了,癱在院裡抽筋,全院子人拿著棍棒把狼打死了。半年多,嬸子終於下炕做家務活了。有好幾年,嬸子家不做糕不吃糕,院鄰幾家也不吃糕,生怕給嬸子添堵。

日本鬼子侵華十幾年,就是它狼性橫行的十幾年。那個鬼子闖到中國又搶糕又姦汙婦女,何來獸性發作,肆無忌憚?因為那時的日本就是一個狼國。日本狼國殘忍兇狠,毫無人性,貪戀無以復加。日本天皇、日本國性、日本國策,日本軍隊,早已是狼,成千上萬的一群狼,他們把掠奪中國和亞洲當成自己的終極獵物。

我家和姥爺家住在張家口北關街31號院(後來改為33號),往西40號院是個大雜院。姥爺從老家蔚縣進張家口,無所事事時,會讓我陪他下象棋,還講糕的故事給我。

賀寶貴:吃糕的那些奇事

40號院門口從光緒年間就有駱駝隊停駐。他們跑“大圐圙(大庫倫,蒙古國首都烏蘭巴托),跑俄國”。這是“張庫大道”上的一支買賣隊伍。40號院有氈帽店,擀氈子店,皮貨商,三家的產品由張家口長途販運到外國。拉駱駝的一個小頭目叫韓昌,他是蔚縣宋家莊鏢局頭頭韓瑛的親戚。韓瑛的鏢局垮了,韓昌調頭投奔北關街駱駝隊養家餬口。韓昌會形意拳,武藝高超,力氣大,一百二十斤的鏢垛一手提溜起來,飛身一躍,就把鏢垛掛在了車馬大店的房簷頭上。一次遇到不識相的口外土匪打劫,韓昌一個人就把圍做一圈的十個土匪打得稀里嘩啦。韓昌是駱駝隊的臺柱子,被允許自帶十天八天干糧,他專門帶糕,有“黃糕和黃醬”,“油炸糕”“切糕”,“熟炒黃米加冰糖”四樣。路途上寂寞了,他掏出十顆八顆熟炒黃米和幾粒冰糖,含在嘴裡,嘴裡立刻清爽一陣子,身段也輕鬆了。駱駝隊吃飯,他有時獨自開火,或者烤“切糕”,切糕裡有紅棗,或者給“黃糕”先塗抹一層“黃醬”,再去烤“醬糕”。別的夥計拿“莜麵窩窩”“莜麵魚魚”逗他,饞他,跟他交換。他不動聲色,冒出一句,三十里莜麵,四十里糕,我俏(傻)呀!黃糕飄香引得夥計們嘴裡滾著唾沫珠子。

賀寶貴:吃糕的那些奇事

偏巧在俄羅斯遇到一個哈薩克商戶。據說從公元5世紀哈薩克人就是吃黍子糕族了。倆異國愛糕人結為朋友,不免交流些吃糕的美好,你送我一塊哈薩克糕,我送你一塊中國糕。他倆還愛唱,韓昌愛唱戲,配幾個演相,一段諸葛亮的“空城計”下來,恰巴耶夫聽得如醉如痴。恰巴耶夫的歌聲雄厚遼闊,像草原上的雄鷹展翅,令韓昌感受有幾分戲臺老生的韻味。

一天,恰巴耶夫求韓昌“把你老家的黍子種子帶來些,可以嗎?”韓昌回答“幹什麼用?”恰巴耶夫“我的女婿要改良我們的黍種。”韓昌曾給過恰巴耶夫一塊“切糕”,一把“熟炒黃米加冰糖”。韓昌逗朋友“你送我什麼?”恰巴耶夫“要嘛給嘛!”韓昌“明年一定帶來。”第二年,韓昌給恰巴耶夫帶去一口袋黍子種子,說“全是精選的啊。”恰巴耶夫開啟口袋,抓出一把黃澄澄的大顆黍子,“好。一匹駿馬,一桶乳酪,一袋子囊,一把奶茶咖啡壺,要大有大,要小有小,你要哪個,隨你選。”兩個壯年好漢,江湖上走南闖北,飽經風霜,看人看事,火眼金睛,做起事來,就是這麼幹脆利落。

賀寶貴:吃糕的那些奇事

姥爺說,少年時候,韓昌的兒子掏出一把哈薩克炒熟的黍子,分給幾個玩伴。那是姥爺的一個少年奇遇吧。

這些吃糕奇事,說著不同的黍子,不同的吃糕法,不同的飲食習慣,不同的生活方式。而它們的背後,哪有這麼簡單!它遮蓋著不同的國家制度、治國方略、國計民生與糧食戰略、戰爭與和平、國際貿易、國民性和國民教育、外交裡的民間交往等等。因此,我希冀,我們的中國夢的偉大復興步伐一往無前,讓愛吃糕的人想多會吃就能多會吃,能平平安安地吃糕,讓每一箇中國人想吃什麼,就能平平安安地吃什麼。我希冀,全世界豎起一杆大義之旗,那就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這個“人類命運共同體”是人類學、人類哲學、人類福祉學的基石。在這杆大旗之下,人類可以吃糕有別,但是,必有吃糕人性的真善美,絕無假醜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