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未了｜陪嫁車

文|茅永輝 編輯|燕子 圖片|網路

仲春時節，黎明的微風已帶有幾分暖意，清澈通透的朝霞預示著一個豔陽高照的日子。

這座黃淮平原的村莊比平時更早醒來，更早有了歡鬧的聲響，梅小妹和葛小哥的結婚儀式就安排在了村東頭。那裡是小妹的種植合作社和果品經銷公司，還是小哥的物流服務站，當然也就是村民們日常聚集最多的地方。此時，村裡的男女老少正陸續趕往婚禮現場。在村民們眼裡，小妹是一個勤奮善良的好姑娘，小哥是一個熱情誠懇的帥小夥，他倆的結合是全村人的喜事，理應得到眾鄉親的祝福。

婚禮現場佈置得簡樸又隆重，鎮上的領導親自為小妹小哥主持婚禮，全村及周邊幾個村的眾多鄉親把挺大的一個院落擠得滿滿的。

一見新娘新郎出場，人群中就有人喊：“小妹新娘，你的陪嫁車呢？”“是啊，是啊，小妹新娘，你的陪嫁車怎麼還沒開過來呀！”對於鄉親們來講，除了為新人道喜慶賀，今天還要見證一個重大謎底的揭示，那就是小妹的那部陪嫁車。一向低調的小妹之前卻高調宣佈過，婚禮那天一定要帶上一部像樣的陪嫁車，究竟像樣到什麼程度，鄉親們自然要先睹為快。

喧鬧的鑼鼓鞭炮，新娘新郎的甜美笑容，鄉親們的聲聲道喜，註定是今天的最美風景。30年前的今天，村這頭的一個女孩和村那頭的一個男孩同日出生，他們的爸爸媽媽並不很熟，可十分巧合地分別給孩子取名為小妹和小哥。

村莊和縣城的直線距離不過10 公里，可因為一條寬闊的古河道橫亙其間，使得這段距離變成了遙遠的40多公里。這段路，初中加高中的6年間，小妹和小哥結伴不知道往返了多少次，轉眼小妹被農業大學錄取。還是在這段路上，小妹對小哥說：“很快的，大學畢業我一定回到村裡，帶著鄉親們一起搞種植，力爭打好致富翻身仗。”

小哥雖然高考失利，但也和小妹一樣，心裡有了主張，說：“我還沒有最後想好，你放心，只要你回來，那我就肯定和你一道，與鄉親們哭在一起，笑在一起的。”

“說定了，誰也不許反悔啊！”對小哥的想法，小妹顯然十分滿意。

小哥一把抓住小妹就要拉鉤，大聲說：“今天我送你，4年以後，只要我還來接你，那就證明咱倆都在兌現承諾。”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4年時間，小妹功課年年全優，卻放棄保送讀研的機會，執意回村創業；小哥最終選擇了快遞小哥這個行當，連年被評為“金牌小哥”，可還是向上司據理力爭回村裡開設快遞服務點，讓十里八鄉的鄉親享有了城裡人的便利。

還是在縣城的那個車站，小妹的行李將小哥的快遞車塞得滿滿當當，兩人擠在了本是單人的駕駛坐上，有說有笑一路上別提多開心。小妹問小哥：“我的計劃3年內讓村裡大變樣，春夏季節草莓甜瓜桃子杏，秋冬季節葡萄核桃蘋果梨，你想過怎麼幫著往外銷售嗎？”

小哥胸有成竹地說：“放心，就以快遞服務點為基礎，擴建成電商物流服務站，別說咱們村的瓜果，就是加上週邊村的也不成問題。”

“是啊，我設想的種植合作社一旦有了規模，同時會成立銷售公司的，到時候線上線下一起發力，可以互為補充，銷路應該不會有問題的。”小妹說到這裡，忍不住掐了一下小哥的胳膊，說：“快點開，你開再慢，也沒有人付你加時費的。”遠遠望去，古河道里的數萬畝藕田已成綠色海洋，細細的南風中，鮮豔的花朵好象在向小妹小哥頻頻招手。

婚禮進行到新郎抱新娘入洞房的環節，只聽主持人高喊：“現在請新娘抱新郎入洞房。”話音剛落，全場都要笑翻了，那是一種開心，一種舒心。

幾年裡，鄉親們時常會問小妹和小哥什麼時間請吃喜糖，小妹和小哥總是笑而不答。鄉親們催得緊，其實心裡並不急，大家都知道，小妹和小哥一定會成為一家人的，只是他倆是在以自己特有的方式相愛著。誰也沒有想到，是那次意外事故，促成了小妹和小哥的早日成婚。

聽到主持人高喊入洞房，小妹首先以少有的大笑作答，燦爛中似乎有幾分羞澀，但絕無絲毫的扭捏。主持人示意小妹，做個懷抱的動作，然後推著小哥的輪椅就可以，小妹並沒按主持人意思去做，而是一口氣將小哥抱在了懷裡。這當口上，還有細心的鄉親關心著那部陪嫁車。幾個調皮鬼甚至打趣說：“小妹新娘，你是不是陪嫁了一部火車，停在了村外的鐵軌上，開不進來啊！”

時間立即凝固，畫面瞬時定格。就在幾周前，小哥拉著滿滿一車發往外地的水果去縣城物流公司，在一個下坡路段，為避讓一頭受驚的大牲口，車輛發生側翻，小哥的雙腿嚴重受傷。此後的多少天裡，小妹一邊打理著業務上的大小事情，一邊精心陪伴照顧著小哥。

突然有一天，小哥沉著臉壓著聲對小妹說：“你還是忙業務去吧，我這裡讓其他人來。”

小妹馬上不樂意了：“小哥，你什麼意思啊？”

“我，我……”

“什麼我我我的。你想說什麼，為什麼這麼說，我都知道。你再多說一個字，我真和你翻臉啊！”

“不是，我是說……”小哥其實根本沒有更多的詞。

小妹倒是好象早有準備似的，緩和了一下口氣，輕聲對小哥說：“你是不是聽到了醫生的擔心？你是不是聽到了我在村裡放出的話？是啊，我就全部告訴你吧，醫生的擔心我早就知道了，正因為醫生說了你可能會留下後遺症，我才在第一時間當著眾鄉親的面宣佈了咱倆的婚期，才許諾會陪嫁一部像樣的車。怎麼……”

沒等小妹繼續說下去，小哥的一隻大手緊緊捂了過來。不知道哪個在先，反正小妹的滿臉和小哥的滿手都是溼漉漉的。兩個人相擁在了一起，兩顆心融化在了一起。

小妹懷抱著小哥，還沒忘記宣佈：“鄉親們，我今天要陪嫁的那部車，就叫作‘網路購物車’。這部車裡面，將會裝下我和小哥全部的勞動果實，滿滿的恩愛和甜蜜，永久的幸福和歡樂。”

整個院落，整個村子，裝滿了笑聲和掌聲。

作者：茅永輝，江蘇省南通市人，公務員，長期供職于山東某地，已退休。山東省雜文學會理事。涉獵多種文學體裁，一度專注雜文隨筆寫作，數十年間發表作品近百萬字，多有作品獲獎和被收錄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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