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林漁牧網

您現在的位置是:首頁 > 林業

雷蒙德·卡佛詩歌精選22首|我愛河流就像男人愛馬或媚惑的女人

2022-02-03由 讀睡詩社 發表于 林業

什麼是冷杉木

在卡佛的詩歌中,他自然地談論和袒露自己的一切,自己的生活、愛情、家人、閱讀、酗酒造成的恍惚等等。美國詩人丹尼斯施米茨認為卡佛的詩歌“拯救了他”,“在歷經坎坷活下來以後,某種驚異,某種令人意外的感激之情仍然存在,這壓倒了卡佛的憂慮”。詩歌對卡佛的重要性遠遠大於小說,詩歌寫作則代表了他內心中對更高寫作的精神追求,詩歌是一個烏托邦一樣的存在,是高懸的精神,是更高的存在。

雷蒙德·卡佛詩歌精選22首|我愛河流就像男人愛馬或媚惑的女人

雷蒙德·卡佛(Raymond Carver) (1938—1988),“美國二十世紀下半葉最重要的小說家”和小說界“簡約主義”的大師,是“繼海明威之後美國最具影響力的短篇小說作家”。《倫敦時報》在他去世後稱他為“美國的契訶夫”。

卡佛一生作品以短篇小說和詩為主,還有一部分散文。著作主要包括短篇小說集《請你安靜一下好不好?》(1976)、《憤怒的季節》(1977)、《談論愛情時我們說些什麼》(1981)、《大教堂》(1983)、《我打電話的地方》(1988),詩集《冬季失眠症》(1970)、《鮭魚夜溯》(1976)《水流交匯的地方》(1985)、《海青色》(1986)、《通往瀑布的新路》(1989)等。

雷蒙德·卡佛詩二十二首

舒丹丹 / 譯

黃昏

獨自垂釣,在那倦秋的黃昏。

垂釣,直到暮色罩臨。

體味到異常的失落,然後是

異常的欣喜,當我將一條銀鮭

拖上船,又將魚裹進網裡。

隱秘的心!我凝視這流逝的水,

又抬眼望那城外群山

幽暗的輪廓,沒有什麼暗示我

我將苦苦渴念

再次回到這裡,在死去之前。

遠離一切,遠離自我。

昨夜,一場風暴襲來,毀壞了

電路。我從窗子

向外望,樹木半隱半明。

低垂著,覆上了白霜。廣袤的寧靜

籠罩著鄉野。

我向來深知。但在那一刻

我感覺到,我這一生從未許過

虛妄的承諾,也未做過

逾矩之事。我的內心

尚且純淨。後來那天早上,

當然,電路重新接通。

太陽從雲層後步出,

融化了白霜。

萬物和從前一樣。

菸斗

我寫的下一首詩裡將有木柴,

就在詩的中央,木柴厚厚地

覆著樹脂,我的朋友將留下

他的手套,對我說,“對付那東西時

戴上它們。”下一首詩裡

也將有夜晚,和西半球

所有的星辰;還有浩淼的水域

在一彎新月下閃爍數里。

下一首詩將有一間臥房

和它自己的起居室,天窗,

沙發,桌子和靠窗的座椅,

午餐前一小時新剪下的一瓶紫羅蘭。

還將有一盞燈點亮在下一首詩裡;

外加一隻壁爐,浸透了松脂的

冷杉木在那兒燃燒,消耗著彼此。

噢,下一首詩將擦出火花!

但不會有任何菸捲出現在那首詩。

我將改抽菸鬥。

婚姻

在小木屋裡我們吃裹了麵包屑的牡蠣

和配檸檬餅的薯條當點心,大眾電視裡

正上演凱蒂和列文的婚禮。

山上拖車屋裡的那個男人,我們的鄰居,

剛剛又從看守所裡出來了。

今天上午他和他的妻子將一輛大大的黃色汽車

開進院子,收音機大肆喧譁。

他停車時他妻子關掉了收音機,

然後他們一道慢慢地走向

他們的拖車屋,什麼話也沒說。

那是清晨,鳥兒們都出去了。

後來,他用一把椅子

將門撐開,好讓春天的空氣和光線進來。

這是復活節星期天的晚上,

凱蒂和列文終於結婚。

那場婚姻和它觸動的所有生活,

足以使眼淚湧上眼眶。我們繼續

吃牡蠣,看電視,

品評劇中人物精美的服飾

和令人驚訝的優雅,他們中的一些人

正揹負著偷情的重壓,

或與相愛的人分離,還有那必須預料的

潛伏在下一次殘酷變故之後的

毀滅,然後是下一次。

一隻狗在吠。我起身去檢視門閂。

窗簾後面是拖車和一塊泥濘的

泊滿汽車的停車場。隨著我的注視

月亮向西滑行,武裝到牙齒,追逐著

我的孩子們。我的鄰居,

現在喝醉了,鑽進他的大汽車,發動

引擎,再次出發,充滿了

自信。收音機在尖嘯,

敲奏著什麼。當他離開,

只留下一方小小的波光粼粼的池塘

在顫抖,懵然不知它們的存在。

郵件

在我桌上,我兒子寄來一張

來自法國南部的美術明信片。米迪,

他這樣稱呼那個地方。藍色天空。美麗的房屋

遍植秋海棠。不過

他處境不佳,現在急需錢。

緊挨著他的卡片,是我女兒的

來信,告訴我她的老男人,

那個癮君子,正在客廳

拆卸一輛摩托車。

她們現在靠燕麥粥餬口,

她和她的孩子們。看在上帝份上,

她還能依靠一些幫助。

還有一封來自我母親的信,

她病了,失去信心。

她告訴我她不願再在這兒

呆下去了。我能不幫她完成

這最後一次遷移?能不為她付錢

建一個她自己的家?

我走到屋外。沉思著走向

墓地,尋些許安慰。

但是天空一片騷亂。

雲朵,碩大而膨脹,充滿著黑暗,

彷彿就要爆裂。

就在那時,郵遞員拐進了

這條車道。他的臉

是卑微者的臉,操勞而發亮。

他的手伸向身後——好像要襲擊!

那是郵件。

水流交匯的地方

我愛溪流和它們奏響的音樂。

還有小溪,在林間空地和草地上,在

它們有機會變成溪流之前。

我愛它們甚至超過一切

因它們的堅守秘密。我幾乎忘了

說那些關於源頭的事兒!

還有比泉水更精彩的事物嗎?

但是長長的溪流也獵取了我的心。

還有溪流匯入河水的地方。

河流張開的口,河水在此歸於大海。

水與另外一片水

交匯的地方。那些地方像聖地一樣

矗立在我的腦海中。

但這些海邊的河流!

我愛它們就像有些男人愛馬

或媚惑的女人。有樣東西

我要送給這冰涼而跳躍的水。

僅僅是凝視它們就能讓我的血液奔騰

面板刺痛。我可以數小時地

坐在這兒望著這些河流。

它們每一條都與眾不同。

今天我45歲了。

如果我說我曾經35歲

會有人相信嗎?

35歲時我的心空洞而麻木!

五年多過去了,

它又開始再次流動。

我要緩緩度過這個下午所有的愉快時光,

在我隨著這條河流離開我的地方之前。

它讓我愉快,愛這些河流。

一路愛著它們,直到

重回源頭。

愛一切提升我的事物。

九月

九月,某處最後的

懸鈴木葉子

已回到大地。

風清空了多雲的天空。

這裡還剩下什麼?松雞,銀鮭,

和屋子不遠處被擊倒的松樹。

一棵被雷電擊中的樹。但現在

又開始活過來了。幾點嫩芽

不可思議地出現了。

斯蒂芬福斯特的“我身邊的麥琪”

在收音機裡響起。

我聽著,兩眼望向遠方。

雷蒙德·卡佛詩歌精選22首|我愛河流就像男人愛馬或媚惑的女人

捕魚

捕魚可真快活!

儘管下了雨,它們仍舊遊到

水面上來追逐

第14號黑蚊子。

他必須凝神靜氣,

將其它一切全都拋舍,

才能有所收穫。他過去的生活,

那像包袱一樣揹著

四處奔走的生活。還有那新的日子,

也是一樣。他一次又一次地

創造著這些他感覺是

最親密的人類活動。

他緊繃心思只為細辨

一滴雨滴與溪水裡

一條鮭魚的區別。然後,

穿過濘溼的田野

走向汽車。遙望

風改變著山楊樹。

他拋棄了他曾經愛過的

每一個人。

一天中最好的時光

涼爽的夏夜。

窗戶開敞。

燈亮著。

水果在碗中。

你的頭在我的肩上。

一天中這些最愉悅的時刻。

接下來,當然,

是那些清晨的時光。還有

臨近午餐的時候。

以及下午,和那

薄暮時分。

但我真愛

這些夏天的夜晚。

甚至超過,我想,

其它那些時辰。

一天的工作已經完成。

這時沒有人能影響我們。

或者說永遠。

我的烏鴉

一隻烏鴉飛進我窗外的樹裡。

它不是泰德休斯的烏鴉,也不是加爾威的烏鴉。

不是弗羅斯特的,帕斯捷爾納克的,或洛爾迦的烏鴉。

也不是荷馬的烏鴉中的一隻,飽食血汙,

在那場戰爭之後。這只是一隻烏鴉。

它永遠不適於生命中的任何地方,

也沒做任何值得一提的事。

它在枝椏上棲息了片刻。

然後展翅從我生命裡

美麗地飛走了。

訪談

整天的談論自己

使我想起

我曾經思考與

做過的一些事。從前我對

瑪麗安的感覺——安娜,她現在

這樣叫自己——所有那些日子。

我起身倒了一杯水。

在窗邊站了一會兒。

當我回來

我們輕鬆地進入下一個話題。

繼續我的生活。但是

那個記憶像細高跟鞋一樣進來了。

蜘蛛網

幾分鐘前,我走到屋外的

露臺上。從那裡我可以看見和聽見海水,

以及這些年發生在我身上的一切。

悶熱而寧靜。潮水退了。

沒有鳥歌唱。當我靠著柵欄

一張蜘蛛網觸到了我的前額。

它絆進我頭髮裡了。沒有人能責備我轉身

走進屋子。沒有風。大海

死一樣沉寂。我把蜘蛛網掛在燈罩上。

當我的呼吸碰到它,我望著它不時地

顫動。一條精美的線。錯綜複雜。

不久之後,不等人們發現,

我就會從這裡消失。

駕車時飲酒

現在是八月,六個月裡

我沒讀一本書,

除了一冊叫《從莫斯科撤退》的東西,

作者是柯內科。

但是,我很快樂,

和我兄弟駕著車,

喝了一品脫“老鴉”酒。

我們也沒想著要去哪兒,

只是駕著車。

如果我閉上眼睛一小會兒,

我就會嗚呼,但

我就能愉快地躺下來,永遠地睡在

這條路邊。

我兄弟用肘推了推我。

現在每一分鐘,都可能有事情發生。

我父親二十二歲時的照片

十月。在這陰溼,陌生的廚房裡

我端詳父親那張拘謹的年輕人的臉。

他靦腆地咧開嘴笑,一隻手拎著一串

多刺的金鱸,另一隻手

是一瓶嘉士伯啤酒。

穿著牛仔褲和粗棉布襯衫,他靠在

1934年的福特車的前擋泥板上。

他想給子孫擺出一副粗率而健壯的模樣,

耳朵上歪著一頂舊帽子。

整整一生父親都想要敢作敢為。

但眼睛出賣了他,還有他的手

鬆垮地拎著那串死鱸

和那瓶啤酒。父親,我愛你,

但我怎麼能說謝謝你?我也同樣管不住我的酒,

甚至不知道到哪裡去釣魚。

雷蒙德·卡佛詩歌精選22首|我愛河流就像男人愛馬或媚惑的女人

一個下午

寫字時,他並沒有望向大海,

他感覺他的筆尖開始顫抖。

潮水越過砂石向外湧去。

但不是這樣。不,

那是因為那一刻她選擇了

不著一絲衣衫走進房間。

倦眼昏昏,一瞬間,甚至不能肯定

她在哪裡。她從前額捋了捋頭髮。

閉著眼坐在馬桶上,

頭低下。腳攤開。他從門口

看著她。也許

她還記著那天早上發生的事。

因為過了一會兒,她睜開一隻眼望著他。

並且甜蜜地笑。

我女兒和蘋果餅

幾分鐘她就從烤爐裡給我

端出了一塊餅。微微的蒸汽

從餅的裂縫向上升起。糖和香料——

肉桂——烤進了餡餅皮。

但她戴著一副墨鏡

在上午十點的

廚房裡——一切正常——

當她望著我切開

一塊,放進嘴裡,

食不知味。我女兒的廚房,

在冬天。我叉起一塊餅,

告訴自己別管這事兒。

她說她愛他。再沒有

比這更糟糕的了。

這個早晨

這個早晨不同尋常。一點小雪

蓋在地上。太陽浮在清澈的

藍天裡。海是藍的,一片藍綠,

遠到視線所及。

幾乎不起一絲漣漪。靜謐。我穿上衣出門

散步——在接納大自然必然的

饋贈之前不打算回來。

我走過一些蒼老的,躬著身子的樹。

穿過散落著堆積小雪的石頭的

田野。一直走,

直到懸崖。

在那裡,我凝望著大海,天空,以及

在低遠處白色沙灘上盤旋的

海鷗。一切都很可愛。一切都沐浴在純淨的

清冷的光裡。但是,和往常一樣,我的思想

開始漫遊。我不得不集中

精神去看那些我看著的東西

而不是別的什麼。我不得不告訴自己這就是

緊要的事,而不是別的。(我確實看著它,

一兩分鐘之久!)有一兩分鐘

它從往常的關於是是非非的沉思中

掙扎出來——責任,

溫柔的回憶,關於死亡的想法,以及我該如何對待

我的前妻。我希望

所有的事情這個早晨都會離開。

我每天都要忍受的事物。為了

繼續活下去我所糟踐的東西。

但是有一兩分鐘我真的忘記了

我自己以及別的一切。我知道我做到了。

因為當我轉身返回我不知道

我在哪裡。直到鳥兒從扭曲的樹上

騰空飛起。飛翔在

我需要行進的方向。

快樂

這麼早外面幾乎還是黑的。

我在窗邊端著咖啡,

清早的平常事物

掠過我的頭腦。

突然我看到一個男孩和他的同伴

沿路走過來

投遞著報紙。

他們戴著帽子穿著毛衣,

其中一個肩上揹著包。

他們是這麼快樂,

什麼話也沒說,這些孩子。

我想如果能夠,他們一定會

手挽著手。

這麼早的早晨,

他們一塊兒做這件事。

他們走近了,慢慢地。

天空披上了曙光,

儘管月亮仍蒼白地掛在水上。

這樣的美,一瞬間,

死亡,雄心壯志,甚至愛,

都不曾進入。

快樂。它毫無預料地

來了。真的,它超越了

任何一個清晨。

背叛

像壞的信用

從指尖開始

它們的謊言

透過樹枝

順著窗子向下,在露臺上,幾隻亂蓬蓬的

小鳥聚集在食槽邊。相同的鳥兒,我想,

每天都來吃食,吵嚷。時間是,時間是,

它們叫著,相互擠撞。叫的幾乎就是時間,是的。

天空整天陰暗,風從西邊來,

不停地吹……把你的手伸給我一會兒。握在

我的手上。對了,就是這樣。緊緊握住。時間就是我們

以為時間就在我們身邊。時間是,時間是,

那些亂蓬蓬的鳥兒叫著。

醫生說的話

他說看上去不太好

他說看上去很糟事實上真的很糟

他說在一邊肺上我數到了三十二個然後

我就沒再數了

我說我很高興我不想知道

比那更多的情況了

他說你信教嗎你會不會跪在

森林的小樹叢裡讓自己祈求神助

當你來到一片瀑布

水霧吹拂在你的臉和手臂上

在那些時刻你會不會停下來祈求諒解

我說還沒有但我打算從今天起開始

他說真的很遺憾他說

我真希望能有一些別的訊息給你

我說阿門而他說了些別的什麼

我沒聽懂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我不想要他不得不又重複一次

也不想自己不得不將它全部消化

我只是望著他

望了一分鐘他也回望著我就在那時

我跳起來和這個人握手是他剛剛給了我

這個世上別的人不曾給過我的東西

出於強大的習慣我甚至還要感謝他

最後的斷片

這一生你得到了

你想要的嗎,即使這樣?

我得到了。

那你想要過什麼?

叫我自己親愛的,感覺自己

在這個世上被愛。

想了解更多精彩內容,快來關注讀睡詩社

、讀睡文化

、讀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