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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楚憶少年之衣與食

2022-01-17由 耗紙人 發表于 林業

桉葉藤什麼味道

因為母親的病,也因為她的撒手人寰,家中一貧如洗,債臺高築,吃的就只能是馬虎著了。常是菜裡沒有一滴油:家中的油,靠買,但很少買。一個盛兩斤菜油的油壺被倒立又倒立,敲打又敲打,折騰又折騰,仍是半天滴不出油來。要煎菜,先用自家產的花生米下鍋,臨時土法榨油,用鍋鏟狠狠地碾壓,油未出,卻聽得花生瓣先是悶響是後吱吱地響;鍋通紅,青煙熾,將菜與鹽速速倒下,聽得撲哧一聲,又見青煙再起,翻煎幾次,起鍋,是為紅鍋菜。有時我們就用蝦扒去撈魚,以一塊錢出售,換得幾兩油,這就是很幸福的時候了。

農村那時基本是自給自足,沒有多少人會買菜。我家種的菜很少很單一,鮮有與季節合拍的菜品。到秋天,要割苕藤餵豬,我都要將苕尖掐下,做菜。這種菜我們吃的多,只是苕尖老了點,製作也無工藝可言。不過,也算是吃了新鮮菜了。時下,苕尖正成為星級酒店的新寵,對此我又覺得事事如諷,現在這樣高階的東西,我早已享受,還多次的享受。我在院中種一棵八月瓜,又名人參瓜、佛手瓜。這瓜生命力旺盛,到了八月,就拼命結,不厭其煩地結,滿架都是。我們天天吃清水煮人參瓜,吃得吐的都是清水。迄今,這瓜都讓我發怵,不吃。

為了節約,實現家庭的可持續發展,到了冬天,我家都是早上用木甑蒸好乾飯,燒點開水,用塑膠殼的保溫效果不怎麼好的五磅水壺灌滿,晚上倒於碗內,和著冷乾飯,就著泡菜,泡菜是那種帶絲的年長的姜(每年,都有一大壇,白露過後採挖的,一則相對便宜,二則不會泡壞,壞了酸水),三口兩口哽下,不需要細咀慢嚥。這樣輕鬆了牙齒,便宜了舌頭,不過,也讓舌頭受了委屈,讓它總是感覺相同的味道,它也時時提出抗議,懶得工作,最後算是哄了腸胃,欺騙了身體。哪顧得了什麼營養呢?今日,我腸胃功能好,沒被傷到,是一幸;反而很好,更是一幸。只是吃飯落下了不良習性,就是猴急,吃得快,多是囫圇。這大約也與當年習慣有關,一是有稍好吃的,就眼睛死盯,總怕不吃快些就沒有了,所以不管三七二八,先下手為強,先進口為強,先入肚為強。就因此,一次同學送我一熟雞蛋,在路上,我想兩口乾掉它。結果在第二口時,冷蛋卡於喉,我的氣管差點堵死,我滿臉通紅,感覺死神緊扼著我的咽喉。好在命不當絕,冷蛋黃終於下去了,感謝上蒼沒有收了我的命,讓我有機會在此彈絮。二是以前吃飯,覺得沒意思,沒滋味,所以吃得快。我們吃冷飯的時間多,冬天也如是。哪日回家,見有炊煙,我心中定然狂喜,心想今天可以吃點熱飯了吧?

一般說來,我們數月不知肉味的。每年打穀,得趕天氣,不能拖時,所需勞力較多。所以,得換工,但換工也很有限,得請人。即使是換工,也要讓人家吃便飯,這是常情。人家來吃,也不能啃桌子,多少要見點肉。這種情況下,父親多會去借上一張大團結,購寶肋肉(較肥的帶肋條的那種)五六斤。他將肉放在桌上時,對我念叨,說東西貴啊,十塊錢,就割這點肉。肉下鍋,多是紅燒,燒那種秋後無葉的老藠頭,這應當是較為奢侈的。有一回,請犁手,父親把幾塊姜,拍扁加鹽置於碗,二人就以此獨角菜下酒,寒酸得難以說出口來。當然,倘如今天把嫩姜拍後加各種佐料,可以稱為送飯的佳餚。我家的菜板負擔很輕,很少受皮肉之苦;菜刀,長滿鏽跡,拿去砍人,也不易出命案。總的來說,我家的飲食很是契合今天油肥之人倡導的膳食理念。

買煤要錢,因而燒煤也是一件傷神的事,就燒稻草、麥杆。但稻草、麥杆不多,也不經燒。特別是稻草,不緊火,哪年天氣不好,沒有曬得幹,燒起來就是一件很艱苦的事。得不停的吹呀吹,加一次柴又吹一次。將嘴巴撮圓就是吹火筒子,“呼,呼,呼”地吹,吹得不到家的話,最痛苦。黑色的灰塵顆粒帶著星星之火直撲面孔,不經意就成了黑臉的包公,登臺唱戲不用化妝。有呼就有吸,肺活量畢竟有限,不能一直呼,呼後就要吸,吸就吸了很多不環保的氣體進入了胸腔,於是就咳嗽不已。不過,這是免費吸菸,今日,我酷愛吸菸,且癮大,可能與當年吹火是不可分的罷。那煙,很燻眼,加上半天弄不旺火,也就辛酸,眼淚趁機找到充分理由流了出來,久之,我成了近視眼,我的眼鏡的確與我的學問無關,純粹是燻上去的。當農作物秸杆用完了,就要揀些柴火作稻草的必要的補充。我把大的鐵絲錘直,一頭磨得很尖。到林中,將一片片的桉葉穿串起來。桉葉由一到十到百,到一背篼。積少成多,這也是一個例證。用乾燥的桉葉燒火,很容易。看見那騰騰的火苗,似乎就看見了一點生命力,也多少看到了些希望。

冬天,我裸穿舊的襖褲,如同陳佩斯在小品中吃胡椒麵條那種形象,多少有點滑稽。這種打扮,不太擋風,不太保溫,於是我的身體總是應激供熱。今天我不怕冷,是早時煉就的真功夫。人說人窮水不窮,我倒真的是人窮而水窮。我的冬衣夏衣多隻有一套,夏天還湊合,有時河中洗澡,搓衣而曬,光軀匿於水中,等衣幹後起來就可穿上乾淨的衣服;遇天氣不好,就只好不換。

沒有牙刷牙膏,所以不用。現在,牙稀而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