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林漁牧網

您現在的位置是:首頁 > 林業

民間故事:望夫石的故事

2022-01-03由 zj1007zj 發表于 林業

被黑條灰燈蛾咬了會怎麼樣

民間故事:望夫石的故事

一條清澈的小河,隔開了東西兩個村莊。

東村裡有一位年輕的姑娘,名叫貞娘。她爹去世以後,她和租了一塊桑地,孃兒倆就靠著養蠶、繅絲過日子。

這位年輕的姑娘,愛穿素白的衣裙,不論立著坐著,活像一座白玉雕琢的肖像。春天,人們說:她像千萬朵花中的一朵梨花。夏天,人們說:她像飄浮在藍天上的一絮白雲。秋天,人們說:她像銀河上懸著的一輪皎潔的明月。冬天,人們說:她像高空飛下來的雪花。這位仙女一樣的姑娘,心靈手巧,能織會紡。她養的蠶又壯又肥,結成的繭又大又白;繅起的絲,又細又軟;織成的綢,又光又平。

怪不得村子裡的小夥子們,誰都喜歡她,總願跟貞娘在一起。貞娘去採桑,小夥子們就搶到桑地去割草;貞娘到河邊洗衣裳,小夥子們就搶著到河邊去挑水。

小河上有一座小石橋。貞娘那顆火熱的心啊,飛過了小石橋,整日整夜 地跟隨著西村的一個勇敢的青年。

這青年叫韓夫,沒爹又沒娘,靠打獵為生,不知什麼時候,練下一身好本事。誰都知道,他一槍曾扎死過深山裡的猛虎,一箭曾射下飛翔的大雕。萬丈高的懸巖,他攀得上。沒底深的山谷,他下得去。他蹬上山巔高呼一聲,能把山鷹驚飛。他走進森林裡一跺腳,能嚇得豹子發抖。

怪不得山上山下的姑娘們,誰也喜歡他,總願意跟韓夫在一起。韓夫早晨上山打獵,有的姑娘就悄悄地來到他家裡,給他做飯、燒火,幫他補補、洗洗。韓夫出去賽馬,有的姑娘就把自己親手做的荷包啦,雞心啦,花帶啦,偷偷地從窗戶的破孔裡投到韓夫的屋裡。

韓夫,雖然感謝她們,但是,並沒有接受她們的愛情。因為他那火熱的心,早已飛過了小石橋,整日整夜 地跟隨著可愛的貞娘了。

有一天,貞娘正在河邊洗衣裳,猛然間,看見小河裡出現了一個倒影:一匹黑駿馬,從河對岸走過來,一個魁梧的青年騎在馬背上,貞娘慢慢抬起頭來,呀!馬上的青年正盯著她,一刻也不肯放鬆。貞娘心裡多高興!馬背上的人,正是她日夜 想念的韓夫。

貞娘想:我將心思跟他說了吧!多奇怪,嘴巴怎麼也張不開。韓夫也在想:我將心思跟她說了吧!多奇怪,喉嚨裡硬是發不出聲音來。話在舌間打轉轉,心在胸頭跳得歡,羞得貞娘低下了頭,羞得韓夫拍拍駿馬繼續向前走。

貞娘回到家裡,懊悔極了。剛坐下,又立起來,走出大門,眨眼工夫又來到了小河邊。河裡的水靜靜地向東流著,河岸上稀疏的葦草被清風不停地吹拂著,哪裡還有韓夫的影子呢!她把地上的一塊石子狠狠地踢進小河裡。靜靜的河水,濺起了一朵浪花。她嘆了一口氣,又慢慢地回到家裡。

韓夫回到家裡,也很懊悔。還 沒把馬拴好,又跨上馬背,兩腳一碰馬肚,飛也似地奔到了小河邊。河裡的小魚兒悠閒地游來游去,河邊的石頭上,蹲著一隻小青蛙,不停地呱呱叫。哪還有貞娘影子!他隨手摺了一枝柳條,揉得碎碎的,投在河裡。他搖了搖頭,又慢慢地回到家裡。

夜晚,貞娘翻來覆去睡不著。韓夫呢,也一樣。貞娘從枕底下抽出一支箭。韓夫從胸口取出一方羅帕。一幕驚心動魄的場景,又回到了他們的眼前。

那是一個夏日的黃昏。五彩的雲霞,烘托著金紅的夕陽。被日光曬得垂頭喪氣的小草和樹木,此刻又挺起胸脯,深深地呼吸著涼 爽的大氣。

一群白色的鴿子,迎著晚風,翱翔在深湛的天空。

貞娘和她的夥伴們,在桑林裡穿來穿去,忙著採桑葉。桑林裡洋溢著歡樂的歌聲。

突然間,不知從哪裡飛來了一隻兇猛的老鷹。那群和善的鴿子被驚得東逃西散。一隻黑嘴巴、長尾巴的小鴿子,被這兇猛的老鷹追著吱吱的驚叫著。嚇壞了鴿子,也嚇壞了貞娘。她頓足驚呼:“這可怎麼辦?”話音沒落,小鴿子被老鷹一爪攫住了。它慘叫了幾聲,白色的羽毛像白牡丹的花瓣一樣散落下來。貞娘她們正在驚呼“救命”,忽地裡,“颼”的一聲,山坡上飛過來一支箭,不偏不倚,恰好射中了老鷹的眼睛。老鷹和小鴿子忽忽悠悠地掉下來,噗的一聲落在貞身旁。老鷹死掉了,小鴿子負了重傷。貞娘拔出那支箭,箭桿上端端正正地刻著一位勇士的名字。

“啊,韓夫!韓夫!”姑娘們吵叫著爭搶那支箭。

貞娘捧起可憐的小鴿子,輕輕地摸摸它背上光滑的羽毛。小鴿子無力地張開眼看著貞娘。貞娘從口袋裡掏出一方羅帕,裹起小鴿子的頭頸,然後用雙手高高舉在頭頂,溫柔地祝頌:“小鴿子,你飛吧!自由自在地飛吧!殘暴的老鷹已經被韓夫射死了。”

小鴿子展了展翅膀,眼睛一閉,又躺在貞手掌上。它的傷很重,飛不起來啊!大路上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姑娘們聽見馬蹄聲,立刻止住嘻笑聲,都悄悄地躲進了桑林。

韓夫一行人下了馬,拾起地上的死老鷹,又向四周望了望,惋惜地說道:“可憐,小鴿子不知掉在哪裡了,要是沒有死,我給它敷些傷該多好!”

一行人又向大路奔去了。

姑娘們聽馬蹄聲已經走遠,又吱吱喳喳地議論起那支箭了。貞娘噘著嘴,恨自己剛才沒有勇氣走出來當面把鴿子還 給韓夫。她遲疑了一會,立即走向河邊,把鴿子貼在臉頰上親熱地說道:“小鴿子,不要難過,你到韓夫那裡去,他會把你的傷治好的。”

小鴿子點點頭,嘴巴動了動。但是,仍然飛不起來。

貞娘把小鴿子放在籃子裡,將籃子放在河裡。籃子像只小船,慢慢順水浮去。貞娘望著浮去的小船,低聲地說道:“你去吧,前面就是韓夫的家,你的恩人,這時候正在小河裡洗馬。”

真是的呀!韓夫跳在水裡,低著頭,拿刷子給馬洗澡。忽然間,黑駿馬長嘶了一聲,他抬頭一看,水裡浮來了一隻籃子。他拾起籃子,籃子里正是他牽掛的小鴿子呀!他高興極了,捧起鴿子,三步兩腳奔進屋裡。

韓夫從鴿子頸上解下那方羅帕。這是誰的呀?羅帕上繡著朵美麗的紅花。啊!花心裡嵌著貞名字。他驚喜地叫起來:“貞娘!貞娘!”

他揩揩眼睛,出神地盯著手上的那方羅帕,半晌不說話。

從這天起,這塊羅帕,把韓夫的心緊緊地給裹住了。

桑林裡,為了那支箭,姑娘們還在爭吵,沒辦法,大家只好來拈鬮,貞娘拈中了。一場爭論結束後,貞娘帶著這隻箭,回到了自己的家。

夜晚,月亮像一個大圓鏡,瀉著水銀一樣的白光。數得清的幾顆小星星,眨著眼睛。雞不叫,狗不咬,四周寂靜無聲。

貞娘在院子裡整理桑葉,不知從哪兒飛來一隻鳥,落在一棵梅樹上。姑娘抬起頭來,看看樹上的鳥,黑嘴巴、長尾巴,越看越像她救過的那隻小鴿子,只是羽毛豐滿了,長大啦,貞娘高興地立起來。小鴿子對她叫道:“貞娘姐姐,韓夫哥哥在小石橋上等你,快去!快去!”

貞娘心裡好奇怪,呀!小鴿子怎麼會說話了,心頭不住地怦怦跳。忙將桑籃放在地上,不梳妝,不打扮,一口氣跑到了小石橋上。

韓夫打獵回來,騎著黑駿馬,正從山坡上慢慢往回走,一隻鳥落在路邊的岩石上,嘰嘰喳喳地說道:“韓夫哥哥,貞娘姐姐在小石橋上等你,快去!快去!”

韓夫仔細一看,黑嘴巴、長尾巴,啊!這不是在我家住過三天的小鴿子嗎,怎麼會說話呀!還 沒來得及問,小鴿子撲撲翅膀飛走了。韓夫拍了一下黑駿頭,黑駿馬飛也似地向山下奔去。

貞娘跑到小石橋上,正好韓夫騎著馬滿頭大汗地跑來了。貞娘一路上想了許多話,可是見著韓夫的面,卻忘記得精光了。她伏在遮欄上,低著頭,撫摸著光滑的石遮欄,一句話也沒有了。

韓夫把馬拴在一株柳樹上,慢慢地走近她身邊說:“貞娘,我來遲了。”

貞孃的心,跳得那樣厲害。她用一隻手按住胸口,似乎怕那顆心從胸口跳出來。臉上辣的,像有無數枚繡花針在輕輕地刺她。韓夫見她不答話,也輕輕地伏在遮欄上,望著橋下平靜的清水。

清流裡,兩個黑影子,貼在一起,微風吹過,水面皺起了一線線銀色的波紋,兩個黑影子也屈屈折折地抖動起來。

明亮的月色,把近處的田野,刷上一片白色的油彩。遠方的山坡,像披著一層透明的白紗。橋下的小河,好似一匹白色的綾絹,彎彎曲曲地展向天邊。石縫裡的秋蟲,在輕聲地叫。河裡的魚兒,俏皮地跳出水面,打著水皮發出清脆的響聲。

韓夫隨手將遮欄上的一粒小石頭,輕輕地投在小河裡,“叮咚”一聲響。韓夫轉過身來,嚥下了一口唾水,在貞耳旁低聲說道:“你怎麼不說話呀?”

貞娘緩緩地抬起頭來,水汪汪的眼睛望了望韓夫:“不是都說了嗎!”

韓夫摸了摸貞娘那烏雲一樣的頭髮。貞娘把臉頰偎依在韓夫火熱的胸前。

村落裡的燈火熄滅了。蟲聲稀疏了,鳥兒入睡了,魚兒也回到水底去了。可是貞娘和韓夫,一點也沒想到該回家了。

天空裡飛過一隻夜 歸的雁,韓夫拉住貞手,輕輕地唱道:

貞娘啊,

大雁失群嘆孤單,

你我怎能兩分散。

微風吹過,小河上又皺起一層綠波,一條小魚兒又躍出水面,貞娘唱道:

韓夫啊,

魚兒離水不能活,

貞娘怎能離哥哥。

韓夫從橋邊採下一枝野花,唱道:

我是綠葉你是花,

綠葉永遠伴紅花。

貞娘接過野花,唱道:

紅花沒有綠葉配,

開放不如自枯萎。

韓夫唱道:

我愛你啊,

像橋下的青石柱,

水衝浪打永不動。

月亮已經擱在西山了。星星都閉上眼睛了。村落裡的雄雞啼叫了,貞娘和韓夫也回家了。

從那天起,每天月亮爬上樹梢的時候,韓夫和貞娘就到小石橋上相會。現在可不比從前啦,話像橋下的流水一樣,說起來沒個完。住在橋洞裡的蝙蝠,夜 夜 都要飛出來,在他們頭頂上翩翩飛翔,偷聽他們甜蜜的私語。他們快樂的笑聲,有時能把樹上熟睡的小鳥鬧醒。

韓夫和貞娘,就從那支箭和那方羅帕作為聘禮,暗暗地訂了婚。

不知給那個快嘴的人碰見過一回,韓夫和貞娘相好的,像清風似的傳開了。年老的聽了這,高興地誇獎說:他倆真是天生的一對好夫妻。年輕的聽了這,默默地羨慕他倆真是一對好夫妻。但是,這,卻氣壞了麻莊的麻榮。這麻榮五十多歲,是當朝的國舅爺。他早就看中了貞娘,叫人來說過幾回媒,可是每次都給貞娘罵走了。當他聽說這,心裡十分惱怒,當下就命一班家人,去把那座小石橋拆掉了。麻榮有力量拆掉石橋,卻沒有力量拆斷他們的愛情。韓夫和貞娘依舊天天在河邊相會。

有一天,才下過雨,天還 是灰濛濛的,貞娘一個人到地裡採桑,忽然間,樹上的烏鴉呱呱地叫起來,村口的黃狗也汪汪地叫起來了。貞娘有些奇怪,心也跳起來了,趕緊採下幾把桑葉放進籃子裡準備回家。就在這時,對面大路上來了一夥人,穿戴非常華麗,行走也還斯 文,好像是哪家的闊公子出來遊春踏青一樣。貞娘心裡想:這是什麼人呀!哎,管他哩。她挎起籃子就往家走去。

原來,大路上走過來的,不是別人,而是當朝的皇太子和他的隨從們。這位皇太子早就聽到過貞聲名,這天,心裡悶悶不樂,就帶了幾個隨從,便裝打扮,暗地裡來到這裡探訪。

皇太子瞧見了貞娘,心裡立刻高興起來,聳了聳肩頭,擦了擦眼睛,朝貞娘跟前走去。貞娘看見他走過來,連忙轉過身子快步向前走了。

“喂!”隨從叫了一聲,向貞娘招手道:“姑娘你站住,太子有請。”

貞娘一聽:啊!來的這人原來是個皇太子呀!他和我一無親,二無故,叫我定無好事。她頭也不回,直奔進桑林裡。皇太子一見貞娘逃進桑林,立刻帶著他的隨從追上去。

貞娘穿過桑林,他們穿過桑林。貞娘爬上山坡,他們爬上山坡。貞娘奔過田壠,他們奔過田壠。貞娘跑到河邊沿,路狹泥又滑,眼看就要被他們追上了。真糟糕,貞娘一隻腳陷在泥坑裡。皇太子心喜歡,攥緊拳頭,使出全身力氣像餓虎撲羊似的撲過去。這可急壞了貞娘,“哎呀”一聲,用力一拔,鞋子掉在泥裡了,她赤著腳,繼續向前逃奔。皇太子撲了空,身子向前一栽,“噗嗵”一聲掉在河裡。這可把他的隨從們嚇壞了,一齊跳到河裡去打撈。撈了好一會兒才把他救上來。總算幸運,皇太子還不曾斷氣。

一行人,互相看了看,都像個落水狗似的。皇太子更狼狽,因為喝多了水,連話也不會說了,躺在河岸上,跟死狗一樣。隨從們見大事不好,趕緊拔出貞紅繡鞋,背起皇太子,匆匆忙忙地滾回京城去了。

貞娘一蹩一拐地,跑了老半天,出了一身汗,轉了幾個彎,好容易跑到了自己的家。她一進家,就趕緊把大門緊緊地拴上,回頭便撲倒在的懷裡,忍不住大聲地哭起來。

問明情由,拍拍她的肩頭,對她說:“孩子,不要難過,你們還 是快些成親吧!”

太陽就要落山了,原野和房屋被夕陽染得黃澄澄的。屋頂上幾隻喜鵲不停地喳喳叫。門前邊幾株紅梅放射著濃郁的芳香。貞孃家裡喜氣洋洋,許多人來參加韓夫和貞婚禮。

貞娘最親愛的夥伴小鳳和其他年輕的姑娘們,很早就來了,她們一面幫助貞娘收拾新房,一面逗貞娘,說得貞娘那嫩的臉頰上,泛起一朵紅雲又一朵紅雲。

新房裡,蠟燭亮了,把白桑皮紙窗戶上的那個大“擰弊鄭顯得分外紅。

西村裡的小夥子把韓夫送來了。男男女女把韓夫和貞娘圍起來。洞房裡,鬧嚷嚷,逗過新娘和新郎。

吃完喜酒,客人們還是不願走。蠟燭點完了,人們還 是不肯走,大家要求再點上一支,貞娘笑嘻嘻地說:“蠟燭沒有了,明天再鬧吧!”

大家誰也不信貞孃的話,可是哪裡也找不到蠟燭,小鳳高興地對貞娘說:“不要攆我們,今天一定要鬧個通宵。你家沒有蠟燭,我家裡有。”

說完就跑出了洞房,回她家裡去拿蠟燭去了。洞房裡繼續浸沉在歡樂中。

這天晚上,麻榮知道了貞娘成婚,又氣又惱,立刻差遣家裡的拳教師,帶了十來個家丁,氣勢洶洶地闖進貞孃家裡。砸開了窗戶,推倒了桌子,摔碎了燭臺,打破了鍋碗,撕壞了新衣。

怒火在韓夫心頭燃燒,一個箭步竄上去,伸手抓過那個教師,用力往門外一拋。那傢伙,跌了個四腳朝天,又是痛,又是羞,捧著腦袋瓜,狼狽地溜走了。其餘的狗腿子上來相救,韓夫一連打了四五個,嚇得一個個滾滾跌跌地逃回去了。

韓夫知道闖下了禍,對貞娘說:“這個地方呆不住了,我們走吧!天下大得很呀!”

貞娘對韓夫說:“走,我們找一塊幸福的地方去!”

貞娘改換成男子裝束,和韓夫跨上那匹黑駿馬。她望望年邁的娘,淚珠兒噗漉漉地掉下來,幾位送行的姑娘擦擦眼淚走上前邊說道:“放心走吧!由我們照料。”

諸位鄉親也說:“放心走吧!家裡地裡一切交給我們吧!”

韓夫對大家拱拱手說道:“多謝大家。等我們安下身來,就來接娘。”

貞娘擦乾眼淚,揮了揮手帕:“多謝大家。我們走了,娘,孩兒走了。”

韓夫將馬鞭一揚,黑駿馬向夜色朦朧的道路上馳去了。

小鳳拿著一對大蜡燭跑回,貞孃家裡空洞洞,冷清清,一個人也沒了。她猜準是故意躲起來跟她開玩笑的。於是大膽地走到屋子裡,搜尋、喊叫。正在這時,門外面吵吵嚷嚷,火明,不一會,竄進一群兵丁。小鳳沒走出門檻,那些兵丁不問情由,就把小鳳拉進轎子裡,抬起來走了。

原來啊!是皇太子回到京城,稟過娘娘,差人來搶親的。

韓夫和貞娘越過無數座大山,渡過無數條大河,走過無數偏僻的村莊,走過無數繁鬧的市鎮,到處是官家欺侮百姓,到處是財主欺侮窮人。莊稼人的生活啊,到處是:貧困、飢餓、疾病、死亡。

一路上,風霜冰雪沒有涼了韓夫和貞娘得心,艱難困苦沒有洩了他們的氣,他們說:“小鳥都有棲身的樹林,難道天下沒有我們立足之地?”

燈蛾為追逐亮光,圍著燈火整夜 的飛,韓夫和貞娘為了找一塊幸福的地方,成天的走。可是幸福的地方在哪裡呢?

一天,他們來到了一個州城。只見城門上畫著個女人的像,旁邊貼了張榜文。韓夫和貞娘向前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

原來,皇太子回到皇宮後,日日夜夜想貞娘,想得神昏意亂,不思飲食,好像丟了魂一般,不久就病在床上。雖然經過許多醫生診治,但也不見痊癒。這可急壞了皇后娘娘,先派兵丁到東村抓貞娘,沒想到抓來的是小鳳。貞娘不知逃往哪裡去了。於是又命各州城府鎮繪製貞娘影象,張貼尋人榜文,令見到貞娘者,火速捉拿進京,放縱不理者,嚴加懲辦。

守城門的兵查得可嚴呢!挨個的對,挨個的問。有錢人給他們塞點銀子,就馬虎過去,拿不出銀子的人,要想過去,可麻煩啦。

韓夫和貞娘返回去是不行了,只好擠在人群裡,向前走去。送銀子的都進去了,韓夫和貞娘被他們攔住了。

三尺的龕,六尺的漢,不彎腰進不去,韓夫只得向守城門的兵哀求說:“老爺行行好,咱兄弟倆是賣拳賣唱的窮人,實在沒有錢,請你們……”

“不行!”

“大哥,方便方便吧,下次一定補。”貞娘把頭低在胸前,也向他們懇求。

那兵朝貞娘瞟了一眼,他看見貞那頂帽子還新,伸手抓下貞帽子。貞髮髻全露出來了。

“喔,是個女的。這傢伙拐……”那兵回頭看看影象,大聲地叫喊:“呀!貞娘!貞娘!”

貞娘被逮住了,韓夫惱極了,猛撲過去奪貞娘,但是來不及了,貞娘給他們拉進城去了,城門緊緊地關閉了。

韓夫氣壞了,用力敲砸厚厚的鐵城門,這哪能打得開呀!他脹粗著脖子,高聲叫喊:“快快開啟城門,將人放出來!……”

韓夫正在叫喊,大路上走來了一隊人馬,隊前兩個人打著開道大鑼,後面是座八抬大轎,裡邊坐著一員威風凜凜的大官,韓夫一見大官來到,急忙上前去,跪在地下:“青天大老爺,我冤枉啊……”

話沒有說完,只見這官大喝一聲:“膽大韓夫,竟敢拐帶民女私逃,快快與我拿下。”

韓夫抬頭一看,這官不是別人,正是麻榮呀!原來,新近番邦入侵,皇上命國舅麻榮進京拜帥,路上經過這裡,真是冤家對頭,狹路相逢。

韓夫被五花大綁,帶進京城裡去了。

皇宮裡,皇太子連飯也不想吃,覺也睡不好。常常捧著貞娘那隻紅繡鞋,怪聲怪氣地跟說:“你看,多好看的花鞋呀!”

皇后娘娘知道他這個寶貝蛋的心思,曾給他找過不少俊俏的姑娘,可是,都被他趕出宮去。急得皇后娘娘皺著眉,坐臥不安,天天催各州、府、城、鎮,火速捉拿貞娘。

這天,忽聽人報:貞娘已經被抓到京城。這可把皇太子喜得蹦起來。

就在這天,皇太子叫宮門外鋪起一千尺的紅氈,差了一座水晶花轎,二十四夥鼓樂,三十六對旌旗,前一盞金蓮燈,後一把萬寶傘,去接貞娘。

貞娘到了宮裡,皇太子親自給她解了繩索,歪著頭,眼睛眯得像一條線,對她說:“做我的妻子吧!這裡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貞娘看也不看他一眼,回答道:“我不貪你的榮華富貴。”

皇太子笑嘻嘻地走到貞娘身邊說:“做我的妻子吧!這裡有無數的珍珠寶貝。”

貞娘轉過身去,回答道:“我不貪你的珍珠寶貝。”

皇太子嬉皮笑臉地問她:“美麗的姑娘,那麼你要什麼呢?”

貞娘抬起頭來,斬釘截鐵地告訴他:“我要我的韓夫,我要你放我出去。”

皇太子聽了,“啊”的一聲,傷心地往椅子上一倒,接著就吐出幾口鮮血來。

這下可急壞了皇后娘娘,忙將他扶到後宮安放在床上,望著那的寶貝說:“兒啦,天下美麗的姑娘多得很,幹嘛一定要她!她不願意跟你,也不能叫她好受了。把她拉出去斬了吧!”

皇太子一面咳嗽,一面趕緊拖住娘衣袖,說道:“娘啊!我就是愛她,千萬別……”

娘娘搖了搖頭,吁了一口氣,又出來對貞娘說:“貞娘,天下男子雖然多,可誰也沒有皇太子好啊!幹嘛一定要嫁給韓夫,你就依從了吧!”

貞娘回答得很乾脆:“娘娘開恩。我的心裡就有個韓夫。你說太子好,我說韓夫比太子強萬分。”

娘娘一腔怒火,厲聲喝道:“哼,你害得太子身患大病,罪可不輕。”

貞娘態度更強硬:“搶奪民女無罪,貞娘反倒受刑,天啊,王法有何用?”

娘娘拍得桌子乒乒響,咬牙切齒,痛罵貞娘:“刁婆不要太無理!要死要活,全在我的手掌心裡!”

貞娘昂首挺胸,跟著道:“要殺就殺,要斬就斬,可以上刀山,可以下油鍋,要我依從萬不能!”

娘娘聽了貞娘得話,氣得渾身哆嗦,要是為別的事,她一定將人推出午門斬首,但是,為了皇太子的病啊,她只得忍氣吞聲。差人將貞娘關在後花園裡的一座冷落的高樓上,並派了兩個宮女日夜看守著,一舉一動,都要稟告娘娘。

貞娘像一隻小鳥,被牢牢地關在籠子裡。

貞娘自從關在高樓裡後,每日裡頭也不梳,衣也不換,只是痴痴顛顛地伏在視窗。她想長一對翅膀,從這窗戶口飛出去,找她親愛的韓夫。

看守她的宮女,一個叫小鳳,一個叫紫竹。那小鳳,原來就是她的好夥伴,被皇太子派的兵丁錯搶來的小鳳呀!但是,怕紫竹去搬弄是非,二人只好裝作不相識。

一個清早,小鳳悄悄地告訴貞娘,韓夫已經給他們抓進宮了。貞心裡像錐刺得難受。正在這時,娘娘差紫竹來叫貞娘。貞娘又氣又惱,跟著紫竹走到大廳裡。

大廳裡,娘娘、皇太子和那個麻榮國舅,大模大樣地坐在上頭,階下幾個劊子手,拿著雪亮的鋼刀,站在兩邊。廳前一個被綁著的青年人,正在厲聲說道:“我一不是強盜,二沒犯法,抓什麼?”

貞娘一看,正是她的韓夫呀!

娘娘見把貞娘帶來了,拍拍桌子,兇狠狠地對貞娘說道:“貞娘,你看。該死了心吧!”

貞娘沒理她,喊了一聲“韓夫”,就向韓夫撲去。幾個劊子手架起一排雪亮的鋼刀,把她擋住。貞娘不管這些,牙一咬,胸一挺,推開鋼刀撲上去,抱著韓夫不住地嗚咽痛哭。

韓夫說:“貞娘!不要啼哭,強盜們能殺掉我們的頭,但是他們卻不能動搖我們的心。”

貞娘哭哭啼啼地說:“實指望出來找幸福,誰知道反進狼窩裡。”

韓夫眼眶也紅了,熱淚在眼眶裡打轉轉。

這可氣壞了皇太子,也氣壞了娘娘。只見娘娘手指著貞娘大罵一聲:“這成什麼體統,把韓夫拉出去斬了。”

娘娘話剛完,十來個劊子手拉開貞娘,又把韓夫推到門口的花壇下,貞娘不知哪來的力氣,從劊子手裡掙脫出來,奔到了壇下,大聲叫道:“不能殺他!”

劊子手吃了一驚,把鋼刀抽了回來。

娘娘在上面大聲喝道:“快殺!快殺!快殺……”

一個劊子手應聲將鋼刀舉起,只見貞娘大叫一聲,捂住兩眼,用力朝壇下的石階上撞去。但被一個劊子手拖住,只是額角上碰破了一塊。鮮紅的血淌下來,溼透了她的衣衫,滴在階下的薔薇花上,白薔薇變成了紅薔薇。

原來,貞娘正要撞時,嚇壞了皇太子,也嚇壞了娘娘,劊子手的鋼刀往上一抬,娘娘就下令:“住手!快住手!”

劊子手剛收回鋼刀,麻榮正跟娘娘低聲地說什麼。韓夫大聲罵道:“狗強盜,殺,儘管你殺,砍,儘管你砍,韓夫永遠愛貞娘,死也不能變了我的心。”

貞娘說:“韓夫你放心,我們雖不能同生,但願同死。貞娘永遠也不會嫁旁人!”

娘娘鐵板著臉說道:“貞娘你聽著:你答應也罷,不答應也罷,在外邊由你,進宮來就得聽我的了。”

接著娘娘又對韓夫說:“既然不怕死,娘娘叫你活著,跟麻國舅去平番吧!”

麻榮喝了一聲,劊子手就將韓夫押走。

韓夫含著眼淚對貞娘說道:“可苦了你了!”

貞娘答道:“韓夫啊!你要保重!”

娘娘和麻榮又在吼斥了:“快走!快走!……”

韓夫走了,貞娘暈倒在地上。

麻榮帶了兵,到了邊疆,與番邦打了幾陣,每次都損兵折將,一敗塗地。他見勢不利,一面派人去京城奏本,一面暗地裡與番邦講和。兩邊兵馬都駐紮下來了。

一天,娘娘差人給麻榮送來了一封信,信上說:“貞娘知道韓夫沒有死,天天盼望韓夫,死也不肯答應。為了打消貞想念,把韓夫處死吧!”

麻榮眼睛一眨,搔搔頭皮,差一個心腹人把一包悄悄放在韓夫的飯菜裡。

韓夫押在軍營裡做苦工,整天修城挖溝。飢渴難忍,傍晚捧起一碗飯,狼吞虎嚥吃下去。不到一個時辰,人事不省,倒在地上。

麻榮十分高興,從他身上搜出了一方羅帕,上面繡著美麗的紅花,花心繡著貞名字。麻榮把羅帕藏在腰間,將韓夫綁在他那匹黑駿馬上,馬尾巴縛著一把松枝,舉火燃著松枝,火燎痛了尾巴,馬使勁地向敵營跑去了。麻榮望著黑駿馬哈哈大笑:“讓你給番邦祭刀去吧!”

卻說那匹黑駿馬,倒也十分聰明,它忍痛跑了一段路,就地一滾,煙消火滅,它抬頭望見前面敵營中燈火明亮,便折了個彎,向著廣漠無人的沙灘奔去。

駿馬跳過幾條小河,翻過幾座高山,正在奔跑,一條波濤滾滾的大江攔住去路。

大江岸上有幾個營帳,黑駿馬闖進一個營帳裡。它哪知道,這不是一個普通的營帳,這是番邦公主的營帳啊!

天剛亮,公主揉揉眼睛,呀!她吃驚地坐起來,見她床邊躺著一匹馬,馬背上綁著一個年輕男人。她要喊叫。聲音到了喉嚨裡,又慢慢地嚥下去了。她拔出寶劍要殺他,可是寶劍拔出頭來,又慢慢放回鞘裡。她彎下腰摸摸韓夫的胸脯,慌忙將他救醒,放到床上。

韓夫醒來,一切都明白了,他把他和貞事情,原原本本地說給公主聽了。

公主啊,看見韓夫生得好一表人才,心裡起了三分憐愛;聽到韓夫和貞娘被迫流浪遠方,她也為這一對年輕人憂傷;聽到皇太子搶走了貞娘,她就現出了萬分惱怒;聽到韓夫充軍做苦工,她的眼眶變得通紅。韓夫越說越氣,公主越聽越同情。

韓夫請求公主放他回去,公主卻將他悄悄在自己的軍營裡,不許他走出帳門。公主待韓夫像對待最尊敬的貴賓。可是韓夫呢,拒絕接受公主的愛情。

公主跟他說:“愛我吧!這裡有羊糕美酒滋味好。”

韓夫答道:“不能跟貞娘在一起,羊糕美酒無滋味。”

公主笑嘻嘻跟他說:“愛我吧!貞娘雖然好,可惜已成太子的人了。”

韓夫搖搖頭回答道:“不會的,宮牆雖高,沒有貞娘品格高,道路雖長,沒有我們的愛情長。鋼刀可以碎身軀,想割斷愛情萬不能。”

公主沒辦法,但是,還不願放韓夫,她想日子久了,韓夫一定會愛她。可惜她想錯了。

白天,韓夫伏在小視窗,傾聽江水的大聲呼嘯。他想:這是貞娘在控訴。

夜晚,他躺在地毯上,眺望著天上的月亮。他想:看嫦娥多像我的貞娘!

一天清晨,公主出去巡邏,韓夫忽聽營帳上有輕輕的呼喚聲:“韓夫哥哥,韓夫哥哥……”

韓夫睜開眼睛,忽見那隻黑嘴巴、長尾巴的鴿子飛到他的身邊,韓夫又驚又喜,急忙問它:“可知道貞娘在哪裡?”

鴿子點了點頭。

韓夫把信系在鴿子的腳上,鴿子展開翅膀飛走了。

群雁回南方去了,貞娘還鎖在高樓裡。

西風吹來了寒意,貞心比西風更淒冷。

梧桐天天掉樹葉,貞娘天天掉淚珠。

河邊的青草枯黃了,貞容顏憔悴了。

貞娘常常伏在視窗朝著遠方眺望。聽見丁當的鈴鐺聲,她想:是韓夫騎著黑駿馬回來了吧!聽見樹葉沙沙響,她想:那是韓夫踏著大步回來了吧!

她從早望到晚,城外山上菩提寺的鐘聲響了,夜 幕慢慢拉下來,月亮穩穩升起,可是她親愛的人兒呀!還 是沒有回來。

她問清風:“風,你可曾瞧見我的韓夫,他什麼時候回來啊?”。

她問月亮:“月亮,你可曾瞧見我的韓夫,他什麼時候回來啊?”

她問飛鳥:“鳥,你可曾瞧見我的韓夫,他什麼時候回來啊?”

她問流水:“流水,你可曾瞧見我的韓夫,他什麼時候回來啊?”

風、月亮、鳥、流水都沒有回答她。她自言自語地說:“今天不回來,明天他一定會回來的。”

貞娘剛剛躺在床上,窗簾上的風鈴響了一聲,她急忙坐起來問道:“是韓夫回來了嗎?”

窗外的小鳥叫了幾聲,她說:“一定是韓夫回來了!”

可是,她趕快披上衣裳,等了好久好久,和她在一起的,還 是她那孤單的黑影。

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可是韓夫呀,卻沒有回來。

時光像小河裡的水,疾速地流呀流呀,流了一冬又一冬,流了一春又一春,貞娘恍恍惚惚在這座高樓上過了三個冬春。

皇太子不死心,常常來到高樓,哄她,嚇她。可是貞那顆心啊,除了韓夫那枚鑰匙,誰也不能開啟。

皇太子說:“韓夫已經把你忘掉啦,快死了心吧。”

貞娘說:“韓夫不是那樣的人。”

皇太子說:“韓夫早已娶了人。”

貞娘說:“韓夫不是那樣的人。”

一天,紫竹又把貞娘叫到了那座大廳。大廳上坐的又是娘娘、皇太子和麻榮。

麻榮走了過去,裝得十分傷心,遞過來一包東西。貞娘接過來開啟一看,正是她給韓夫的那方羅帕,貞娘猛一怔。麻榮壓細喉嚨,小聲小氣地告訴她:“韓夫已經病死了,臨死時要我把這包東西交給你。”

像晴天裡一個大霹靂,打在她的身;像一柄鋒利的鋼刀,刺中她的心。她拔腿飛奔出大廳,回到了高樓,伏倒在桌子上,大聲哭了起來。

哭聲飛過樹梢,樹梢的小鳥都低下了頭;哭聲飄上天空,朵朵白雲都呆呆地停住了。她的眼淚掉在小河裡,小河水都發黃了。她的眼淚灑在鮮花上,朵朵鮮花都凋謝了。

韓夫是真的死了嗎?她看看那方羅帕,羅帕上的花是那樣的紅,花心裡閃耀著自己的名字,半點不假啊!眼淚灑在羅帕上,羅帕全溼透了。

她抬頭望望天,今天的太陽為什麼那樣暗淡。她低頭望望地,樓下的花朵今天怎麼散發不出芬芳?

她想自盡。她氣憤憤、苦哀哀解下了腰帶,小鳳看見了,急忙奪下了腰帶。紫竹看見了,急忙去向太子報告。

她用力推走了小鳳,緊閉起門,開啟窗戶,正要往視窗跳,忽然從窗外飛進來一隻鴿子。貞娘一看,原來是那隻黑嘴巴、長尾巴的鴿子呀!鴿子腳上繫著一封信。她解下信,看了又看,揩揩眼淚,又把信和羅帕,卷做一包,緊緊在胸前,理理披散的髮髻,抬起頭,高興得幾乎笑出聲。

皇太子聽了紫竹的報告,拉著娘娘和麻榮,氣呼呼地來到了高樓上。一進門,只見貞娘安靜的坐著。

皇太子眨眨眼睛,奇怪地問:“聽說韓夫死了,你心裡很悲痛?”

貞娘笑眯眯地不作聲。

皇太子望望娘娘,娘娘望望麻榮。呀!太子沒有穿靴,娘娘沒有系裙,麻榮沒有戴帽,尷尬十分。皇太子想想一肚子的氣,狠狠地打了紫竹一個耳光。紫竹摸摸臉,不敢吱聲。

他們低著頭沒趣地下了樓。貞娘把韓夫來信地悄悄地說給小鳳聽。

太陽,昨晚在西山落下,今天又從東山升起。太陽落山又上山,上山又下山。韓夫的那顆心,像一個不落的太陽,永遠那樣火熱,永遠放著光明。藏在他心頭的愛情,像一株不老的青松,四季長青,永不凋零。

公主見韓夫仍然對她很冷淡,痛苦極了,她又對韓夫說;“死了心吧!貞娘已經不在人間了。”

韓夫回答道:“假如真有不幸,我對她的愛情也不會告終。”

公主流著眼淚,哀求他:“愛我吧!親愛的韓夫,失去了你,我就像失去了魂靈。”

韓夫回答道:“原諒我吧,好心的公主,韓夫失掉了貞娘,也像是失去了魂靈一樣。”

公主眉頭一豎,牙齒一咬,拔出腰間的寶劍,對準韓夫的胸膛:“韓夫呀!答應我吧!”

韓夫坦然地回答道:“公主啊,寶刀雖然鋒利,但是它不能斬斷我和貞娘得愛情!”

公主手一鬆,倒退了三步,痛苦地靠在營帳的壁上。不一會,她猛的一劍,朝一隻插花的大瓷缸砍去,大瓷缸碎成了兩半。她又隨手拿了桌子上的一瓶很濃的白酒,一氣灌在肚子裡。

“唉!天啊,別折磨我了。”

她撕開自己的衣襟,抓了抓蓬亂的頭髮,覺得一陣眼花,站不住腳,醉倒在床前。

韓夫拿起她的斗篷,走到公主的面前,給她披在肩上,請求道:“請允許我回去望一望貞娘。”

愛情在公主的心頭痛苦地迂迴,她牙齒咬得吱吱響,用力頓頓腳,站起來,丟給韓夫一道出關的令箭,又還了他那匹黑駿馬。

“謝謝你,好公主。”

韓夫接過令箭,跳上黑駿馬,沙灘上揚起了一道黃黃的煙塵。

公主沉思了半天,喝了口涼茶,睜開紅紅的眼睛,向四周看了看,不見了韓夫,她發瘋一樣地叫起來:“快把他追回來呀!快去把他追回來呀!”

公主跳上一匹快馬,帶了幾十個女兵,向煙塵瀰漫的沙灘,沿著韓夫的馬跡,急速地趕去。

十一

貞娘自從接到韓夫的信,成天伏在高樓的視窗上,眺望著遠方。

韓夫來了,他騎著黑駿馬來了。

韓夫來了,他馱著風雪來了。

韓夫來了,他翻過插天的高山來了。

韓夫來了,他渡過洶湧的大江來了。

韓夫自從離開公主的營帳,每天從太陽上山走到太陽落山,每夜 從月亮上山走到月亮下山。

露水,溼透了他的衣衫,他心上的熱氣,又將衣衫烤乾。

疲倦,使他睜不開眼睛,他咬咬手指頭,繼續向前行。

趕呀!趕呀!他越過了萬里無人的沙灘。

趕呀!趕呀!多少座插天的山嶺落在他的後面。

趕呀!趕呀!遼闊無邊的土地從馬蹄過去。

趕呀!趕呀!數不盡的白雲擦過他的耳邊。

趕呀!趕呀!他像一隻雄鷹,他像一股清風,終於趕到了京城。

貞娘在高樓上聽見馬蹄聲,不由得放出嘹亮的歌聲。

歌聲飛過宮牆,飛過樹叢,飛過小河,飛向遙遠的晴空。韓夫催動黑駿馬,迎著這嘹亮的歌聲急急前進。

韓夫來了,路旁的花開放了。

韓夫來了,河裡的魚跳起來了。

韓夫來了,樹上的鳥叫起來了。

韓夫來了,貞心跳起來了。

一個晚上,韓夫走到皇宮的大門口,宮門口把守著兵丁。他想跳過宮牆,可是貞娘住在哪一座樓上呢?他沿著宮牆走。裡邊有一座高樓,深夜 裡還 點著燈,那靜靜的燈光,像貞孃的眼睛。韓夫跳上高高的圍牆,向高樓上了望。

打過了四更,高樓上仍然點著燈。韓夫心裡想:如果貞娘住在這座高樓上,為什麼不在視窗咳嗽一聲。

東方發白,夜 色隱去,高樓上走下一個年輕的宮女,臂腕上挽著花籃,來採含苞未放的玫瑰。

韓夫仔細一看,原來是小鳳,他拾起一塊小石子,投在小鳳的籃中。小鳳猛一驚,抬頭看見了韓夫。

“啊!”小鳳看了看四周,低聲地說:“輕些,讓我去告訴貞娘吧,她就在這座高樓上。”

韓夫點點頭,小鳳走到高樓下,朝著樓上大聲叫道:“貞娘,快將窗門開啟吧!看一看,你日夜盼望的……日夜盼望的桃花開了。”

樓上沒有迴音。

“貞娘,快將窗門開啟吧!看一看,你千想萬想的黃鶯飛來了。”

樓上仍沒有迴音。

“貞娘,快將窗門開啟吧!看一看,……天上有一顆特別亮的大星星。”

樓上依舊沒有迴音。

“貞娘,快將窗門開啟吧!看一看,……今天的月亮裡有兩個人影。”

樓上還 是沒有迴音。

天亮了,韓夫在牆上不能再待了。他取出一支箭,在箭桿上刻下兩行字:

明日菩提寺鐘響第一遍,

咱們相見在山門前。

他把箭搭上弓弦,“颼”的一聲響,正射在窗,推開兩扇窗門,輕輕地落在貞床前。

貞娘昨晚等到四更,實在太疲乏了,此刻睡得正熟,箭落在床前也沒有驚醒。

紫竹走到她床前,拾著這隻箭。她知道這箭一定有蹊蹺,偷偷在袖裡,找皇太子去了。

小鳳匆忙的趕上高樓,急急把貞娘搖醒:“貞娘,貞娘,韓夫來了。”

貞娘坐起來,忙問道:“他在哪裡?他在哪裡?”

小鳳拉她到視窗,哪還有韓夫的影子。原來,韓夫射出了箭,箭聲驚動了樓下守衛的兵,韓夫只得跳下牆走了。

小鳳問起那隻箭。可是箭呢?地上沒有,窗上沒有,準是掉在樓下了,趕快去尋。小鳳又奔到樓下去了。

樓底下也沒有哇!小鳳急得一身大汗,正在尋找,紫竹走來了:“小鳳找什麼?”

“早上採花掉了一枚針。”

紫竹不吱聲,裝作幫她尋,她偷偷取出那隻箭,插在一株樹幹上,叫起來:

“哪來的一支鵰翎箭呀!”

小鳳伸手,急急忙忙地往樓上奔。

哪知道這箭上的“一”字,又被他們加了兩橫。

貞娘接著韓夫的箭,心花怒放,喜上眉梢,正在這時,皇太子上樓來了。貞娘對他說:“那年我在菩提寺許了一願,至今未還 ,明日我要去寺裡進香走一轉。”

皇太子立刻答應了。貞娘笑了,皇太子也笑了。

十二

貞娘在高樓上,等待著。太陽從東方轉到了西方,好容易才等到太陽落下山崗,月亮爬上山頭。她高興地想想過去,想想未來,她默默地笑了,笑得那樣爽朗,那麼天真。直到四更的時候,她還 沒有睡著……

突然,小鳳來到她的身邊,拿出一串鑰匙給貞娘看了看,然後悄悄地貼著貞耳朵說:“咱們立刻走吧!”

貞娘笑嘻嘻,馬上穿衣下床,小鳳拿起一個小包袱,為了不驚醒紫竹,她們脫下鞋子,赤著腳慢慢地走下樓梯。

好容易,摸到花園後面,小鳳掏出鑰匙去開鎖,哎呀!鑰匙一大串,這把塞不進,那把開不開,急得小鳳汗淋淋,急得貞娘打轉轉。

小鳳心發慌,手發抖,猛一用力,一隻鑰匙斷到鎖孔裡。小鳳更急了,一把拉住貞娘手說:“走吧,我們跳牆過去!”

小鳳和貞娘沿著牆根,慢慢向前走。走了不遠,一條小河攔住了她們的去路。

小河邊,牆根前,有一棵大柳樹,樹底下有一塊太湖石。小鳳爬上太湖石,叫貞娘攀上她的肩頭,可還 摸不到牆頂呀!

貞娘正使勁往上爬,忽聽更鑼“當”的一聲響,貞娘一慌神,啊呀!“噗嗵”一聲掉在小河裡。

花落有意又無意,流水無情似有情,貞娘隨著滾滾的浪花,衝出了宮牆向前漂去,向前漂去……

不知道漂了多少時刻,不知道漂了多少路途,在小河拐彎處,一個大浪將貞娘拋上了沙灘。

夜 深人靜,星斗滿天。微風吹著冷落的荒灘,吹著河邊的野草,瑟瑟作聲。貞娘打了一個寒噤。睜開眼睛喊了幾聲小鳳,沒聽到絲毫回聲。她振作起精神,站了起來,拖著疲乏的雙腿,向前走去。陪伴她的,只有滿天的繁星。

天啊!不停的走啊!菩提寺在哪裡呢?又走了一會,她看見了一座山。她高興極了,這正是她尋找的山呀!

她加快腳步,走到山前,爬上山腰,菩提寺門前立著一個人,是韓夫呀!貞娘心裡高興得又跳又慌,猛的撲過去,緊緊地抱在一起,熱淚從貞臉上唰唰地流下來。

韓夫沒有作聲,請貞娘坐進他的一輛馬車,他抽了一鞭子,馬車向山下馳去。

貞娘拉拉韓夫的手,問道:“這許多年不見,為什麼不說一句話?”

韓夫還 是不作聲。貞娘覺得奇怪,韓夫為什麼不高興?她心裡猛一想,韓夫是個窮人,哪來這樣富麗的馬車?她揭開窗簾子一看,只見馬車駛往京城,前前後後還 有一群兵。

啊!貞娘吃了一驚,她身邊坐的原來是那個該死的皇太子。

皇太子笑了笑,說道:

“貞娘,你沒有想到吧!”

貞娘心裡又急又恨,忙拉開簾子往車子外面跳。皇太子一把拖住她。她走不脫身,雙手去勒皇太子的喉嚨。皇太子豬一樣地叫了起來:“來人!來人!……”

貞娘被綁住了手,用腳踢;皇太子又叫人把她的雙腳縛起來。貞娘被縛住了腳,破口罵,皇太子叫人堵住她的嘴。

她動不成,叫不成,被按在馬車裡。馬車疾速地向前奔。

翻過一座山、跨過一座橋,來到一片草坪上,忽聽前面有喊殺聲,皇太子趕緊叫車停住,從視窗向外一看,大叫起來:“強盜!強盜!殺了他!殺了他!”

“想活命的,留下我的貞娘!”

貞娘聽見韓夫的喊聲,她從窗縫裡一瞧:呵!月光下好一場廝殺。韓夫騎的黑駿馬,揮著一把明亮的大刀,劈開一條道路,殺過來了。那些兵擋不住,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

皇太子一看不對,趕緊跳下馬車,躲在一匹死底下。

韓夫衝到馬車前,用刀挑起門簾,一把將貞娘抱過來,來不及解開繩索,將她放在馬背上,一溜煙地向遠方馳去。

皇太子見韓夫走了,連忙爬起來叫道:“快趕上去!把人奪下來,快趕上去!把人奪下來!”

幾十個兵,騎上快馬,追上去了。

韓夫在前面跑,兵在後面追。韓夫的馬跑得快,兵追得也快。

拐了幾個彎,涉過幾條河,怎麼,追兵愈來愈多了。

剛到一座小山下,前面的伏兵又起了。貞娘急了,一不小心,從馬上翻下來。

啊呀一聲,原來啊,是一場夢。

她睜開眼睛一看,天還 沒有亮,四周仍是那樣黑暗,可怕。她矇頭鑽進被窩裡。

十三

這一夜 ,貞娘沒有睡好覺。公雞還 沒有起來,她就起來了。

多年沒有好好梳過的頭髮,今天梳得精精光。換上一身乾淨的衣裙。畫了畫眉毛,點了點嘴唇。她對著菱花鏡,前面後面的,左面右面的,照了又照,看了又看。

她覺得今天窗外的太陽特別亮,她覺得今天樹上的黃鶯也格外高興,唱得那麼多,那麼好聽。

三年的日子倒好過,這一天的光陰卻難捱。為什麼太陽不快些向西邊走?為什麼月亮不早從東方爬上來?

貞娘迫不及待地想去見韓夫,但是,她絲毫也沒有忘記昨晚上的夢。她覺得,菩提寺的山門前,人雜眼睛多,很容易走漏。不行,那裡不行!她告訴韓夫,可是誰能給她帶信呢?

好容易過了中午。窗口裡突然飛進來了一隻鴿子,黑嘴巴、長尾巴,貞娘十分高興。她掏出一塊羅絹,在上面寫了四行字:

山門路邊行人雜,

寺後山頂最相當;

待等鐘聲敲三遍,

織女過河會牛郎。

剛寫好,紫竹進來了。她只得把那塊羅絹塞在自己的衣袖裡。紫竹說:“今天是娘生辰,娘娘要貞娘立刻去拜壽。”

貞娘跟紫竹來到堂上。她想:拜了壽馬上就走。

大廳裡,懸燈結彩,擺滿了豐盛的筵席,裡裡外外,坐著許多人,熱鬧萬分。貞娘拜過禮,便抽身想走,娘娘一把拉住她:“今日是我生辰,理應坐一會。”

貞娘沒辦法,只得坐下來。鴿子立在大廳的簷上,對著她眨眼睛。貞娘哪有心思吃喝啊!她吃著青菜,不知道鹹淡。她喝著酒,就像河裡的清水。貞娘身在大廳裡,她那顆心啊,早已飛得遠遠的。她心裡說:“筵席快些散吧!”

太陽偏西了,太陽快落山了,出來覓食的飛鳥,一行一列的穿過晚霞回巢去了。簷上的鴿子在焦急地叫。筵席還 沒有散呢,貞娘心裡像火燒,她立起來想走。娘娘舉一舉酒盅,說道:“貞娘,再喝這盅酒。”

貞娘不好推卻,只得坐下來,捧起酒盅要喝了。正在這時,鴿子猛的飛過去,將貞娘手上的酒盅碰落在地上,“乓”的一聲,酒盅碎了。

鴿子碰傷了腳,撲在貞娘面前。貞娘急忙捧起鴿子,皇太子很生氣,他說:“哪來的野鳥,快拿去宰了喂貓。”

貞娘對太子說道:“今天是娘辰壽大喜,怎麼能殺生?應該放了它!”

她邊說,邊取出袖中的羅帕,裝著裹傷,紮在鴿子的腳上,鴿子掙扎著,撲撲翅膀飛去了。

大廳裡又鬧起來了。天空收起五彩的雲霞,把黑色的夜網撒下來。筵席仍是沒有散。

菩提寺的鐘聲,就要敲響了。貞娘“呼”的一聲立起來,娘娘又拉住她。“貞娘,再喝一盅。”

她親自倒去貞娘面前的那盅冷酒,提起酒壺,給她斟了滿滿的一盅。

原來這是他們的詭計啊!娘娘把貞娘留住吃酒,麻榮已帶著一百名御林軍,悄悄地去菩提寺山門的路邊埋伏下了。

菩提寺剛打過頭遍鍾,韓夫就騎上黑駿馬,向山門前奔去了。

韓夫到了山門前,左看沒有人,右看沒有人,叫了幾聲,也沒有迴音。心裡想:“莫非出了什麼意外,還 是她沒有看清……”韓夫正低頭沉思,忽聽一陣吶喊,四周衝出許多兵丁,為首的不是別人,正是國舅麻榮。

韓夫氣壞了,搶過一把刀,一連砍倒好幾個,其餘的只敢在遠處搖旗吶喊,誰也不敢再到韓夫跟前。麻榮急壞了,他眼皮一眨,命弓箭手放箭。韓夫只顧擋架刀槍,沒防身後的暗箭,右肩中了一支。他牙一咬,將箭,可是手臂就像折斷似的疼,再也舉不起來了。原來,這是毒箭啊!他只好用左手揮刀,邊戰邊向後退。

真是虎落平川被犬欺,麻榮見韓夫,就緊緊地壓上來,把韓夫逼在一個深深的山谷邊。

正在危急的當兒,鴿子飛來,落在韓夫的肩頭,韓夫解下羅帕且戰且走,趁著月光看了看羅帕上的字跡,趕緊對鴿子說:“快去說給貞娘聽!”

鴿子已經十分疲累,展開沉重的翅膀,剛剛飛過頭頂,一支冷箭射穿了它的胸膛,噗的一聲,掉在黃土地上,拍了拍翅膀,再也飛不起來了。韓夫不由得灑下了幾滴熱淚。

為了愛情的自由,韓夫在菩提寺前,抗擊著無數兵丁。

十四

貞娘帶了小鳳和幾名隨從,乘著一隻綵船,急匆匆地來到山下,又坐了一頂花轎,趕到菩提寺。

這時鐘正打響兩遍了。她先到山門去拜了拜金剛。她一面燒香,一面探尋,時間尚早,韓夫或許在寺裡,她又來到寺院裡,一殿一殿的把香都燒遍了,也不見韓夫的影子。她暗暗想,他一定等在寺後的高山頂。

三遍鐘聲即將敲響了,貞娘慌慌張張地走出後門,使出全身力氣,奔上山頂。

腳底下荊棘叢生,頭頂上行雲滿天,月兒灰暗無光,貞娘跌倒了,爬起來,繼續攀登。裙給荊棘扯破了,花鞋給荊棘刺破了,她也不顧,仍然急急忙忙往山上奔去。

貞娘奔到山頂,寺裡的三遍鐘聲響了。可是韓夫在哪裡呢?她高聲叫道:“韓夫!你在哪裡?韓夫!你在哪裡?”

四周寂靜無聲,沒有一隻飛鳥,沒有一個人走動。韓夫啊!怎麼還 不來啊!

她想:莫非他在左邊的山頭!她跑到左邊的山頭上,尋找、呼叫,仍然是黑洞洞、靜悄悄。

第四遍鐘聲又響了,可是韓夫還 是沒來到。

小鳳不見貞娘,跑到山前張望、呼叫,山前沒有貞娘。小鳳跑到寺後,張望、呼叫,寺後也沒有貞娘。

小鳳嘆了口氣,回到寺裡,皇太子匆匆忙忙趕到了。他責問道:“小鳳,貞娘哪裡去了?”

小鳳搖搖頭說:“不知道。”

皇太子急忙派人四處尋找。

寺鐘敲過五遍,韓夫還 沒有到來。貞娘並未失望,她相信韓夫一定會來的。

月亮收起灰暗的光,星星閉起疲倦的眼睛,然而貞娘還 在焦急地等著韓夫。

風吹得樹木簌簌響,吹得她的衣裙忽忽飄,她還 是呆呆地等著韓夫。貞娘正在四處望,小鳳跌跌撞撞地來到身邊,哭哭啼啼告訴她:“貞娘啊,山下圍著許多兵。韓夫啊,他是不會來了。”

貞娘說:“不要難過,他一定會來的,去看看那些強盜在寺裡做甚?”

小鳳揩揩眼睛,只得又下山了。

四下裡湧上了一片片烏雲,天愈來愈暗了。貞娘啊,還 是呆呆地立在山頂上。

第六遍鐘聲又響了,韓夫還 沒有到來。

一聲暴雷響,雨滴下不停,小鳳又來到山頂:“你看風急雨大,貞娘啊,快回去吧!”

貞娘擺擺手:“韓夫不怕風吹雨打,他一定會來的。你別傷了身體,快快回寺去吧!”

小鳳下了山,貞娘還 是呆呆地立在山頂上。

鐘聲響過第七遍了。巨雷像戰鼓一樣,不停地響,狂風像狼嚎一般,不停地刮,猛雨像漏了的江河一樣,不停的下。

皇太子來了,他走近貞身邊,小聲小氣地說道:“回去吧!聽!雷聲多可怕。”

貞娘沒有動彈,也沒說話。

娘娘來了,她鼻子裡冷笑了一聲,說道:“快快走吧!看!狂風要把你捲走了。”

貞娘仍沒有動彈,也沒有說話。

麻榮也來了,雙眼一眨,氣狠狠地說道:“快快回去吧!看,雨水要把你沖走了。”

貞娘仍沒有動彈,沒有說話。

這可氣壞了皇太子、娘娘和麻榮,三個人一起說:“告訴你,韓夫已經死掉了!”

多奇怪,貞娘仍然一動也不動。皇太子急壞了,伸手去拉她。貞娘像生了根似的,連動也不動。

娘娘和太子一起來拉,也是拉不動。

麻榮也來拉了,三個人用力拉,還 是拉不動。

貞娘啊,牢牢地立在山頂上望韓夫。

第八遍鐘聲響了,忽然間,暴雷轟隆一聲響,皇太子摔倒在山上,娘娘拉起他,剛走了兩步,狂風又把他們捲進山溝,麻榮趕快下去營救,山洪嘩嘩地衝過來了。三個人高呼:“救命啊!救命啊!”

雨,嘩啦啦地落著;雷,轟隆隆地響著;風,呼嚕嚕地颳著。他們喊破了喉嚨也沒人聽見。

忽然間“轟”的一聲巨響,山崩地裂,山頂上噴出了熊熊的火漿,把皇太子他們三人深深地埋在山下。

風雨過後,菩提寺後出現了一座高插雲霄的山峰,山峰上立著一尊潔白如玉的少女像。

她的臉,像白玉一般的潔淨。眼像星星一般的晶瑩。素白的衣裙,似乎還 在風裡微微地飄拂。

她踮著腳尖,挺著胸脯,昂著頭頸,望著遠方,好像在說:韓夫,你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