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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的棚子 文南澤仁

2021-12-26由 終南文苑 發表于 林業

什麼地說道填空

林中的棚子 文/南澤仁

閏六月,林中的雜菌子一直沒有生髮。寧卡和吉美每天輪流放牛,回來途中他們就去山林中尋覓一番,希望最先找到這個盛夏裡的第一朵紅菌子,從而改變我們每天吃土豆和圓白菜的日子。

吉美又一次放牛空手歸來,南吉說:“我去山下林中看看。”她說話的語氣帶著菌子的訊息。我穿上吉美的黑氆氌褂子要與南吉一起去林中,南吉也穿上了一件黑氆氌褂子,防備落雨。我們一前一後朝牧場下方的山林中走去,路途急切向下,我們要碎步小跑,拐彎處就去握緊一株小杜鵑樹來止步間歇。素常看到犛牛踩著穩健的步子下山,以為是一條緩慢的下坡路呢。南吉在前面又一程疾跑後依靠在一棵杉樹下等我,我疾跑去趕上南吉,就快接近她時,腳剎不住,撞入了她懷中,她那身黑氆氌褂子粗糲的毛直扎我的手。我說:“我以為撞上了一頭大黑熊了。”南吉說:“我以為是一頭更大的黑熊撞上了我。”我們靠著那棵杉樹發出了由衷的笑。我們每天都嚴謹地擔當著一個母親的角色,彷彿歡笑都需要碰撞後才能躍然而出似的。

繼續往下,是一片翠綠茂密的冷杉林,夾雜著高原柳、鐵棍子等,林中靜謐,耳畔響過冷杉葉一樣纖長細密的嘶一聲,抬頭,見一兩隻拖著紅尾羽的鳥兒華麗地穿過了密林。南吉撿起一截幹木枝在樹下的木葉中搜尋,有凸起的地方就蹲下身謹慎地刨開看,生怕錯過了一朵菌子的蹤跡。我跟隨在她身後穿過一棵棵森然林木,樹上掛滿了修長垂下的木流蘇,它們輕輕擺動著,有的前路要拂開木流蘇才能看得見。林子像迷宮。

再往下走,聽到山腳有流水聲,腳邊雜草叢生,我們便向另一座山穿越攀去。走著走著就有陽光潑進林中,身體也溫暖起來了。我用手遮擋樹縫裡的光線,從指縫裡打探染上了五彩斑斕的林間。一棵樹根下,冒出幾朵精巧的紅菌子,傘頁上還蒙著一層白色的薄膜,它們是多麼嬌嫩啊!我忙去採下裝入隨身帶著的油紙口袋裡。南吉蹲在不遠處刨木葉,我跟上去看,是一對五寸長的松茸,那香味遠遠就能聞見。

南吉說:“我們是從陰山的冷杉林走到了陽山的青槓林,溫暖溼潤處萬物更容易生長。”

繼續在林中穿行,並不擔心迷路,因為越往上,植被越稀少,這樣就能一眼看見山頂和牧場。一路上,我又採到了幾朵紅菌子。紅菌子一長出,其它的菌子就會紛紛跟來,這是規律。走著走著,腳下鬆軟,只見木葉被翻拱到了土層下面,像耕種過,這樣的痕跡一直延伸到一片密匝的青槓林裡。我們像穿越紅外線那樣謹慎,生怕青槓葉上的尖刺刮傷了臉。迎面遇到了一面巖壁。繞過去,看見一個靠在岩石上的形如蘑菇的低矮棚子,它與我們的腰並齊,用一截截青槓樹枝搭建起來,折斷樹枝的那端全部向下,樹梢齊整向上。棚子嚴密厚實,周邊堆積有十幾釐米高的新鮮的動物糞便,門口有我的膝頭高。蹲身朝窩棚內打探,裡面鋪墊著一層細軟的乾草,上面散落著青槓籽、野棠梨,還有一些草根。接連又遇見了好幾處類似的窩棚,我正要蹲身去一一探看窩棚裡儲存的東西。南吉忽然拉住我衣袖說:“趕快離開朝山上爬,我們怕是進入了走獸的窩子。”我們拽緊青槓樹幹大步朝山上攀爬,途中幾次遇見紅菌子都沒有去採摘,彷彿走獸已捕捉我們的氣息在追來。在一個山包下,我看見了松茸骨朵兒,停下去採。南吉說:“不要了,你看!”她把手中的油紙口袋朝我一亮,不知什麼時候,她已經採了一袋菌子,還有松茸。我便踏實地跟在她身後,頭也不回地朝山上走。半個小時後,我們穿出山林,站在了埡口上的石塔前,眼前一片開闊。我們歇息大口喘氣,落日映紅了延綿起伏的雪山頂,它們真像山歌裡的金色帳篷,明亮又神聖。我們心裡都想著要讓孩子們吃上一頓可口的菌子,便起身朝牧場奔去。

母親領著孩子們在木屋外等待我們,吉美跑來接過南吉手中的油紙口袋。他不停地讚歎、詢問:“嘖嘖,是哪裡尋到的?”南吉說:“我有個自己的蘑菇堂子,不能告訴別人,不然它會立即消失。”吉美抱緊南吉的手臂搖晃,臉頰露出了甜膩膩的笑。

我早知道這個季節上牧場,能吃到菌子,便預備了幾盒紅燒罐頭。孩子們洗了菌子,我取來罐頭開啟,罐頭在鍋裡受熱後煎出了油汁,丟入幾顆花椒,拍進一把大蒜,摻水熬開,倒入手撕好的菌子煮沸十五分鐘。我們便圍攏來開始享用這頓期盼已久的菌子宴了。南吉一邊吃,一邊說起我們在林中遇到的棚子,見孩子們聽得稀奇,南吉便在棚子裡“添置”了吉美愛吃的蘋果,紅彤彤透著血絲的那種;小洛嘉愛吃的奶糖,有公雞喔喔叫的那種;有青措嚮往的蓬蓬裙,鑲嵌有荷葉邊的那種……雍貝聽完,睜大了好奇的雙眼,他說:“該不是森林公主住的地方吧。”南吉一本正經地說道,彷彿在與幾個孩子一起探索文明世界之前發生的故事。